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群歸山不見蹤跡, 烏雲依舊籠罩蒼空, 嵩山的軍隊撤退了,一切都迴歸寂靜。

整整三日,沈綏、李瑾月等人在少林寺僧兵的幫助下, 以及白浩等鳥群的探查之下,足足花了三日才尋找到歹徒藏身的洞穴。這一處洞穴, 藏在太室山一個極不起眼的山隘之中,被茂密的草木遮擋。若不是白浩最先發現有人在那處開了天頂的山洞之中出入, 安裝火/藥, 怕是連僧兵都要忽略了這處山洞。

當沈綏詢問起幾位少林老僧這處山洞的來歷時,幾位老僧彷彿被喚醒了塵封多年的記憶。原本歹徒藏身的山洞,與那處開了天頂的山洞並不連在一起。歹徒藏身的山洞, 原本是一處熊洞, 後來那頭熊死了,洞口被泥土石塊封了起來, 再也沒有動物進去過。

傳說, 曾有人因逃難,逃入了那洞中,將洞口封住。之後遭遇了那頭熊,他殺死了熊,依靠食熊肉喝熊血, 憑著一手打洞的絕活,一路從洞中開了一條隧道出來,一直通到了那開了天頂的山洞之中, 又一路鑿出階梯,才得以逃出。

然而那人是誰,卻沒人能說得清楚了。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口頭上的傳說,傳了幾代下來,也早已不可考。

不論這洞窟的來歷如何,它卻被那群歹徒發現並利用起來了。於是沈綏在推測出歹徒所有可能的行動之後,制定了行動計劃。

每一位禁軍士兵,都需要事先服下剋制紅尾蜥的解藥,不服藥的,也需要用浸了藥水的布矇住口鼻。為此,她特意派人去尋了趙使君子,拜託趙使君子在短時間內提供了大量的解藥和浸著布塊的酒罈。

之後,先派一小隊官軍作為先鋒,直接從洞口長驅直入,將歹徒驅趕向洞窟深處,而在洞窟的天頂之上,她則早已安排好了人,隨時準備拆除那些黑火/藥。為了不讓歹徒早起疑心,她刻意沒有提前去拆除。

當歹徒按照她的預想進入了天頂洞窟之後,她又派遣白浩在上空,隨時避免對方點燃黑火/藥。

一切都如她所料,對方一步一步乖巧地走進了她的設想之中,直到順利將太子和沈縉奪回,她才徹底松了口氣。

如今坐在回城的車馬之中,渾身的疲憊湧起,她睏倦地半闔著眼眸,在馬車的搖搖晃晃之中昏昏欲睡。

馬車之中只有她一人,原本張若菡與她同車,但她去後面的那輛車看沈縉去了,沈綏便獨自一人坐在車中打瞌睡。自從昏迷之中醒來,她就覺得覺怎麼也睡不夠,肚子也總是餓,要吃下好多東西,一睡下去,就很難起來。清醒的時候,腦子雖然如平時一般靈光,但一旦犯困,腦子就像被纏住的水車一樣,怎麼也動不起來了。

也不知瞌睡了多長時間,沈綏搖搖晃晃往側面倒去,卻覺香風一閃,她落入了一個溫軟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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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睜眼,只是撒嬌般蹭了蹭那人,低聲慵懶道:

“琴奴還好吧?”

“嗓子傷得不輕,顰娘給她施了針,眼下睡了。只是,睡也睡不安穩,夢裡也流淚,看著讓人心疼。”張若菡的手有一下無一下地撥著她的耳垂,緩聲說著。

“唉……”沈綏睜開了眼,嘆息一聲。

張若菡低頭看著枕在自己雙腿上的沈綏的側顏,手指不自覺地撫摸上她的面頰,問道:

“你們姊妹倆是怎麼回事,真是奇了怪了,不愛兒郎愛女郎,難道是家族傳統?”

沈綏噗嗤一笑,道:“休要胡言,我家哪有這樣的傳統?倒是你啊蓮婢,你不也是不愛兒郎愛女郎嗎?”

張若菡也笑了,道:“要是沒了你,我一準早嫁給哪個英俊兒郎了,也不會存在愛上女郎這種事。”

“那可不好說。”沈綏挑眉道,“說不定你就跟了卯卯了。”

張若菡無語片刻,揪住她的耳朵,薄怒道:“你再說一遍?”

沈綏吃痛,忙不迭認慫,道:“我錯了我錯了,我說錯話,饒了我吧……”

張若菡瞪她一眼,才放過她。沈綏乖乖坐起身來,將她擁入懷中,親吻她發頂,道:

“這世上沒有如果的事,所以我們在一起,是上天的安排。”

張若菡微微彎唇,伸手回抱住她。

“怎麼感覺你額頭有點燙?發燒了?”沈綏伸手附上她面頰。

“哪有?我倒是覺得你身子有些涼呢。”張若菡道,“你這幾天怎麼回事?怎麼總是犯困,用食還那麼多?”

“我也不知道,奇了怪了,我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以前哪怕三天不睡,我也精力充沛,神清氣爽。難道是紅尾蜥的毒素殘留造成的?”沈綏疑惑道。

“得再讓趙使君子給你瞧瞧。”張若菡不放心道。

“放心吧,區區紅尾蜥毒素還不會讓我如何,既然服瞭解藥,就不會有問題。大約剛從長時間的昏迷中甦醒過來,還不適應。”沈綏安慰她。

卻不曾想,張若菡忽的笑了,道:“你可知道,你在昏迷之中都說了什麼話?”

“什麼話?”沈綏好奇道。

“你說,要和我生孩兒,噗~”張若菡說著說著不禁笑了出來,耳根子卻漸漸泛紅了。

沈綏的臉也騰地一下紅了,結結巴巴道:

“呃……昏迷嘛,這做不得數的。我這麼傻的嗎?”

“傻。”張若菡緩緩道。

“好吧……”沈綏無奈了,不過也就只有她才知道,她確實在內心深處幻想過和張若菡有了孩兒。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人總是貪得無厭,她也不例外。她愛張若菡愛到了骨髓裡,自然而然,也想能有一個屬於她們倆的骨肉承歡膝下。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渴望,紅尾蜥的毒素,將她的渴望放大了,竟是在昏迷中將這願望訴諸於口。

這不應該的,若因此勾起蓮婢的愁緒該怎麼辦?

她正兀自惶恐,張若菡卻換了話題,詢問她:

“眼下你放走了那些歹徒,回去要如何與聖人交代?”

沈綏回過神來,沉吟片刻道:“放心吧,聖人不會降罪。只是,我們要開始準備行李了。我想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們都會在外奔波了。”

***

沈綏可堪一語成讖。

回洛陽之後,她第一時間與李瑾月一道,帶著太子入宮覲見。等再出來時,二人的面色都不甚好看。她們沉默地一起回了沈府,彼時,張若菡、顰娘、藍鴝和忽陀,已經將沈縉安頓入睡,正齊齊坐於前堂之上等待她們回來。在場的還有千羽門的呼延卓馬以及柳酈,其餘兄弟都回去休息了,累了整整三日,每個人都精疲力竭。

李瑾月身邊,程i沒有跟著,她之前趕去了登封城,後來得知歹徒確在嵩山,又從登封借了兵,趕回嵩山與眾人會合。眼下,她正在拱月軍大營中整肅部隊。

此外,還有一起趕赴嵩山救援的王忠嗣,此刻也在大營之中,這次出征,雖然並未直接與敵方發生衝突,且提前做了防護措施,但多多少少也有士兵著了毒霧的道。解藥有限,短時間內,趙使君子也無法製出那麼多解藥,因而,還是有一部分士兵沒能照顧得到。眼下,王忠嗣需要安撫救援行動中中毒的士兵,趙使君子也被他請入軍營,不能立刻來沈府顧看。沈綏堅持自己的事可以延後,眾人也並未拂了她的意。

“如何?”一進門,顰娘就詢問道。

沈綏不說話,面色陰沉地坐了下來。李瑾月嘆口氣道:

“父親發了一通怒,太子被軟禁起來了。我和赤糸,因為沒能抓到歹徒,有連帶責任。父親罰我立刻赴任河朔練兵,不許耽擱。父親還要赤糸……把那群歹徒連根拔起,繩之於法,否則決不罷休。這還是赤糸解釋,她已經埋下追蹤線索,掌控了對方的行蹤,打算牽出所有幕後黑手一網打盡,父親的怒火才算平息一些。否則,赤糸怕都要被降職貶官,以作懲罰。”

“意料之中。”沈綏抿了抿唇,道。

“你要去哪兒找那幫人?”顰娘擔憂地問。

“我們肯定是不能明目張膽地去的。眼下,對方藏身河朔,那裡土地廣袤,說不準究竟藏在哪裡。我雖埋了眼線跟蹤唐十三,也不能肯定他們一定不會發現而擺脫我的追蹤。唯一比較穩妥的做法,是我們偽裝出行,先行前往河朔。好在,偽裝對我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千羽門的貿易網就足夠保證我們沿途的食宿了。”沈綏道。

“何時動身?”張若菡問。

“最近幾日吧,也不能馬上就走,我得根據唐十三那裡的情況下判斷。而且,我也不能把琴奴單獨留在洛陽,她這個身子,總得將養些時日,才能出發。”沈綏憂心忡忡地道。

眾人默然點頭。

沈綏忽的看向李瑾月,道:

“公主,你先行出發,儘量高調前往河朔,吸引幕後黑手的注意。聖人今日不是要你立刻赴任河朔練兵嗎?”

李瑾月點頭:“我正有此意。只是,看來我要與你們分頭行動了。”

沈綏道:“如此才是最好,我不宜與你同行,太過引人矚目,會引起懷疑。”

“事不宜遲,我這便回去準備,後日我就出發。”李瑾月道。

“先別這麼急。”沈綏道,“還記得我與你提過的關於楊小娘子的事嗎?”

“嗯?”李瑾月有些懵,她不大記得沈綏與她提過什麼關於楊玉環的事了。

沈綏無語地看著李瑾月,這死兔子記性真差:“我讓你對她好點,儘量拉攏她,還記得嗎?”

“哦。”李瑾月不在意地應了一聲。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她望了一眼張若菡。張若菡倒是平靜地看著她,目光中流露出些許興趣。李瑾月莫名有些尷尬,也不知這尷尬從何而來。

“你這趟出去,沒有個一年兩年的怕是回不來了,你就這樣把人家小姑娘丟在洛陽的公主府裡,孤孤零零一個人?”沈綏問她。

“那我該怎麼辦?難道帶她去河朔?我是去練兵的,又不是去旅行的。”李瑾月頂了沈綏一句。

沈綏氣道:“你若還當我是你的謀士,就聽我的,帶上她。讓她做你的侍女,親兵,怎麼樣都好,總之不能丟下她一人。你的拱月軍不都是女子嘛,怎麼就不能帶上她了?你若將她留在洛陽,我怕會有後患。”

李瑾月蹙著眉看著沈綏,最後也沒問原因,只是應了一聲。沈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但她既然應下了,就肯定會做到。

“還有,這幾日我會留在洛陽觀察一下事態的發展,另外我會抽空替你先去接觸接觸那位御史臺的楊文書。這位楊文書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沈綏道。

李瑾月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所謂的“楊文書”是御史臺文書庫的那個司書楊弼楊四郎,這些日子她都忙暈了頭,差點把這個人給忘了。

細節商議定下,李瑾月便告辭離去。沈綏有些疲憊地捏了捏額角,對忽陀道:

“忽陀,你寫幾封信,傳河朔一帶千羽門分部,把最近的事寫的越詳盡越好,讓他們做好先期的調查,以及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此外,傳書長安,召回玄微子、叢雲、叢雨、楊葉,讓李青暫時接管長安總部。”

忽陀面色一變,迅速應道:“喏。”接著即刻退下。

張若菡瞧沈綏面色凝重的模樣,不由有些憂心。玄微子等人被召回,千羽門最核心的力量幾乎都已然聚齊,這是否標誌著,接下來會有一段相當艱難的苦戰在等待著他們。

然而沈綏卻笑了,拉起張若菡和伊顰的手道:

“走,咱們去看看琴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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