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聽得父親眼瞅著就要到燕京城了, 自然是松了口氣。

她自知之前把下藥的事鬧騰得這麼大, 大太太心裡憋屈著呢,不知道多少不痛快。雖說經此一鬧怕是不敢對母親下手了, 可是就怕這人萬一想不開,乾脆來個狠的, 到時候自己怎麼應付得了?

如今父親要回來, 她總算覺得自己可以放心了。

這些日子母親好生養著, 吃了御醫開的安胎藥, 胎相穩了, 氣色也看著好,只是偶爾間有些孕吐,倒是沒什麼大妨礙。

寧氏也曾特意把阿蘿叫過去, 問起那日的事來。

阿蘿知道母親的想法,便吐了吐舌頭, 笑著說:“母親別問那些, 左右如今藏在咱院子裡的壞人都被趕走了,母親也可以放心, 阿蘿也可以等著以後添個小弟弟小妹妹了,那不就是極好?”

寧氏凝視著自己的女兒,半響後, 輕嘆了口氣,伸出手, 輕柔地撫摸著阿蘿的額髮:“你啊, 倒是個古靈精怪的, 我倒真是託了你的福。”

鼻翼傳來母親馨香的氣息,那是一種甜美溫暖的香,細細想來,在她的記憶中,這般溫柔的母親,實在是少見呢。

阿蘿心裡一下子軟綿綿的,真恨不得撲進母親懷中好生撒嬌。

不過她到底忍下了,反而是歪著腦袋,衝母親笑了笑,故意道:“母親,如果我說,我真得是仙女送下凡來的,是來做母親的福星的,母親可信?”

寧氏看著女兒眼中的頑皮,不免一笑,嘆道:“信,怎麼會不信呢!”

她雖這麼說著,不過阿蘿知道,她顯然是不信的,她也永遠不會知道,阿蘿在那陰暗潮溼的水底,祈求了多少年,才能重新回到人世間,重新當一會葉家驕縱的小女兒,重新能聞到屬於母親的那種清淡馨香。

寧氏望著女兒,卻覺得女兒清澈眼眸中原本稚嫩的笑容,隱約中摻了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阿蘿?”她有些擔憂地這麼問道。

阿蘿搖頭,再次搖頭:“我沒事,就是有點盼著母親肚子裡的小娃娃早點生出來了。”

當這麼說話的時候,她安靜地聽著母親腹中胎兒穩定快速的心跳聲,想著,這一次她一定會護著母親和那小娃兒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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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父親歸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阿蘿掰著手指頭數,知道第二日,父親就要還家。如今母親的院子裡早已經打掃一新,便是屋子裡,被褥錦帳,也全都換洗過一遍。

阿蘿安靜地望著這一切,知道母親打心眼裡,也是盼著父親歸來的吧。

只可惜,上輩子的她從未知道這些,她只以為母親冷淡,不好接近,對自己疏遠,對父親也疏遠。

說到底,還是七八歲的她不懂事。

這一日,母親在暖閣裡由魯嬤嬤陪著親手做些小衣服小鞋襪的,阿蘿則是在自己自己房中練習寫字。近來母親身子好了,孕吐也減輕許多,倒是有功夫指點她學問,她手底下的字不知道長進多少。

除了習字,她還特意去翻了翻昔日的書,溫習一番,免得太落人後頭。

正翻弄著那些書時,忽而便看到了旁邊百寶閣上的小紅木錘子。

一看之下,不免啞然失笑。

這些日子,家裡出了這麼大一樁事,屋前屋後都是人,防備得嚴實,倒是讓她沒得空去放鴿子叫蕭敬遠過來。

如今看到這紅木錘子,不免想起來,也該當面和他道謝才是。

當下寫了字條,如以前一般搓成細條,綁在了白鴿的腳上,然後便將白鴿放飛了。

放走白鴿後,難免有些忐忑,想著最後一次見面時他說的話,顯然是有些不悅了,不知道這次還會來嗎?便是來,怕是也並不情願?

其實阿蘿也明白的,他是驍騎營的總兵,又是蕭家這一代最得意的子弟,平日營中雜務並朝中各種瑣事,還有燕京城中的應酬,怕是根本很難抽身,又怎麼可能時不時地聽從自己的召喚呢?

這麼想著,她便越發覺得,他這次未必來了。

正這麼胡亂猜著,就聽到窗戶外面傳來輕輕的敲打聲,阿蘿微愣了下,之後大喜。

連忙撲過去,開啟房門,情不自禁地笑著道:“七叔,你還真來——”

話說到這裡,她頓時沒聲了。

外面的並不是蕭敬遠,而是一個身著藏藍色勁裝的姑娘。

那姑娘,阿蘿看著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好像是蕭敬遠營中的一位女屬下吧,記得以後還立過什麼功,封了個官,挺威風的。

不過現在,看上去這姑娘眉眼間尚且透著稚嫩,筆直地立在那裡,一臉恭敬地望著阿蘿。

“姑娘,屬下蕭月,侯爺吩咐屬下前來,說是姑娘若有什麼吩咐,可以由屬下□□或者轉達即可。”

“額……”

阿蘿心裡說不上的失望。

看來蕭敬遠真是煩了她了,不想為了她耽誤時間,這才派了個人來。

“姑娘,需要屬下做什麼?”那蕭月見眼前嬌滴滴的小姑娘滿臉都是失落,一時有些不忍心,便放低了聲音這麼問道。

阿蘿搖了搖頭:“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請你轉發下蕭七爺,只說之前太過麻煩七爺了,阿蘿心裡感激不盡。”

“是,屬下一定會轉達的。”

“那沒事了,姑娘可以走了。”

那蕭月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阿蘿卻猛地又想起一事來,便又叫住蕭月;“最近蕭七爺是不是很忙?”

“是。”蕭月想了想後,認真地答道。

“是嗎,那都忙些什麼啊?”

“府裡要給侯爺定親了,忙著定親的事吧。”

“定親?”阿蘿聞言大驚。

“是啊。”蕭月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小姑娘聽到侯爺要定親,一臉彷彿見了鬼的樣子。

阿蘿知道自己失態了,忙搖頭:“沒事,沒事,你先走吧!”

待到蕭月離開,阿蘿不免背著手,愁眉苦臉地在房中來回踱步。

關於蕭敬遠的婚事,她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她當初嫁給蕭永瀚,已經是十六歲了,那個時候,蕭敬遠按理說都是二十八歲,眼瞅著差兩年便是而立之年,只是這位少年成名的大侯爺,熬到了二十八歲依然沒有成親。

為什麼呢?

因為他克妻。

據說蕭永瀚年少時先定的是燕京城裡孫尚書家的女兒,那也是才貌出眾的大家小姐,可是誰知道,這定親沒幾日,孫家姑娘吃了一口橘子,便活生生給噎死了。

你聽說過吃橘子噎死的嗎?很少見是吧,偏生人家孫家姑娘就是吃橘子噎死的。

這死得莫名啊。

當時的人,都說是蕭敬遠不運氣,怎麼才訂了親,對方就沒了呢?

不過這也沒什麼,反正蕭敬遠本就是燕京城裡豪門貴族女兒家眼裡的乘龍快婿,沒了前頭的,還可以繼續定親。

於是蕭家在一年後,又給蕭敬遠敲定了一門婚事,這次聽說還是他自己相中的,是左繼侯家的二姑娘,長得模樣自然是不錯,還頗通一些工匠之技。

只可惜,這位左繼侯府的二姑娘,在和蕭敬遠定親三個月後,便有一日隨著母親去山裡拜佛,遇到了劫匪,人沒了。

關於這件事眾說紛紜,有說那位姑娘失了貞潔咬舌自盡,也有說是在逃跑的時候摔下懸崖直接摔死了。

反正不管怎麼樣,大家都知道,她死了。

蕭敬遠的第二位沒過門夫人,又死了……

有一有二,總不至於有三吧?

蕭家老太太為蕭敬遠求了平安符,又日日給他燒香拜佛的,終於在兩年後,又定了一門親事。

這次燕京城裡的姑娘大多不願意和他定親了,不過好在蕭家這地位擺在那裡,只要想找,總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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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蕭敬遠又定親了一位姑娘,這次只是個尋常三品官員家的女兒。

聽說那位姑娘自從和蕭敬遠訂了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身邊丫鬟婆子成群,天天喝個湯都要一口一口地咽,唯恐熬不到進蕭家門就一命嗚呼。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這位姑娘在沐浴的時候,竟然一頭栽進了水裡,待到婆子匆忙把她抬起來時,人已經沒氣了。

這下子算是徹底炸鍋了,那位三品官的夫人,直接帶著人找上蕭家,哭著說蕭家七爺剋死了她家女兒,要蕭家給他們一個交代,怎麼也不能讓她家女兒白死。蕭家自知理虧,息事寧人,賠禮道歉,把那姑娘安置在蕭家祖墳裡,又賠了不知道多少銀子,這才算了事。

從此後,蕭家七爺克妻之名遠播四海,不但燕京城裡沒人敢和他結親,便是遠在千里之外的有頭臉人家,提起他來也是連連搖頭。

畢竟但凡有點臉面的,誰願意背上那“為了巴結蕭家而不惜捨棄自家女兒性命”的好名聲呢!

也曾有人提議他尋個貧家女,只可惜被他堅拒。

想起這一切,阿蘿心有餘悸。

緊皺著眉頭,她不免想著,自己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作為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她一定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再次踏上克妻之路。

一定要想辦法,避開那噎死的摔死的淹死的,好歹讓他有一門順遂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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