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拍二字特指錢露, 成蹠不想自誇, 可實事求是起來, 他從不把和康陳對戲當成難事。作為演員,和康陳拍戲一向很過癮,尤其內心戲,有時候拍起來堪稱享受。

這種享受的事情落到別人身上卻變成高門檻,成蹠一點不覺得可憐的人是錢露, 反倒是不管怎麼看, 可憐的都像是康陳……

像是心有所感,正在看劇本的康陳忽然向他看了一眼, 哪怕隔著幾個人,他那突然一笑也絲毫沒遺漏的落進成蹠眼中。

真尼瑪……

帥。

成蹠眨了眨眼, 心裡被這一笑澆灌的甜滋滋,隨意揮手示意康陳繼續看劇本不用管他, 康陳也不再眼神糾纏, 低頭繼續看起來。

他們的交流,工作人員沒有注意到,可偏偏落在了錢露眼裡,從突然抬頭的康陳視線順過去,看見成蹠, 錢露原本的神情忽然頓住。

成蹠來了。

他來幹什麼……看她笑話?

錢露的心霎時焦躁起來,在看劇本時壓力更重,小助理遞過來的水被她用力推到一邊,她默默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強制自己清醒精神,集中在劇本上。

她知道,已經落在成蹠身後很遠了,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最近這些日子,導演對她和成蹠兩個人態度差別越來越大,合作的康陳雖然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可對待成蹠卻和對待自己不同非常親切,工作人員輪到成蹠拍戲時亦顯得非常積極,輪到自己時卻個個日漸煩躁,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顯示著她在劇組的位置越來越低,竟有種在拉後腿的感覺。

這些錢露根本沒辦法忍受。

她自己其實搞不清楚,為什麼導演對她會如此不滿意,之前的好幾場戲,她自覺已經表現的很完美,可導演就是不給透過,明明和劇本上寫的沒差,卻被卡了一次又一次。

眼見著其他的工作人員也因為她遲遲不過而變得煩躁,錢露早覺得自己丟盡了臉,可她沒別的辦法,只能死扛著不退。

都已經走到這步了,她只能這麼堅持,不管怎麼演,這次的電影,她一定要出頭!

而且就在下一場,這段戲一定要過!

錢露偷偷看了一眼成蹠,不自覺的咬住下嘴唇,她今天已經丟盡了臉,可這最後一次,她一定要成功,絕對、絕對不能讓成蹠看見她失敗的樣子。

鄭經交代的休息時間匆匆而過,幾分鐘,舞廳戲份重開。

在這個佈景之中。無眠夜舞廳正值華燈初上,在白天拍夜戲,工作人員要做的準備工作可想而知,導演一叫預備,燈光組馬上開燈,厚重的黑幕遮擋下,彩色的燈光在舞廳裡飄飛,佈景裡紅燈綠酒紙醉金迷的氣氛馬上被勾勒出來。

耳畔響起歌女令人迷醉的額歌喉,伴隨的音樂也瀰漫著民國那個特殊年代的強烈韻味,錢露由化妝師最後整裝,硃紅色的身影邁進了舞池。

幾日的調整,如今錢露的步姿確實有幾分風情,她髮絲微卷,旗袍硃紅,造型和成蹠當初試鏡時如出一轍,可氣場不足,硬是藉著妝容和舞廳這個特殊背景吊了起來。

錢露向前走著,視線穿梭,在舞池中尋找著年輕俊朗的城內公子哥。

曼莎雖然結了婚,可她的身份和財力都擺在那裡,哪怕作為已婚少婦出來找樂子,也沒人敢挑的她的不是,當然,這些只是表象,她今天來這裡,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和組織裡的人接頭。

魚龍混雜之地,最適合掩人耳目。

突然,一隻手從她的身邊穿過,沒有觸碰到她,卻以強大的氣勢攔在了她身前,鏡頭向下移動,突然集中在西裝革履,低頭飲酒的男人臉上,男人的眼睛上挑,酒杯格擋間眼角威風霸道,定睛一秒,卻覺得比這舞廳裡最美的女人還要讓人移不開目光。

是霍琅。

在這家舞廳裡,來找樂子的許曼莎,竟然撞見了她的丈夫。

空氣裡的音樂相撞,霍琅的手依舊擋在許曼莎身前,沒有指責她來舞廳,也沒有道破這其中複雜的各種關聯,只是道:“跳舞嗎,許小姐。”

許曼莎沒有拒絕,錢露則是拒絕不了,被卷在康陳的氣場之中,她神情上維持了基本的淡定,可心裡卻波瀾狂湧,瘋狂叫囂。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十二次了,不管多少次,康陳散發出的壓力都是這麼強,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錢露覺得眼前的這一刻,康陳竟然更勝以往,強迫感壓得她近乎喘不過氣。

她自然知道康陳有實力,曾經蟬聯五屆影帝,實力自然名副其實,可問題是和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女主角對戲,真的必須這麼認真嗎?

如果不是康陳在圈子裡有著眾人交口稱讚的口碑,錢露幾乎要以為康陳是故意的,他故意一步不讓,一絲一毫都不放鬆。

在巨大的壓力之下,錢露堪堪頂住康陳的眼神。

康陳並不深逼,高大的身軀站起,在錢露壓力匯聚即將沒頂的一瞬,轉頭撤出,走出去,回頭,發出邀請。“和我跳舞。”

……跳吧。

只能跳了。

錢露搭上手去,康陳禮貌的勾住她的腰,可是並不像舞廳裡的其他演員一樣貼的那麼近,一直保持著距離,他念臺詞的語調掌握的那麼好,一向都是現場收音。

“許小姐,今天可真巧。”

錢露扛著自頭頂而來的巨大壓力,抬首,輕笑,“我也覺得巧,要不是巧,我差點還為霍老闆是在這裡堵我。”

臺詞功底不好不壞,鄭經緊握著喇叭,沒有叫停。

霍琅輕笑一聲,人剛好轉進陰影之中,看不清表情,只有聲音流出來。“跳舞吧。”

兩個人對話臺詞到這裡結束,到此刻為止,重頭戲正式開始。

舞廳裡適時切換為一首激動昂揚的舞曲,康陳鬆開了錢露的手,退後兩步,挺直身子,兩掌平展,於太陽穴兩側緩緩向上壓平髮絲,這一套動作中,他的眼神始終充滿危險和魅力,隔得這麼遠,成蹠依舊深深感受到了康陳散發出的……騷氣。

我擦……

……有病吧!

對著別的女人騷個什麼勁兒啊!!!

事實上,康陳對著的不是錢露,而是鏡頭,當他重新把錢露勾住時,霍琅的氣場早就已經侵佔全場,圍觀的女性工作人員被撩的想低聲尖叫,唯有對面的錢露近距離獨享這份壓力,連舞蹈動作動慢了兩拍。

拍出來的片段總是要剪得,錯了兩節可以刪掉,因此沒有導演喊卡,由著鏡頭繼續。

舞蹈的動作越來越快,錢露也在錯亂之後很快跟上來,霍琅先凝重注視,許曼莎坦然相對,兩個人的神情相互試探,相互猜測,在康陳不停施加壓力之下,錢露用盡全力保持住無動於衷。

到最後舞蹈停歇,霍琅露出微笑,許曼莎依舊沒有表現出退讓,並未暴露出自己今夜來舞廳另有目的一事。

導演沒有中途叫停,一直堅持到最後,可眉頭皺著,也沒有誇獎。

看著錢露結束後喘著粗氣,鄭經才叫了音效卡,隨即轉頭和副導演討論起來,副導演比了個ok,鄭經頓了頓,不是很情願的通知:“過了!”

話音一落,錢露當即面露喜色,她十分開心的叫了聲謝謝導演,同時目光向成蹠的方向望過去。

看見了嗎,她過了!過給成蹠看!

她就知道,她不會比成蹠差!

錢露的心情一片明朗,這一次,小助理遞過來的水被她接住,臉色極好,連續三個小時的拍攝積累的煩悶在這一刻一掃而空,她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

而此刻另一邊,在已經透過後鄭經卻在繼續回放的剛才畫面,對後面快舞階段的錢露和康陳不停審視。

不行……

不夠……

這個感覺根本不對!

錢露的表演,基本上維持住了劇本的要求,該有的幾個變化也都勉強做到了,而康陳的表演不用說,非常到位,整體來看,作為劇情過度人物的心態和變化也算是展示出來了,可鄭經還是覺得,這段畫面裡就是有哪裡不對勁。

到底是哪兒呢!

是氣場差距?還是經驗差距?

這些都有,可最大的問題卻不在這裡。

鄭經急的頭痛,副導演在一旁無奈道:“就這樣吧,其實也過得去,剛才那場差不多了,觀眾也不會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呀,不能總拿成蹠作比較,錢露已經進組了,我們又不能把她趕出去,要是能換人,當初幹嘛還讓她進來,再說了,誰都有新人的時候,不是每個新人都像成蹠上手那麼快,你看剛剛,錢露不是也撐住了嗎,唔,雖然確實差強人意。”

鄭經不做理會,繼續苦思,突然間,他腦中一閃,驚訝道:“成蹠?”

副導演被震驚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跟著道:“啊?成蹠?”

鄭經快速調出之前成蹠和康陳拍攝的畫面,畫面裡,少年於秋月和少年霍琅坐在一起,霍琅為於秋月在鬢髮上別了一朵小花。

對比看了一會兒,鄭經整個人都激動的跳起來,他急切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你看!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我可算知道差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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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導演:“???差在哪兒?”

副導演低頭看了一會兒,還是神情懵懂,鄭經在畫面上敲了一下,副導演順著那一點看過去,恍然大悟。

“——眼睛。”

是了,最大的不同,就在演員的眼睛裡,鄭經深呼一口氣,對於自己找到了癥結之處而百感交集。

只要看過成蹠康陳的表演,再看錢露康陳的表演,對比去看,很快就能找到答案,剛才的表演裡最欠缺的東西,就是吸引力。

吸引——

換個更容易理解的說法,就是愛情。

在康陳和錢露的表演之中,沒有男主角和女主角該有的感情交匯,而成蹠和康陳的表演中,對視中分明有著濃濃愛意。

舞廳跳舞的霍琅和許曼莎,雖然還在相互防備,可他們之間應該有一種天然的吸引,即所謂的男女曖昧,不受控制的感情衝動,兩性人格魅力的相互吸引。

可錢露沒有,康陳也沒有。

副導演馬上也想明白,他沉思一會兒,不由道:“不應該啊,康陳很專業,如果霍琅對許曼莎動心,他一定會演出來的。”

“我看不怪康陳,他演的是霍琅,那站在那裡跳舞的就一定是霍琅,之所以拍完是這個效果,只能證明,站在那裡的許曼莎對他而言,毫無吸引力。”

結論一出,副導演霎時息聲,雖然對錢露是新人有著天然的憐憫,可鄭經得出的這個結論,他實在無法反駁。

“那……這該怎麼解決。”

鄭經停頓了良久,最終抬起頭,眸光明亮。“有舍才能有得,沒辦法,只能取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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