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瀟請的律師很有名氣, 他做多了遺產官司,速度也快, 知道訊息不過半日時間, 便將一切都理得清清楚楚。

魏瀟那時還在殯儀館, 能納百人的靈堂要妥善佈置,不能失了禮儀, 商場上的同行朋友送來的花圈要按次擺放,壽衣骨灰盒都要置辦齊全,楊興死狀極慘,儀容也要好好打理。

裡裡外外都是事情,上有悲痛欲絕的老人要照顧,下又有深受打擊的兒子要安撫。他楊興心心念念多年都是要蹬了她這個妻子, 可人死燈滅一朝離世, 替他齊全一切的, 偏偏還是這個他不想要的妻子。

律師見了魏瀟的面, 看她忙得腳不離地, 還語氣委婉先勸她坐下。

魏瀟不以為意,還當是律師以為她失了丈夫打擊太大,又苦笑, 想律師哪裡知道她家裡早就一地雞毛,那點子夫妻情分早就比碎紙還要淺薄了。

她擺擺手整整頭髮, 一臉冷靜自持,只讓律師直說。

律師說完之後,魏瀟眼前一黑, 倒真的想找個地方趕緊坐下,她眼冒金星,胸口起伏不定,氣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不為別的,律師所的會計加班整整一夜,剛剛才把遺產明細統計出來。

在魏瀟名下的房產存款姑且不論,在楊興名下的房產車輛絕大部分都已經抵押,用作貸款擔保。

公司賬上流動資金,不過幾十萬。公司股權雖是夫妻共有,但it公司本就輕資產,高負債。會計大致估算一遍,魏瀟能分得楊興的財產不過百餘萬的現金,和一家新興it公司的股權。但是,楊興個人所借和擔保的貸款,卻高達四千餘萬。

兩人既然從未離婚,一直是夫妻,一方債務就需要夫妻雙方共同承擔。魏瀟能繼承的遺產,不過是虛無縹緲的輕資產公司的股權,和楊興賬上百餘萬的現金。

可她明明白白要背上的,卻是白紙黑字,三家銀行兩家租賃公司,四千餘萬的流動貸款,合同上幾千萬逃不掉的債務。

魏瀟婚後專注家庭子女,在有能力插手的時候,並未插手楊興生意上的事務。後來她再想插手,卻已經沒有了插手的能力。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她就算繼承了公司的股權,又如何有能力能運營一個輕資產的新興it公司呢?

網際網路的商界,群雄虎視眈眈,只等著一家公司倒下便像土狼一般上前將屍體分而食之。她魏瀟蝸居家中多年,此時又有什麼手腕去留下楊興招攬來的it人才?

律師的訊息仿如晴天霹靂一般,魏瀟恨不得把楊興從棺材中扒出來,再鞭屍百遍,也難解她心頭之恨。

夫妻一場,活著的時候待她如豬如狗視如敝履,到死還不忘坑她一次,留她滿身債務,讓她衣食無落。

可有一點魏瀟卻十分清楚,楊興經營多年,為人狡猾精明,絕不可能分毫積蓄也無。她按著以往兩人感情尚可時的夫妻私語和律師商量一番,怎麼算,這許多年楊興都應該至少有兩千餘萬的積攢。

現在的關鍵問題,就在於,錢到底去了哪裡呢?楊興的車禍,到底是完完全全的意外,還是有人預謀呢?

楊興的個人賬戶賬務十分清楚,不會也不可能有造假的可能。可是公司賬上流水,為避稅為貸款,倒十分有可能被他動了手腳。

魏瀟堅信,錢,必然是透過公司走賬,被楊興偷偷轉移給了情婦!

負心的男人變成了負心的死人,而曾經孤獨卻富裕的中年婦女變成了負債累累不得不自立的女強人。

人生際遇,分分秒秒變幻莫測。

宋書明又是可惜又是慨嘆,將調查到的所有情況都告知魏瀟。

他連續蹲守幾天,拍到的卻只有模糊一張照片。

魏瀟捏著那張照片,仔仔細細看了許久,終於點一點頭,收下了。

宋書明心中十分愧疚,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何況,魏瀟微笑給的報酬豐厚,他也知道此時手中的線索單薄了一些。

那張照片只是背影,人又隔得太遠,天色灰暗,實在很難辨認出照片中面容是誰。線索這樣有限,他心中有愧,原本打算白天補覺,此刻只覺得自己再睡不著,便又穿上衣服,直奔楊興的城南情婦所在的廢棄自來水廠邊上。

小區此時仍是一片寂靜,死氣沉沉,毫無生氣的樣子。宋書明徑直找到情婦所在樓層,敲門半響,卻不見人影。

鐵門破舊,門上的鐵鎖咔啦咔啦作響。宋書明昨天便曾想過撬*鎖,此時試探性的伸手去拉,卻看見哐當一聲,門竟然沒有上鎖,被他一拉,就開了。

門口的鞋櫃還如昨天一般。一雙拖鞋,一雙運動鞋。

宋書明不過片刻遲疑便抬腳進門。屋內一室一廳,房間不大,傢俱老舊,廚房灶臺和洗衣機上都積了厚厚一層油垢。廁所也像久無人打掃。只有客廳的沙發看著乾淨少許,像有人曾經坐過的痕跡。而臥室光禿禿的一個席夢思上面並沒有鋪床單和枕頭。

就算昨天情婦收到楊興車禍的訊息,捲款臨時逃走,但廚房和衛生間的油膩和積垢卻做不得假。這房間很像很久沒有人居住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他昨天看到的女孩,到底又是不是楊興包養的情婦呢?

宋書明心中越發狐疑,只能暫時按捺一下各種憂慮和擔心,從門中走出,想先回家去問一問林愫。

他剛剛從門口走到樓道,卻看樓梯上站著一個姑娘,一頭利落的短髮,乾淨的面孔,膚色偏黑,眼睛不大,卻很有神,眉毛極淡,唇色泛白,身材瘦削,穿一件灰撲撲的衛衣外套。

這一副打扮和周身的氣質,竟莫名讓宋書明又想到了林愫。

完了,宋書明心想,他一定是接連幾天沒有見到她,太過思念的緣故。怎麼看誰都有幾分像她?

還不待他開口,那女孩卻主動與他打招呼,說:“嗨,你找誰?”

宋書民如釋重負,他在這小區中連著轉了幾天,難得見到一個人。此時有人經過,連忙上前詢問:“請問四樓這邊這套房子中,住著的是不是一個女孩?怎麼現在找不見人?”

那女孩大大咧咧點點頭,說:“是啊!給人做小三的嘛。”

“當婊*子,又立牌坊。又要從老頭兒手裡摳錢,又要維持自己清純貧苦的假象,非要跟我們這些窮人擠住在一個小區裡。也不想想,有錢那老頭兒周身都是名牌,三天兩頭給她買東西塞錢,她還住這兒破地兒,就不怕被搶?”

宋書明興奮起來,問:“你怎麼知道她是給富商包養的呢?”

那女孩咳一聲,咋咋呼呼說:“小破老區,隔音不好,晚上兩人鬧出動靜,貓叫似的,嚶嚶嗚嗚。要我說,這種女的有什麼好?叫*床都叫得不痛快。也不知道那老頭兒看上他什麼,這麼一大把年紀,還聽這麼嬌嬌氣氣的,就不怕嚇得他陽*痿?”

這女孩子年紀不大,語氣卻很老道,宋書明聽完撲哧一笑。一時竟不知如何介面。

那女孩看他笑起來,自己也笑了笑,笑容很有幾分吊兒郎當的樣子。

宋書明這時候反應過來,他心中一直以來的熟悉感又是為何了。

今天遇到的這個女孩,語氣神情桀驁又直率,可不是像了十足十的詹臺?

三人一別多日,宋書明擔心詹臺尤甚,今天見到這女孩,不免生出幾分親近之感。

宋書明衝她笑笑,打趣問道:“既然這小區這麼爛,你一個小姑娘家,怎麼也要住在這裡呢?”

那女孩,衝他上下一打量,猥瑣地說:“帥哥,我看你,長得也挺有幾分意思,幹什麼?把不到妹啊?先來打聽那乾癟黃花菜,找不到人,這就又來跟我套近乎?”

“事先宣告,我跟那黃花菜可不一樣。我住在這裡,那是因為我家房子就在這裡啊。破地兒趕不上政府拆遷,我們老北京人,不住這兒,換哪個地兒給人大幾千的房租交啊?虧不虧!”

宋書明心有戚戚焉,點點頭說:“那黃花菜什麼來頭,你知道嗎?”

女孩說:“不知道。見了面跟小雞崽子似的,說什麼話也聽不清。哎,我說,咱倆站這樓道裡說話像話嗎,我家就對門兒,進來聊唄。”

她一揮手,大門應聲而開。

只見門口鋪了一個hello kitty的粉色墊子,鞋櫃上面也貼了一些花花綠綠的小貼紙,進門客廳與門廳之間還掛了幾串木質小風鈴,看起來很有小女孩的生活氣息,佈置得十分溫馨。

這情景又讓宋書明莫名有些熟悉,這個房間看起來倒與以前他給書晴佈置的臥室有幾分相像。宋書明心中微覺怪異,腳步一頓,略略有些出神。

這女孩穿著打扮和林愫一個風格,說話神情像足了詹臺,住的地方又讓他想起書晴。怎麼周身種種,總讓他有熟悉和親近的感覺?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那女孩見宋書明站著不動,便伸出手來拉他。她的手掌柔若無骨,冰冰涼涼的小手碰到宋書明的手腕,似有一陣電流從他心房擊過,讓他不由自主的顫慄。

宋書明轉臉看著她,她眉目溫柔,她目光似水,像一潭深泓定定盯著他,直擊內心。

如果不是他曾經經歷過那些生死大事,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30歲大齡未婚男青年,看到此情此景,一定會有自己又回到了初戀的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第二更,補上昨天的。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