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股壓得人彷彿喘不過來氣的感覺能透過鏡頭被白昌明察覺到, 就在康陳眼下的成蹠又怎麼會感受不到, 剛好那一瞬成蹠的頭低著, 才急急穩住沒受到一點影響。
成蹠不由想，康陳果然根本沒有再來第二次的打算，只一場便要完美通關。
剛剛好，他也是這麼想的。
跪在地上的紅葉繼續跪著，身姿纖弱, 身上披著白狐披風沒有使她看上去豐潤反而更加纖瘦, 她的頭低著，第二勝不開口, 她便不能抬頭。
白昌明緊緊盯著顯示螢幕，道：“開始了。”
與這一聲一起, 是康陳緩緩開啟的嘴唇，他依舊維持著那個俯視的神態, 明明所注視的人是他一直以來捧在手心裡的妹妹, 此刻，他卻用一雙死水一般的眼睛望著她，揣度她——她是為何而來。
所有人都在盯著康陳和成蹠的動作，這一場戲拍起來，聚集的不止是導演的熱情, 更是所有人的關注。
康陳說話的語調很是奇怪，像是心疼，像是安撫，又像是嘲諷, 他道：“我們是兄妹，見我為何要跪著，快起來，到哥哥這裡來。”
這個腔調裡被拿捏的恰到好處，如果這是劇組的演員，白昌明一定恨不得現場收音。
和他一樣激動的還有周圍無數的圍觀群眾，時隔兩年看到康陳演戲、聽到康陳念臺詞，而且還是現場版，實在不能讓人平靜，尤其是康陳的臺詞功底，就連杜水天和嚴萌都聽得起了一層雞氣疙瘩。
“我靠——”不含任何貶義，杜水天沒忍住發出一聲感嘆，“康陳這兩年是假的吧，臉沒一點變就算了，這個現場感還是那麼讓人——”
頭皮發麻。
真真正正有魄力，彷彿一開口就能將人拉進戲裡的那種掌控度，距離最近體驗最真切的成蹠一時間整顆心都激顫起來。
和康陳搭戲的這個感覺，不得不說，真是超棒。
成蹠緩緩抬起了頭，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種種複雜的情緒，按照劇本，紅葉在這裡應該遲疑一下，而後表現出濃重的悲傷，然而鏡頭集中在成蹠臉上，成蹠白皙到近乎的透明的臉上忽然像是沒忍住一般，輕輕笑了一下。
站在看成蹠看的最清楚位置上的項彥光忽然心一驚，怎麼可能！成蹠竟然笑場了——！項彥光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想到一旦失敗一次下一次壓力會更大，他比成蹠本人更加擔憂的焦心起來。
然而出乎意料，白昌明並沒有叫停。
比成蹠在不該笑的時候笑起來更可怕的是，項彥光看見成蹠在那一笑之後忽然唇角弧度一收，一隻眼睛忽的湧了一滴淚出來。
竟然就這麼接著演了下去！
……不，項彥光恍然想，這說不定本來就是成蹠對角色的詮釋，成蹠臨時做了變動，為的是演出在康陳的第二勝面前也毫不遜色的紅葉。
那一滴淚在成蹠的臉上只滑到一半便被他輕輕抹去，毫無聲息擦掉眼淚後，紅葉揚起了頭，兩個人相互對視。那個剎那，空氣是靜止的，紅葉看到第二勝的眼中空無一物，而第二勝看到紅葉的眼中一片安詳。
如此相互漠然又空寂的對視，讓人幾乎要忘了，他們本來是一對從小相依為命的兄妹，那個年長的哥哥，曾經像珍愛生命一般珍愛眼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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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也想不到，那份溫柔說來就來，康陳眼睛一眨，短短一瞬就露出了一副微笑的模樣，他的眼底升起溫柔，向紅葉伸出手。“來，坐我身邊。”
鏡頭隨著那只手移向成蹠，成蹠頃刻便露出一絲淺淡的笑容，他的偽音咬的十分自然，比起康陳的語調也不遑多讓。“哥哥坐的是皇位。”
“是皇位，所以哥哥，只分給你一個人坐，只有你一個人。”康陳望著成蹠，被拖進這束目光之中，成蹠能夠明白網上那些所有對康陳的讚譽裡並沒有水分，他幾乎要相信在這裡，眼前的人就是真正的第二勝，現在，他對著紅葉發出了半真半假的邀請，話語裡又像深情又似涼薄，矛盾，卻偏偏存在。“紅葉啊……快過來。”
周圍靜默無聲，嚴萌不得不極為小聲道：“演的真好，水天，你看見了嗎？”
杜水天：“……”
沒看見！他沒看見！
可成蹠看見了，面對第二勝的邀請，他將手伸了出去，第二勝和紅葉兩手相握，隨即，兩個人一起坐在皇位上。
第二勝道：“怎麼樣，下面的風景好看嗎？”
紅葉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顫抖，她道：“好看……可就是坐在這裡，覺得特別冷。”尾音的顫動最是有力度，聽的人頭皮一麻，鼻尖彷彿都要跟著一酸。
白昌明原本一直關注康陳的視線硬生生被成蹠這一聲勾的轉移了一下，隨即，他看見成蹠的臉上凝固著一絲笑意，眼睛裡一閃一閃，隱隱有著淚光。
對視時流淚一瞬，坐在一起後反而能忍住，這是為什麼？莫非要只在一開始崩潰感情流瀉一瞬而之後絕不再哭？絕不再哭？等等……難道成蹠打算一直到被掐死都不哭嗎？
白昌明為自己的解讀感到驚訝。
本來他並沒有對成蹠抱著能與康陳匹敵的心態，雖然覺得成蹠後生可畏，但對於能和康陳一起彪戲還不落下風卻並沒有絲毫想法，正因為如此，成蹠沒按照劇本進行他也沒有叫停，事實上，哪怕是成蹠真的笑了場，只要康陳還在狀態，他就打算繼續拍下去。
但此刻，白昌明忽然覺得興致越升越高，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下去，這次，不只是看康陳，而是看康陳和成蹠兩個人。
接下來，馬上便是這段戲的高||潮部分，熟悉劇情的人都在屏息靜靜等待著，他們看著第二勝和紅葉的對話繼續推進，全然沒有察覺出絲毫不妥之處。
項彥光對於其他人的態度驚訝不已，因為和康陳這種巨星對戲，觀眾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勁才讓人最震驚。
這說明他們察覺不到違和感，那便是意味著，成蹠在氣場上沒有被康陳壓住，反而配合的極好，好到一個剛出道的小明星和康陳擺在一起都不會讓人覺得青澀。
雖然到現在並沒有人覺得成蹠特別出彩，但也沒有人覺得他不好，能做到這一點，成蹠簡直厲害的過頭了。
項彥光讚歎著，眼睛也緊緊盯著拍攝程序，第二勝和紅葉的對話現在已經推進到了爆發點，下一刻，再有幾句臺詞，第二勝就會動手了。
期待，緊張。突然，項彥光被人輕輕拍了拍，回過頭，是一張文靜樸素帶著黑框眼鏡的臉。
驟然的轉變讓項彥光一時半會兒緩不過神，他愣了兩秒才道：“……侯老師？”
正是侯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