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康沉下樓, 到便利店買衛生棉。
許幸用的那個牌子特別好記, 康沉徑直走向衛生用品區，找到相應品牌。
他本想隨手拿一包就走, 可看到包裝上的標識卻頓了一頓。
日用和夜用他能理解，但…網面，純棉，無翼, 護翼，立體護圍，288mm, 420mm, 480mm……
理貨員整理貨架時就看到了這樣詭異的一幕：
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一排衛生棉前，拿起一包, 仔細研究包裝說明, 過會兒又拿起另外一包仔細研究。
一刻鍾後, 康沉按照商品背部標識說明以及建議更換時間，自行選擇了夜用超長480mm純棉雙護翼兩包, 日用純棉三包。
收銀員小姑娘也是見過世面看過小說的，結賬的時候，小姑娘看了康沉一眼，又看了眼那五包衛生用品，面上不動聲色地掃著條碼，心裡卻已經腦補出了一出高冷帥總裁為女友深夜豪買衛生棉的大戲。
康沉目光隨意轉了圈, 又從收銀臺旁邊的小貨架上拿了幾盒安全套，一起結賬。
舉著掃描器的小姑娘終於抖了一下。
這是要碧血洗銀槍……？
變態！
***
等康沉回到房間，許幸的屁股都快被風乾了。
她從洗手間門口鑽出一顆腦袋，接過衛生棉，還不忘問：“你幹什麼去了？樓下不是就有便利店嗎，你買個衛生棉都買二十三分鐘了……”
康沉淡定解釋，“型別太多了，我仔細看了說明，覺得這兩種應該是你平時用的。”
許幸後知後覺低頭看了眼袋子裡的東西，別說，這兩種還真是她平時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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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又問：“所以你是在便利店看了這麼久的說明？”
康沉微頓，點了點頭。
許幸眼神複雜，慢慢縮回洗手間。
不愧是寫推理小說的，他可真是具有研究精神啊……
可是正常套路難道不是弄不清楚就打電話問，或者直接橫掃貨架買回來讓她挑麼？竟然讓她幹晾著屁股晾了快半小時……
許幸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拿的大概不是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劇本。
也不知道現在後悔來不來得及。
***
相安無事各睡一張床度過一晚，次日許幸被肚子痛醒。
這其實也是她自個兒作的，快來大姨媽的時候不留心，喝了十幾杯酒，其中好幾杯都是冰的。這之後還馬不停蹄坐了個長途汽車。
許幸洗漱完，又綿軟無力地縮回了床上，把自己蜷成彎彎的一隻小蝦米。
她臉色蒼白，額間冒冷汗，實在是疼得厲害。
康沉醒得晚一些，見許幸拱在被子裡，以為她還在睡覺，便自行去浴室衝了個澡。
回到房間，他仔細一看，覺得不大對，“許幸？”
許幸裹著被子瑟瑟發抖，弱弱地“嗯”了一聲，像是剛出生的小奶貓一樣，柔軟又嬌弱。
康沉繞到床的另一側，坐在床邊。
他拂開許幸被汗液浸溼的額前碎髮，問：“怎麼了？”
許幸咬得嘴唇都要破皮了，可憐兮兮地吐出兩個字，“痛經。”
康沉的手停在她的額邊，忽然又往下移，從被角探入，最終捂在她的肚子上。
他剛洗完澡，手上還帶著熱水的溫度，放置在肚子上，輕輕揉了揉。
許幸本來還有點抗拒，雙腿不自覺縮了縮，身體也略微後退，可康沉動作自然，許幸心裡那點還沒確定關係的小彆扭也只好暫時擱下。
康沉還算有點常識，很快便說：“我下去買紅糖。”
許幸點了點頭，小聲補充，“別看說明書了……隨便買一個就行。”
……
許幸突如其來的痛經打斷了康沉的計劃，他本想帶許幸去雍大逛逛，現在只能一整天都呆在酒店。
許幸喝了紅糖水之後，疼痛略微緩解。康沉坐在書桌前寫東西，她就窩在床上，側著身子看。
他穿黑色寬鬆的針織衫，戴薄薄金絲邊眼鏡，手指在鍵盤上遊弋，速度時快時慢。
寫東西的時候，他整個人很快就陷入了一種浸入式的專注，手機被調成了靜音模式蓋在桌上，門把也掛了免打擾的掛牌，連帶著許幸也大氣都不敢出。
其實，事情過去已經將近兩天，可許幸還有種混沌的，不真實的感覺。
康沉就是初一，新書一開預售就賣斷貨的初一，單篇小說就能賣出幾千萬版權費的初一，隨口就豪擲兩千萬捐款的……大款。
想到這，許幸揉了揉肚子，感覺還沾染著康沉手上的餘溫。
痛經沒有之前那麼厲害了，她又開始自我糾結。
所以……她現在算是康沉的女朋友了嗎？怎麼好像很隨便的樣子……
沒有送花，沒有送禮物，也沒有去高階餐廳吃飯，就在酒店裡強行告白，把她逼進洗手間還要讓她立馬回應。
這樣一想，他真的好過分噢。
許幸越想越氣，悄咪咪瞪了康沉一眼，然後翻了個邊。
床頭靜音狀態的手機適時亮光，許幸伸手拿起，又是李緣君的催命微信。
她昨晚臨睡前給李緣君吱了聲，證明自己尚在人世，關於康沉就是初一這個話題就當選擇性失明，直接無視了。
可相比起康沉就是初一這件事，李緣君對許幸是否仍在人間毫不關心。
許幸吱完那聲之後，她的奪命連環call和微信轟炸就愈發瘋狂，甚至還跑到許幸小說下面屠版留言。
許幸早就寫了存稿，每天定時釋出，李緣君的留言她也裝死當沒看見。
經過將近兩天的狂轟濫炸，李緣君仍然沒有妥協，死忠粉的狂熱精神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體現。
李緣君：我已經到綠島了！哪棟！給老孃開門！
李緣君：許小幸！攀上了我家初一大大你就想翻臉不認人？！連窗戶縫兒都沒有！
李緣君：【雪姨喊門.gif】
許幸看到這幾條微信，人都被嚇清醒了。
許幸：家裡沒人啊！
許幸：我在雍城呢！明天是我媽忌日！
發完這句，許幸在心裡給她媽許妍之道了個歉。
李緣君終於消停了點。
李緣君：真去雍城了？
許幸：千真萬確！
許幸：【你分享了一個地理位置】
李緣君：臥槽……華悅！你他媽竟然住在華悅？！
李緣君：臥槽你是不是和我的初一大神住在一起了！你窮成那個鬼樣子怎麼可能住得起華悅！
靠，這都什麼朋友……
恰巧這時，另外有人給她發了條微信。
方蘿：小幸，你在嗎？
方蘿：你這兩天有沒有空出來。
昨晚她不僅給李緣君回信報了平安，還給方蘿回了訊息，兩人用簡訊聊了幾句，然後交換了微信。
對於方蘿，許幸有些無措和迷茫。
即便所有資訊都告訴她，方蘿是她研究生時期的摯交好友，她也沒辦法對一個不存在於現有記憶中的陌生人過分熱情。
可心裡又為自己的很難熱情感到愧疚。
設身處地想一想，相交多年的好友突然把自己忘得一乾二淨，應該很受傷吧。
看著螢幕上方彈出的微信提示，許幸猶豫了下，還是沒有點進去，因為她暫時不知道怎麼回覆方蘿。
可李緣君也在不斷發消息，她點了下李緣君的訊息提示，不知怎麼回事，錯亂間竟然進入了與方蘿的聊天介面。
她回了一條“好吧……事實就和你說的差不多，我可能傍上你的大神了。”
回完，她才發現自己又愚蠢地回錯了人，她火速點了撤回，也不知道方蘿有沒有看見。
可不管方蘿看沒看見，她現在也沒法兒裝人不在不回訊息了。
許幸：不好意思啊，剛剛發錯訊息啦。
許幸：我這幾天在雍城，大概後天才能回去，等我回去之後再見面吧。
方蘿很快就有了回應。
方蘿：這樣啊……
方蘿：可是我明早就要回帝都了，手裡工作還有一大堆。
方蘿：這次恐怕不能和你見面了，好可惜。
明明她就應該主動找方蘿，多問問以前的事，可發現暫時不用和方蘿見面，她莫名松了口氣。
許幸：那沒事，你好好工作，下次去帝都找你。
方蘿：嗯，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就提前告訴我。
許幸滿口答應，兩人又閒聊了幾句，終於結束話題。
方蘿在酒店，看著已經沒有新訊息的聊天介面，陷入沉思。
剛剛許幸發錯了一條資訊，她只看到後半句，什麼傍上大神……還沒看全，訊息就被火速撤回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白澤剛剛發的一條朋友圈。
白澤是近兩年炙手可熱的暢銷小說作家，專寫古代背景的推理小說，他和初一很熟，在碧玉也出版過幾本書，方蘿當過他的特約編輯，有他的微信。
白澤最新發的一條朋友圈據目測是他和初一的聊天截圖，聊天中透露出的資訊是，初一現在在雍城。
她忽然有一個奇怪的猜測：許幸該不會和初一有什麼關係吧。
***
許幸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期間醒醒睡睡好幾次，中午也沒胃口，吃不下什麼東西。
康沉整個下午都在寫東西，許幸也不好意思打擾，到傍晚，康沉起身，許幸也才跟著動了動，問：“寫完了嗎？”
康沉邊喝咖啡邊點頭。
許幸好奇，“你寫了多少。”
“七百。”
？？？
許幸：“你寫了差不多五個小時呢……七百嗎？”
康沉微一挑眉，“有什麼問題？”
“……”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畢竟你是大佬，你碼的字怎麼會有問題！
許幸轉移話題道：“那個，我餓了。”
康沉看時間，“那我叫人送餐過來吧。”
“我想吃楊記的烤雞腿……”許幸弱弱地說出自己的訴求，“我現在可以吃的，不加辣椒就好。”
她餓了一下午，滿眼都是念大學時學校旁邊那家楊記的烤雞腿在眼前晃悠，半睡半醒間，她似乎都已經聞到了雞腿的香味。
康沉：“……你是要我去買？”
“你不願意嗎？不遠的……不過你不願意就算了……李招娣她男朋友端茶送水還掃地，聽說還會煲湯呢。”許幸小小聲說，“我可能就是注孤生的命吧……”
康沉默了默，說：“你也知道，那是你閨蜜的男朋友。”
“……”
許幸感覺自己要被氣得停經了。
康沉走近，站到她的床邊，開啟手機，“你男朋友，只會點外賣。”
……？男，男朋友？
剛剛衝頂的怒氣突然煙消雲散，許幸揪著被角，心裡悄悄地樂開了花。
“楊記，中園路這家，是麼？”
許幸一頓，猛點頭。
“要幾個。”
“三個……不！四個！”
“你只能吃一個。”
“……”
分手！
康沉點單之後，許幸搓著小手手滿懷期待，然後又起床沐浴噴香，以最虔誠的姿態開始等待她的雞腿。
半個小時過去了，許幸的肚子叫了一輪，雞腿沒到。
四十五分鍾過去了，雞腿還是沒到。
許幸呈大字狀趴在床上，奄奄一息問：“怎麼還沒到？”
康沉在看書，只答一句，“飯點可能派送得比較慢。”
一個小時後，許幸終於忍不了了，她拿起康沉手機搖了搖，“我給外賣打個電話！”
康沉頭都沒抬，“嗯”了聲。
許幸殺氣騰騰地點開外賣app準備轟炸店家，可看到螢幕上的資訊，氣氛突然僵硬。
她萬萬沒想到還有輪到自己羞辱康沉的這一天——
“你是傻子嗎？下了單沒有支付？？？”
康沉一頓，接過手機，沉默片刻，突然說：“我去買。”
在康沉說出“你男朋友”四個字後，許幸已經是第二次產生了分手的衝動：）
***
中園路並不遠，半小時後，康沉回到酒店。他一手提著打包盒，一手抱了束百合花。
許幸看到盒子裡有四個雞腿，已經默默地原諒了康沉。她不動聲色瞥了好幾眼康沉懷裡的百合花，心裡悄咪咪地傻樂：
這人情商也不是低到沒救嘛，知道女朋友不開心要多買雞腿送送花兒~雖然不是玫瑰，但百合辣麼純潔，她也很開心辣！畢竟是第一次收到花花！
可她啃完一個雞腿，正想向第二個伸出罪惡的魔爪，康沉就道：“你只能吃一個，喝粥吧。”
……？
所以剩下三個他要中飽私囊？
算了算了，他也是關心自己的健康！勉強理解一下好了。
許幸鬱悶地開啟粥碗，目光還黏在百合花上。
喝完粥，她狀似不經意地拍了拍肚子消食，走到桌邊，拿起百合花打量，“這花很新鮮欸，蠻漂亮的，是送給我的嗎？”
康沉放下勺子，回頭看了眼，“給你媽媽的，明天一大早可能來不及去花店。”
許幸笑容忽然僵硬。
靠！這男朋友沒法兒要了！分手！
***
許幸氣得要死，偏偏還憋著不能懟回去。她能說什麼，難道她還要和她媽媽爭一束花嗎？
她氣咻咻地，吃完飯悶頭鑽進被子裡又要睡覺，躺下還沒五分鐘，門鈴忽然叮咚叮咚響起。
康沉起身開門。
許幸豎起耳朵，什麼交談聲都沒有聽到，只聽到開門之後很快又關了門。
她有點好奇，可一想到女生冷戰表達怒火時應有的基本素養，又死悶在被子裡堅決不肯冒頭。
不過一會兒，她感覺左邊床墊微微往下壓了壓，有人坐了上來。
而後她感覺到有一隻手伸進了被窩，冰冰涼涼的，她抖了一下。
那只手停在她的脖頸處，好像有什麼東西貼到了她的肌膚。
很快，又有另一只手從另一邊伸進，兩隻手同時繞到她頸後，好像在扣什麼，過了會兒，又鬆開。
許幸後知後覺伸手，摸了摸脖頸。
……項鍊？！
她忽地一下鑽出被窩，康沉也剛好起身。
她看了看康沉，又垂眸，她床上擺了一大束滿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