“吃飯了。”
一個人一邊吆和著，一邊將一個大鍋放到了桌子上，燕小芙還沒等湊上前去呢，就被身後一躍而上的人衝了個跟頭。
我的媽，給我留條活路啊。
燕小芙努力的擠到了人群裡，拿著自己的碗筷，看著面前的這鍋大白菜沉默了三秒。
我今天又要吃這玩意？
“這年頭開小倌館的這麼窮嗎？”燕小芙用筷子挑了挑鍋裡的白菜，然後扔下筷子，偷偷地下了樓，悄無聲息的溜到了小白的身邊，從他正在烤的架子上拿了串肉串，安安靜靜的啃。
“不是窮，是你這種打雜的只能吃這個……”小白把架子上正在烤的肉串都拿了下來塞到了燕小芙的手裡，然後自己也拿了一串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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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翻了一下那個白菜……他們要不要這麼狠，連個白菜芯都不留給我，一堆白菜幫子……”
“白菜芯都是管事的吃的，把根一跺，白菜芯一抽，剩下的切吧切吧就給你們吃了……”
“怪不得我說那白菜有點牙磣呢，不過小白，話說你的普通話比以前好了很多啊。”燕小芙突然間轉過頭來看著小白說。
小白也沒反應，只是陪著她一起啃，燕小芙看了她一會，又把頭轉回去了。兩人面朝著樓梯，用面無表情的臉面對著每個下樓來的人。
嚼啊嚼……嚼啊嚼……
“大爺您來了啊！”樓上身穿花花綠綠衣服的小哥們忽然間集體暴動了，燕小芙抬頭一看，一個渾身上下穿金戴銀，能閃瞎人眼的客人走了進來，身後跟了一連串侍候的人。
“上大龍蝦！最好的那種！今早剛從海邊運過來的！”
“荔枝！葡萄！西瓜！最新鮮的水果都擺到盤子裡盛上來！”
“來壇最好的女兒紅！”
……
燕小芙面無表情的又啃了口肉串。
“小黑，過來接一下客人！”
“來了！”
燕小芙趕緊扔了手裡的竹籤，趕緊跑上去把一個醉醺醺的人架了起來，小白坐在原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
“抬到二樓去，別把人給磕著啊。”那個人囑咐完燕小芙就上樓了，剩下她一個人架著那個醉醺醺的客人。
燕小芙一看沒人注意到這邊，就把人直接扛到肩膀上，跟扛個麻袋一樣的拖著，三步兩步就回了房，把人扔到了床上，對著房間裡的那個一臉驚恐瞪著她的小倌露出了一個細微的笑，轉身就走了。
·
“小黑，你就不想著幹點別的活嗎？”
燕小芙正在幫忙搬東西，對於她來說，這一個個大大的箱子就跟沒有什麼重量似的。她正用手巾擦了一下自己的臉，聽見這話不禁轉頭看了下跟她說話的人，一隻手夾了兩個箱子，然後往車上扔去。
“當下人什麼都是最次的，你還沒有工錢，活還多，倒不如去樓裡面當個小倌什麼的……”
“對啊。”旁邊一個搬東西的人也跟著湊了過來，“你別總是把那臉用頭髮擋的那麼全，我還沒看過你上半張臉長什麼樣呢，明明下半張臉長得就很好看啊，跟個小姑娘似的……”
“啊，聽起來確實很美好。”燕小芙一邊搬箱子一邊說：“不過唯一的問題就是我缺少了必備的硬體……”
“什麼硬體啊？”搬箱子的人好奇的湊了過來。
燕小芙剛想說話，就聽見後面有人喊她，她把箱子放到了地上，跟著搬箱子的人說了聲去去就來，然後就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
“把這些東西送到東樓一樓的那個大堂後面，能找到吧？這個就不用我教了吧？”給她東西的那個人是燕小芙的領班，他把一大個包裹塞到了燕小芙的手裡。
燕小芙連連點頭，接過了包裹，抱著就朝著東樓所在的那個地方跑去。
“胭脂，你都在樓裡當了好幾天跑堂的了……能不能幹點什麼更有意思的事啊？”
燕小芙朝著樓的後面走去，這個所謂的“東西南北”四樓其實就是背靠背的四個樓，中間是許許多多的小路，客人可以不用外出，就直接在四個樓之間來回竄，從上往下一看估計就跟一桌麻將似的……
她正走在樓後面的下人專用小道上，一邊走一邊跟觀眾們小聲說話，“呃……這不是老闆娘幫著把幾個孩子帶到了揚州嗎，原本還以為老闆娘心毒口毒笑也毒，誰想到還是個好人，就想做點事情報答一下……”
事實證明，直播間的觀眾們還是相當現實的。
“恕我直言，報答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給他錢。”
“233333333對啊，這樣才有價值啊。”
“給老闆娘提點工資什麼的，這年頭找到一個長得溫柔還這麼攻氣十足的老闆娘一點都不容易啊。”
“休想，拿我的錢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燕小芙面目猙獰的朝著東樓走去。她現在渾身上下值錢的東西就那麼兩個元寶了，所以現在已經發展到了鐵公雞的程度。
“23333333胭脂不要這樣嘛，那麼有錢不要摳這點嗎。”
“就是，給錢員工才能有幹勁嗎，沒錢他們給你罷個工什麼的……”
“納尼！要罷工！不要啊！演小哥和葉英的演員給我留下！”
燕小芙翻了個白眼，進了屋裡，被迎面撲來的熱氣燻了一臉。
她忽然間就站在原地呆住了。
……
嗯？這什麼味啊？
她的身邊經過了許許多多的人，每個人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都推推搡搡的，畢竟這裡的空間確實是太小了點，其實就是一個小小的供人們來回行走的走廊。
這幾天下了雨，來的路上有積水，進門來的人們鞋子上多多少少都沾著些雨水，門口這裡更是滿地的泥濘，雪白的地面上被印了各種各樣的鞋印，看起來更是一片的混亂。
然而此時此刻卻沒有一個人過來擦一下，或者說，因為太忙了，所以他們沒時間來關心這裡的情況。
燕小芙卻絲毫都沒有動。
這還是她第一次聞一個味道能聞到呆住。
剛進門時撲過來的這股熱氣裡有一股十分奇特的味道，燕小芙之前聞過，所以她現在一下子就聞了出來。
……這是唱戲前上妝用的顏料，妝面一類的味道，香香的，但還帶著股十分獨特的感覺。
她四處掃了一眼，只見到處都是亮堂堂的大紅色，屋子裡到處都是人來人往，看起來格外的熱鬧。
“快點快點，來不及了。”有個人從燕小芙的身邊跑過，手裡拿著個就看見他手裡拿了個紅色大旗子跑了過去。
呃，這是什麼？
燕小芙還沒看明白的，身後就有個人推了她一把，這一下子沒把她推動，燕小芙就讓了個位置，看著身後另一個人手裡拿個個巨大的，上面插了各種各樣裝飾物的那種花旦的頭飾跑了過去。
這裡……這裡是要唱戲嗎？燕小芙朝著四周看了一眼，忽然間臉上的表情就有點繃不住，不知不覺得就笑了出來。
直播間看著這個地方沸沸揚揚的。
“6666666666好棒！這是戲臺子後面嗎？”
“好有感覺啊，我心目中戲臺子就是這個感覺！”
“啊啊啊啊啊啊！！美美美！！”
“我自動把附近的場景代入了民國……我去！！！好帶感啊！！！”
燕小芙正在四周來回看的時候，旁邊忽然有小鑼被“咚”的一聲敲了一下，她隨著聲音望去，只見那裡有一群人手裡拿著二胡，銅鑼，鼓一類的東西站在一邊，臉上都是焦急的神色。
“快點，一會就要上場了，別半路上出岔子！”一群人一邊焦急的喊著，一邊朝著前面跑。燕小芙探頭看了一眼，只見這個屋子的前面，有一個拐角，那裡隔著一塊巨大的幕布，厚實的不行，一點光都透不過來，隱隱約約的能聽到有聲音從幕布後面傳來。
尼瑪……原來這個所謂的東樓就是個戲臺子啊。
燕小芙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呢，她睜大眼睛看著這裡，恨不得在原地轉一圈，好好地看看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子。
當年的藏劍山莊畢竟全是土豪，那真是一舉一動都特別講究，唱戲的坐在後面瓜果茶點都有，從來都沒有過亂的時候，大氣的不行，但畢竟少了點菸火氣，這還是燕小芙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
她跟觀眾們都在原地站著，四處轉圈看，新奇的不行。
“哎？衣服呢衣服呢？送東西的人來沒來？這都幾點了！”房間的最裡端忽然傳來一連串的呼喊聲，燕小芙回過了神，趕緊答應了一聲，舉著包裹跑了過去，把東西遞到了那裡。
“哎呀，怎麼來的這麼慢，一會來不及了。”說話的人接過了包裹，從裡面抖落出一件大紅色，長到拖地的戲服，然後趕忙跑到了一個被許多人團團圍住的地方。
“來來來！衣服來了！”人群裡有人接過衣服遞了過去，燕小芙聽見裡面有人用尖尖的嗓子說：“怎麼這麼久才送來？一會阿盈唱不出來，你們能陪得起嗎？”
咦？燕小芙朝著那頭看了一眼，喊話的這個人是個歐巴桑？
她覺得挺新奇的，因為醉花樓的這種性質，它裡面呆的全都是男人，就連老鴇，下人，雜役也都是漢子，這還是燕小芙頭一次看見個女的來招呼事情的。
話說阿盈……這不是個姑娘家的名字嗎？
燕小芙還沒等琢磨太長時間呢，就看見一個裝扮好的花旦被人們簇擁著走了出來，面如桃花唇如血，烏黑的頭髮盤在頭上，美麗的不行。
姑娘從她的面前輕輕地走了過去，步子盈盈，身後跟了一連串侍候的人。
這……這是個姑娘吧，燕小芙呆呆的看著走過去的這個人，她心想著反串這玩意是梅蘭芳給正式定義的，這是唐朝，應該還沒這個說法吧？
那……這就是個姑娘？燕小芙用手掐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其實，她什麼也沒思出來，她就覺得這個姿勢挺好看的。
“阿盈最近架子也越來越大了，一個人帶了三十來個下人，跟千金小姐似的，也不看看她的身份……”旁邊忽然有人小聲的說話，燕小芙的耳朵支愣了過去，暗搓搓的聽他們在說什麼。
“也不過就是個妓子嗎，咱們樓裡的頭牌都沒她架子大，還非要做新的戲服，備上好的宴，一切都用最好的，要不就不肯來……”
“噓，別說了，那咱們不還要求著人家嗎，一個小生也唱不完一場戲，必須得有個花旦來搭……”
“哎……”
燕小芙眨了眨眼睛，這才有點明白了，整半天這花旦還不是樓裡面自產自銷的，而是從別的地方請過來的。
……233333333333
她捧著空了的包裹，站在原地呆了半天，然後才轉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