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大步走過去, 一把奪走葉洺手中的照片,怒意森然的雙目看著他,冷峻的面容上是從未有過的徹骨寒意,一字字道:“滾、出、去。”

葉洺微微一怔,他對上沈燁漆黑憤怒的雙眸,這才發現手中已經空了。

原本只是隨意看看,想打發一下時間, 卻不想意外發現了自己曾經的照片, 當時他心情的震驚是難以形容的, 以至於走了神, 都沒有發現沈燁已經回來了……

沈燁到現在都還小心翼翼儲存著他的照片, 難道是還愛著他嗎?

自己那樣對待他, 他還放不下嗎……葉洺的眼眶有些許酸澀, 他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沈燁就該徹徹底底的恨他忘了他, 但現實偏偏就像是一個怪圈, 無論自己往哪裡走,最後都還是要和沈燁糾纏在一起。

但他們根本不應該在一起。

曾經他以為阻礙在他們之間的,是沈父沈母的養育之恩, 讓他愧對自己的行為, 後來他才知道, 阻礙在他們之間的遠遠不是這樣簡單的問題, 而是化解不開的血海深仇。

沈燁見葉洺站在那裡不動, 只是用一種複雜莫名的目光看著他, 似乎十分悲哀難過,他眉峰蹙起,上前一步冷冷看著葉洺,語氣更加不耐,又彷彿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怒意:“我讓你滾出去,你沒聽到嗎?”

葉洺看著沈燁,卻忽然笑了,你這樣生氣,是真的很憤怒我發現了你的這個秘密吧?

既然這樣憤怒,為什麼不乾脆讓我離開呢?

葉洺閉了一下眼睛,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他不但沒有離開,反而直直對上沈燁的雙眼,用一種很認真的語氣問道:“這是你喜歡的人嗎?”

沈燁眼神一冷,喜歡?不,這不是他喜歡的人,這是他最恨的人!

他周身的氣息都這般肅殺,似乎要將整個空間都冰凍起來,但葉洺卻根本不害怕,反而扯開嘴角,咄咄逼人的一字字道:“所以你一定要留下我,就是因為他,是嗎?這樣有意思嗎?”

“閉嘴!”沈燁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厲喝,忽的一把抓-住葉洺的手腕,將他面朝牆壁死死摁在牆上!垂首在他耳邊發出危險的聲音,“你在——挑釁我。”

葉洺感到沈燁的手無比用力,疼的臉色白了一下,但是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是啊,你發現我在挑釁你了,既然這樣恨我忌諱我,那麼被現在的我說穿這種心事很難堪痛苦吧?

這樣……你就不會繼續想把我留在身邊了吧……

“難道不是嗎?”葉洺微微抿唇,用悲哀又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因為得不到,所以找一個相似的人,這樣你就能滿足了嗎?”

“我讓你住口!”沈燁目眥欲裂,那目光似乎要擇人而噬一般!危險且兇狠,像是一隻窮途末路的野獸!

葉洺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是眼神卻不甘示弱的看著沈燁,倔強又明亮,彷彿在嘲弄他的可悲一樣。

沈燁雙目發紅,就是這樣一張臉……這樣一張和韓緒一模一樣的臉。

韓緒背叛了我,離開了我,現在連你都要來嘲笑我鄙夷我……憑什麼,別忘了你是個什麼東西,你也想要譏笑我嗎?!

沈燁一把將葉洺扔到了地上,高大的身軀籠罩下來,戲謔冰冷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聲音冰冷:“是又怎麼樣?你還不是只能被我-幹,你以為你說了這些話,我就會放過你嗎?”

他直接撕開葉洺的衣服,俯身下來,在他耳邊冷笑一聲:“既然這麼喜歡說話,待會就讓你說個夠好了!”

葉洺眼底都是悲傷自嘲之色,這是他的錯,是讓他沈燁變成了這個樣子,他以為自己那樣離開,沈燁會恨他,最終放下這個無情背叛傷害了他的人,他總會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的。

但是十年過去,沈燁依然在那個仇恨中沒有走出來……

葉洺拼命的掙扎著,他這些天不是沒有和沈燁發生過關係,但是此時此刻,他忽然覺得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這是他最愛的人啊,卻偏偏要把他當做自己的替身來對待,他甚至寧可沈燁直接說恨他,也好過現在這樣絕望的互相折磨。

可是他又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他不怕沈燁的報復,但是……他的仇還沒有報。

怎麼甘心?

沈燁的動作冷酷且無情,他捏著葉洺的下巴,兇狠的吻上他的唇,唇邊是殘忍的笑意,他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他只是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發洩自己的恨意,在傷害一個無辜的人。

他也不是什麼好人,像他這樣的人,遲早會遭到報應的,但是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就像一個垂死的人,在這個無望的世界掙扎,根本不介意自己的行為,是否會把別人也拖進深淵。

………………

沈燁輕輕擦去葉洺眼角的淚水,唇貼著他的耳朵,在他耳邊緩緩道:“你知道嗎?你有句話說的不對。”

葉洺雙目有些茫然,臉上是痛苦的神色,他緩緩轉動眼睛,看向這個有著冷酷面容的男人。

沈燁說:“他不是我喜歡的人,只是一個離開我的人罷了。”

葉洺看著沈燁,眼中漸漸浮現一絲清明,沈燁的話語,厚重而低沉,有彷彿有著難以言喻的悲痛無奈,葉洺卻忍不住想笑……沈燁竟然還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所以……你連我死了都不知道啊。

………………

葉洺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沈燁已經不在了。

他慢悠悠的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書房一看,書房果然已經上鎖了。

【葉洺:嘖嘖嘖,這是防賊呢,又沒什麼好看的。】

【888:沒什麼好看的你昨天還看的那麼起勁?】

【葉洺:那只是為了給我的乖弟弟古板單調的生活提供一點樂趣嘛,消除黑化值的關鍵還是在沈達耀身上,我等他等的花兒都謝了。他這麼深居簡出,這是虧心事做多了開始懺悔了嗎?】

【888:那你可能想錯了,他只是現在身體不如以前好了而已。】

【葉洺:所以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公司……】

【888:我今天心情不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沈達耀今天會來公司一趟。】

【葉洺:(⊙v⊙)我期待很久了!】

葉洺興奮的就準備去上班了,不過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麼。

【葉洺:o(n_n)o哥你今天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嗎?心情怎麼這麼好?】

【888:看你作死我就特別開心。】

【葉洺:……】

不,他們的友誼不應該是這樣的!

葉洺憂傷的來到公司,同事們對他一如既往的‘友好客氣’,他表情沉默的回到自己的崗位坐下,又是無聊的一天,一直等到888提醒他了,才起身離開辦公室。

同事進門的時候剛好看到葉洺出去,笑著問:“小陶你這是去哪裡?”

葉洺說:“二十樓的網斷了,我過去看看。”

那同事連忙說:“這點小事你去什麼,隨便讓誰去就可以了!”

葉洺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些自嘲,但還是堅持說:“我去吧,反正也沒別的事。”

那同事也只是客套一下,隨即就進去了。

葉洺乘坐電梯來到二十樓,去檢查了一下網路問題,只是接頭壞了而已,很快就修好了。他也不是很想回辦公室,這樣的日子讓他覺得毫無意義,他留在公司瞭解了很多公司現在的情況,但卻唯獨沒有見到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沈達耀在幾年前,就幾乎不再出現在公司了,而他要麼待在自己家,要麼行蹤成迷,自己想要靠近他是很難的一件事。

葉洺眼中浮現一絲無力之色,一邊等電梯一邊有些心不在焉,這時面前的電梯門忽然開啟了,一個人走了出來。

這人大約六十多歲的年紀,頭髮兩鬢有些斑白,但是精神矍鑠,眼神清明銳利,並無任何頹態,他出門的一瞬間也剛好看到了葉洺,腳步一頓,視線落在葉洺的身上。

葉洺站在那裡,死死看著面前的人,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因為他時時刻刻都幻想著要殺死這個人!以至於才看到了幻象。

沈達耀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他面前。

葉洺的手攥緊,眼中緩緩露出冰冷的神色來,身軀微微發顫,殺了他……殺了他!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無關緊要,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殺了這個人!

就是這個人,殺了他的父母,虛偽的將他帶回了家,又將他當成沈家的一條狗,想要就要,想殺就殺!

他還……殺了他!

沈達耀眼神微沉,看著面前的青年,青年用一種複雜深沉的神色看著他,恍惚間彷彿韓緒重現在他面前。但是……這個人這樣年輕,別說韓緒已經死了,就算韓緒還活著,也不可能是這個年紀。

所以,面前的人不是韓緒,只是一個和韓緒相似的人罷了,但是……他對他的敵意,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葉洺的手擱在身後,緊緊握成拳頭,心中的恨意幾乎要傾瀉而出!他慢慢抬起腳步,往前走了一步……這樣,便離沈達耀更近了一些!

就在葉洺被仇恨所支配,要無法控制自己的時候,忽然一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道微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你在這裡做什麼?”

沈燁聽說沈達耀要過來,剛好出來接他,卻不想看到葉洺站在沈達耀面前,似乎正要向沈達耀走過去!這一瞬間沈燁甚至沒來得及想葉洺為何剛好出現在這裡,他只想立刻讓葉洺離開,阻止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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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當年自己差點死掉的事情,父親最為厭惡韓緒,甚至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韓緒隻言片語,若是被父親看到一個和韓緒這樣相似的人出現在公司,對葉洺來說並不是好事。

沈燁覺得父親不會容忍葉洺的,就像他當初不能容忍韓緒一樣,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讓葉洺先離開才是。

沈燁冷冷對葉洺道:“這裡也是你能來的?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再隨意上來。”

葉洺低垂下眼簾,手臂微微顫抖,他很想很想直接殺了沈達耀,哪怕同歸於盡也不在乎,他早已沒有親人了,也沒有所愛的人了……一無所有的他只不過是個死而復生的不甘靈魂罷了。

只想拖著沈達耀和他一起墜入深淵。

但是……現在他殺不了沈達耀,至少現在還不行,剛才沈燁如果沒有出現阻止他,恐怕他已經做出無可挽回的事了,只不過是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葉洺嘴唇動了動,低聲說:“我知道了。”

沈燁稍微松了一口氣,他看葉洺離開,而沈達耀並未阻止,這才對沈達耀說:“父親,你怎麼來了?”

沈達耀收回看向葉洺的視線。

就是背影……也和韓緒很像呢。

自己這個兒子,在別的事情上很有城府,但是一旦牽扯到韓緒,就會變的很容易被看穿,儘管他表現的和葉洺沒有什麼關係,也並不親密,甚至態度冷漠……但是那一瞬他對葉洺的關心維護,如何能騙得過自己的眼睛。

這一切都讓沈達耀想起當初韓緒還在的時候,韓緒就是這樣讓自己的兒子對他死心塌地,現在他死了……依舊陰魂不散!

沈達耀眼神微冷,他甚至沒有回答沈燁的話,直接走進了沈燁的辦公室。

沈燁臉色變了變,也隨後跟了進去,關上了門。

“我今天,是臨時想來看看,公司最近怎麼樣。”沈達耀慢吞吞的說,他深沉的視線看著沈燁,語氣卻隱有怒意:“不過,你讓我很失望。”

沈燁表情平靜:“公司最近發展很好,業務拓寬了幾倍,資金鏈穩定,這是最近的半年財報,您需要看看嗎?”

沈達耀一揮手,冷冷說:“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沈燁微微垂下眼睛,他的手指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抬頭直視沈達耀的眼睛,問:“那您說的,是什麼事情?”

沈達耀見沈燁這幅態度,心中怒不可遏!這臭小子竟然還裝傻,他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嗎?他把一個和韓緒那麼相似的人留在身邊,對他百般維護,難不成是還放不下那個想要他命的人嗎?!

十年過去了,沈燁依舊放不下韓緒,這個事實令沈達耀氣不打一處來!之前不說只是不想將兒子逼的太緊罷了,但是今天遇到葉洺的事,令沈達耀再也無法無動於衷!

“韓緒他要殺你,而且他不會回來的!你還不明白嗎!”沈達耀聲音冰冷徹骨,看向沈燁的眼神滿是失望怒意。

沈燁臉色微微一白,緊緊繃著面容,下頜線條冷硬,他頓了頓,緩緩說:“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回來?”

因為他已經死了!我親眼看到他的屍體,將這個危險掐滅在萌芽中,所以……韓緒當然不會回來!

只可惜沈達耀卻不能這樣和沈燁說,他深知自己兒子對韓緒的感情,如果讓他知道韓緒死在自己的手裡,哪怕韓緒先背叛了他,也必定要和他心生芥蒂,還不如讓他以為韓緒拋棄了他。

沈達耀嗤笑一聲:“他要回來,這十年……早就回來了。”

沈燁聽著這句話,似乎有某種聲音在心底迴盪,是啊……如果要回來,他早就回來了。這道理他何嘗不明白……只不過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總奢望著,也許等著等著,那人就忽然又回來了呢?

只不過,這確實是他的妄想。

沈燁扯開嘴角,眼神自嘲,他說:“您不必擔心,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沈達耀冷哼一聲,走過去用手指重重戳了一下沈燁的胸口,正是那傷口的位置,眼神陰冷:“那樣最好,別忘了他對你做的事,也別讓我對你失望!”

說完甩手而去,卻是一刻也懶得待了!

沈燁定定站在那裡,聽開門關門的聲音,辦公室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痛苦的閉了閉眼睛,那傷口的位置,又開始隱隱作疼。

他不願意去想這些問題,但沈達耀今天的話,卻讓他不得不再次面對。

他早已不愛那個人了,根本不愛他,他只是恨著他而已,想要等他回來,給彼此一個了斷。

可是自己連這個機會也沒有。

………………

葉洺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遠遠聽別人在議論,說老沈總今天居然過來了,但是沒一會兒就怒氣衝衝的走了,似乎和沈總有些不快,眾人八卦紛紛,各種無厘頭的猜測都出來了,還有人說這是逼婚不成呢。

只有葉洺知道,他們大概是因何而不快。

不過是因為他而已罷了。

沈達耀這樣憎恨他,好不容易把他幹掉了,又給他編了一個畏罪潛逃的假象,卻看沈燁找了一個和他一樣的人養在身邊,不生氣才怪呢。

【葉洺:兒子不聽話怎麼辦?打一頓就好了,如果一頓不行那就兩頓。】

【888:……兩頓也不行呢?】

【葉洺: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嘆氣jpg】

葉洺成功在沈達耀面前露了一次臉,心滿意足的回到家裡,不過沈燁今天卻很晚都沒有回來。

【葉洺:我的好弟弟呢?他怎麼沒回來,難打真被打擊了?】

【888:你為什麼喜歡明知故問?】

【葉洺:因為人家覺得你最可靠了嘛~~~你說的話給人感覺就是不一樣~】

【888:……】

葉洺心道沈燁不回來,自己堅決不去睡覺,要頑強的在沈燁面前繼續刷存在感,尤其是在今天這麼好的時機!

只不過沈燁今天真的回的很晚,一直到凌晨一點多,才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葉洺坐在沙發上,轉頭看去,就看到沈燁扶著門,滿身酒氣的出現在門口,漆黑的雙瞳在黑暗中泛著詭異又冷暗的光,又滿是醉意。

沈燁並不經常喝酒,喝醉更是屈指可數的事情。

可是他今天喝醉了。

他覺得很痛苦,很難過,他失去了他最愛的人,那個人不要他了,還要殺了他……自己像個可悲的傻-瓜一樣,將一個相似的人留在身邊,自欺欺人,以為這樣便可以過下去……

但其實也不是的,誰都知道他是個怎樣的傻-瓜,誰都知道……

就連他的父親,都對他徹底失望。

他只是一個失敗者而已罷了。

沈燁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他看著屋裡的人,有人坐在沙發上,正向他看過來。

是誰,是誰在他的家裡?

他不是一個人住的嗎?怎麼會有人在他的家裡……?沈燁的意識有些不清醒,他搖搖晃晃的走過去,清冷的月色順著窗戶照射-進來,他漸漸看清了這個人的面容。

這人有著一張他心心念念的熟悉面容,此刻用一種悲憫的視線看著他,彷彿在感慨他的無力可憐……

沈燁忽然一把按住葉洺的肩膀,將他重重的按在沙發上,死死看著他,恨不得用眼神將這個人凌遲處死,碎屍萬段一般!又彷彿蘊含著,那幾乎要將人溺斃的無處安放的情意。

“你終於捨得回來了?你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沈燁微微低下頭,酒氣吐在葉洺的耳側,但視線卻似乎透過他看向另一個他又愛又恨的人一般,他眼神先是眷戀渴望無比,下一刻又話鋒一轉,滿是刻骨憎恨,嗜血的眼神看著身下的人,沙啞的道:“可是……你怎麼敢回來!”

你怎麼敢回來?!

還是說……你也是回來看我的笑話,來嘲笑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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