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的人, 人在家中坐, 鍋從天上來, 隨隨便便喝口水,都能被嗆了。

“咳……咳……”杜一溪放下手中的杯子, 按著胸口順了兩下氣, 仍是壓不住嗆水了的咳嗽,不得不運轉靈氣,梳理了一番。

咳是不咳了,眼睛卻還是有些花。

杜一溪望著不遠處大陣某處不斷閃爍抖動的陣線,閉了閉眼, 才散去那陣眼暈。再睜眼時,視線自是落在了在那些像是失靈了的陣線中鑽來鑽去的倉鼠身上。

“別弄了,再弄也沒用。他們搞破壞的速度, 可比我們修陣的速度快多了。”杜一溪瞅著這些日子越來越消瘦的倉鼠妖,沒好氣重重靠在了軟枕上, 又續了一杯水咕嘟一口灌了下去。

心火, 卻沒因為涼水而熄了。

韓清瑤理著線呢, 就聽著旁邊宗主大人又耍脾氣撂擔子的聲音。

認真順完了爪爪上的這根陣線,韓清瑤才轉頭去看杜一溪, 果然, 又癱在軟枕上不動了。

只是這次,韓清瑤卻沒急著勸說杜一溪,連講道理的話,都沒提。

杜一溪閉目靠在床榻上等了一會兒, 就聽熟悉的悉悉索索聲,不睜眼也知道是韓倉鼠過來了。

沒睜眼,杜一溪抬手一指,桌上的水壺給另一個杯子續了滿水。

熟悉的,悉悉索索的喝水聲。

然後是,悉悉索索的吃東西的聲音。

不用睜眼,也能腦補到的,此時小倉鼠妖的模樣。

杜一溪臉上的鬱氣漸散,忍不住睜開了眼,正對上捧著一塊月牙糕看著自己的韓倉鼠。

毛乎乎的,腮幫子塞得鼓鼓的,明明身上有些消瘦了,這會兒臉卻好似圓了一圈,憨態可掬……

笑意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浮上了面頰,杜一溪柔了面色,彎了眉眼,卻是輕輕搖了搖頭。

金丹修士,哪裡還會飢餓到急食出如此憨態,多半是見自己心情實在糟糕,做來逗樂自己的吧。

真傻……

“王百廣和王放說的那些話,你信嗎?”杜一溪心頭微溫,卻不敢也不能繼續深想這傻氣,只抬手給韓清瑤續了杯水,將話題扯去了別處。

韓倉鼠搖了搖頭,灌了兩口水,把腮幫子裡塞著的糕點吞嚥了下去:“一個說剛巧遇到,一個說全不知情,我是不信的。”

杜一溪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王放說,王傳鶯用機關霧影雀盜取了陣峰寶閣中的禁地門鑰匙,恰被他發現。王傳鶯遁逃的同時,還弄壞了他的飛行法器,致使他追趕不及,讓王傳鶯開啟禁地,進入了門。

其中的惱意與懊悔倒是真切,不過王傳鶯一個練氣四層的弟子,面對築基大圓滿期的王放,能逃脫不說,還能弄壞他的飛行法器,就有點意思了。

王百廣來後,倒是一臉的慌張與擔憂,連聲告罪,直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不說,還格外放低了姿態,再三請求宗主,想辦法救救他那因為禁足陣峰而一時想不開的可憐叛逆的侄孫女。

長輩風範足到,沒有一點可信度。

“現在就等石峰主那裡,看能查出些什麼。”韓清瑤拍了拍爪爪上的點心屑,“不管怎麼說,那機關霧影雀,總不是無緣無故到王傳鶯的手上的吧。”

“石見布……”杜一溪輕嘆,“行吧,現在我們也的確抽不出身去。”

“石峰主雖然有時候粗糙了些,但是他也不至於被隨便忽悠了去。”韓清瑤說著,自軟塌上一躍而下,“希望那王傳鶯運氣好,能活著找到石門出口。只是可憐了林棉棉……”

禁地門,只能用門鑰匙開啟。而要等進入禁地中的修士,都死光了,門才會把鑰匙吐出來。大講堂山那裡,她們已經安排了人盯著,只是這種事,真是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了。

軟軟的小毛團搖搖頭,再次奔向不遠處閃爍著的大陣。

那可是,禁地門啊,杜一溪微垂了眼眸,曲指輕輕扣了扣小桌。就連身為宗主的她都不明白,一個最高已經出現五階靈獸的秘境,可進入的最高修為為什麼卻僅是築基三層。

杜一溪卻不知,此時落霞峰上,陳瀟也有著相同的困惑。

“你們五行宗的小秘境,可真是有點意思。”陳瀟靠在座椅上,兩指輕捻了捻山羊須,這是他一貫開始起小心思的動作。

剛與陳瀟“介紹”完五行宗三個試煉之地與禁地門的王百廣,此時只低頭恭敬站在一旁,並不敢應和陳瀟口中的“有意思”。

倒是看到了師傅小動作的金月嫵,接上了話:“所以,你們之所以把它列為禁地,不與那三個試煉之地一般對弟子開放。僅僅只是因為門裡面的危險程度,與能進入它的弟子的修為高低,不能匹配這一點原因嗎?”

“是的。”王百廣對金月嫵的態度也很是恭敬,“那已經是五行宗上一任宗主時候的事情了。禁地門的鑰匙,一開始是不完整的,一直到上任宗主時,才被修復完整,開啟了石門雕像。當時發現可進入弟子的最高修為是築基五層時,還以為是三個練氣試煉之地的延續。只是進入過幾批弟子,帶出不同的地圖資料後,才發現並不是這樣。無論是每次進入都會重組的地塊,還是實力高過築基五層修士的靈獸,都使這個門秘境遠比已經可以穩定使用的三個試煉之地,要危險得多。一直到有一批進入的弟子,在門裡面遇到了五階靈獸,只有寥寥數人逃出來之後,石雕門就被列為了五行宗禁地,再也沒有對弟子們開放過了。現在年輕一輩的弟子,可能都不太清楚宗裡還有這麼個秘境。”

“難怪月兒也沒和我提起過五行宗有這麼個地方。”金月嫵笑道,又看了還在捋鬍鬚的陳瀟一眼,轉頭繼續向王百廣問道:“之前聽你介紹這門裡面的東西,物產資源豐富,甚至有些都非南合之地可產。以前倒也罷了,現在四地阻隔,產於其他三地的東西,可是用一點兒少一點兒,你們就沒想著,重新開門嗎?”五階靈獸有金丹修士之力,但總不至於運氣差到每次進去都遇上。高風險,才有高收穫,如果是歸元宗,定不會像五行宗這般畏首畏尾,空留秘境不入。

“尚未聽過宗主有這個意思。”王百廣搖頭。

“你們五行宗,可真是有點兒意思。”捻著鬍子的陳瀟突然抬眼,微抬高了聲音,“那麼,究竟是因為怕弟子受傷,不開門。還是因為門裡有什麼秘密,所以不開門?”

“什麼……什麼秘密?”王百廣在杜一溪面前尚遊刃有餘,在陳瀟的面前,卻是慫得可以,被如此一詐,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金月嫵上前兩步,微低頭,扶直了一直恭敬垂首的王百廣,輕道:“比如說,你們五行宗的鎮宗之寶。”

王百廣一頭霧水,只覺被金月嫵扶著的手臂如有針芒,偏又不敢甩脫開去,只能邊輕輕動著想要狀似無意地抖脫,邊吶吶道:“我們五行宗,哪裡有什麼鎮宗之寶。”

“怎麼,你那個侄孫女,不是進門,去找那鎮宗之寶的嗎?”金月嫵臉上笑意不減,手卻像是黏在了王百廣的胳膊上,

“不,不是。她哪裡知道什麼鎮宗之寶,我都沒聽過什麼鎮宗之寶。”王百廣因著金月嫵的動作略有些慌張,只是語氣卻很是篤定。

金月嫵又細細地看了王百廣一眼,方才輕笑一聲,鬆開了手:“是麼。我以前好像聽說過,你們五行宗有多個小秘境,是因為你們有一個,可以衍生出秘境的寶物。看樣子,可能是我聽錯了。”

“這又是哪裡來的傳聞。我們五行宗除了試煉之地的三個秘境和門禁地,就只有一個見鄉崖秘境而已。這幾個秘境,是在五行宗創宗之時,便已經有了的。”王百廣聽金月嫵具體描述出的鎮宗之寶,大大松了一口氣,賣力地再次介紹道。

“那些石雕,可不止四個吧。”金月嫵點出重點。

“其他真的都只是石雕而已。”王百廣誠懇道。

金月嫵看向陳瀟,陳瀟點了點頭,起身抖落抖落袖子,揚長而去。

後面金月嫵要提的事情,陳瀟並不想當面聽。王百廣關於秘境的回答,也讓他並不滿意。不過,肉,總是要一口一口吃的。這個道理,陳瀟明白,所以他不著急。屬於他的肉,他總是一口,都不會放過的。

而有些人絲肉不讓,有些人卻總會分享。

小小的陣法結界裡,林棉棉與毛團相對而坐,各自靜靜……啃著包子。

雪白滾圓的毛團,一條長尾巴蓬鬆柔軟,全身上下,只兩隻圓耳朵是灰黑色的,卻更顯俏皮可愛……

果然,這個修□□的尋寶鼠……長得真的很像龍貓啊。

在觀世堂中看靈獸記載時,林棉棉看到關於尋寶鼠的描述,總覺得有些熟悉,現在對應上真鼠,才發現自己的感覺並沒有錯。

活脫脫一隻……比阿白還要略大上一小圈,恐怕要兩掌一起才能托起的胖龍貓……

至於是真胖,還是虛胖,在上手前,林棉棉還是持保留意見。

就在林棉棉上下打量的功夫,龍貓爪上的粘豆包已經被吃乾淨了。

只見那龍貓拍了拍爪,從坐姿翻身四爪著地,噌噌噌往林棉棉這邊跑了兩步,然後重新直立起,認真看著林棉棉手上沒吃完的包子。

嗯……這眼神就一如它之前從樹叢裡鑽出,然後跑到結界邊敲結界時那樣。

林棉棉又取了一個粘豆包扔過去,胖龍貓一爪接住了只比它自己小一點兒的包子。

所以說,不愧是尋寶鼠啊。就是這種隔音隔味的陣法,也無法矇蔽……想要開飯的它。

不過這樣會因為食物找過來的尋寶鼠,總覺得對不上它的名字,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看著龍貓爪上瞬間少了一半的包子,林棉棉笑著搖了搖頭,又取了一盤粘豆包放在一邊的地上,便自顧自地看起了王傳鶯給她的那些資料。

之前在礁石海上,林棉棉只在接過資料時粗粗看過一眼。此時與王傳鶯分道揚鑣,林棉棉覺得自己還是在出發前先把資料細看一遍為好。

玉簡中的地圖約有數十張,單個面積都不大,每張都配有對該塊地圖上靈獸靈植靈礦乃至地形的介紹,只是有些地圖介紹得詳細,有些只是簡略一筆。

在之前耗去了林棉棉與王傳鶯三個時辰的礁石海地圖上,有礁石會越沉越快的描述,沒有靈植靈礦記錄。至於礁石海的靈獸,也只粗粗寫了一筆,在海下有三階流電銀鱗魚,切記要在礁石沉沒前跳躍到下一塊礁石上,不然便要直面流電銀鱗魚群。

三階的流電銀鱗魚,相當於初入築基的修士,更何況是魚群……

林棉棉回想了一下,之前在礁石海上,曾多次看到的海面下的成片銀光……不免有些後怕。

不管王傳鶯之前如何,之後又要如何,礁石海上,林棉棉的確是受惠了。

伴著一旁悉悉索索啃包子的聲音,林棉棉認真將玉簡的資料看了一遍,越看越覺得,有些莫名的奇妙。

這數十張圖裡,約莫有三分之一,都配有十分有趣的註解。

礁石海的,必須在礁石沉沒前,快速在礁石上跳過,便是其中之一。

無論是只能帶出成對資源的定秋谷地圖,還是必須搬動岩石組合成高梯牆才能上去的半山崖,又或者是需要用特殊裝備才能打撈上靈礦的黑水澤等……都讓林棉棉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種感覺,很奇妙,帶著些許林棉棉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可能。

林棉棉有些後悔,之前自己把太多的經歷放在了修煉,研究《食經》和種植靈植上,竟沒有想到好好去聽一堂細說五行宗歷史的課程,讓她此時對禁地門充滿了好奇,卻又不得而解,頗有些無法言說的抓心撓肺。

其實倒也怪不得林棉棉,在大講堂授課的,多是請來的客卿,提及五行宗歷史時,也多是一略而過。就連當初元昭陽講時,也只是將五行宗歷史彙集在整個修仙界歷史中提了一提。五行宗裡的金丹修士,在大講堂開課少,專講五行宗歷史的,就更少。林棉棉在課單裡見到過幾次,不過都因為有別的安排,所以錯過了。發下來的課本中,倒是有介紹五行宗歷史的,不過在玉簡中燒錄的話,多半官方得很,林棉棉也沒看到過關於禁地門的事情。

當林棉棉讀完玉簡,再看不遠處那一望無垠的礁石海時,竟也不覺得,有多麼害怕了。

玉簡中說,禁地門中亦有日夜交替。

林棉棉收起了陣盤,準備趁著日頭還好,在周圍走走,看有沒有更適合過夜的地方,要是能走到玉簡中標記的危險係數比較小的地圖上,那就更好了。

這會兒空地一邊是礁石海,一邊是王傳鶯之前進去的樹叢,很明顯林棉棉也沒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靠近岸邊的,是大片大片約莫一人多高的矮樹叢,生長得極密,加上見縫插針般長在樹間的雜草叢,讓林棉棉的行進,十分艱難。

不過好在此時林棉棉的身上,已經穿上了元昭陽的法袍,縱然枝條交錯粗糙,也不至於讓她走著走著,就衣衫襤褸了。只可憐了,這種不含靈氣的傷害,法袍不會自動防禦,林棉棉不得不高舉起衣袖,保護頭臉。

不知道是不是林棉棉的錯覺,在行走時,總覺得有什麼悉悉索索的聲音。只是她停下腳步,那聲音就又沒了。次數多了,林棉棉也只當那是衣袍與樹枝草叢的摩擦聲,在暗歎自己疑神疑鬼之餘,難免還有些心疼身上的這身衣裳。

還好,沿岸生長的矮樹叢,縱向並沒有橫向那麼長。沒走很久,林棉棉便覺著身上一輕,人像是啵地一下,從矮樹叢中,擠了出來。

大片嫩綠的草地,開著一叢叢黃色,白色的小花,漫無邊際一般延展著。

屬於自然的,舒適。

青草與野花的淡香,讓林棉棉微松了眉眼。

只是還不待她多走兩步,就聽身後的樹叢沙沙作響,回頭,恰一隻胖毛團啵地一下,從樹叢中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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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棉棉看著那嘴裡咬著一個包子,頭上頂著兩個包子,兩隻前爪還各舉著一個包子的胖龍貓,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要不是之前就遇到過,這麼乍一看,還以為是一隻包子怪呢。

於是之前在樹叢間穿梭時聽到的悉索聲,似乎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尋寶鼠,作為實用型的靈獸,林棉棉也有過一瞬間將其收為己用的心動。

外頭那三個試煉之地,進入其中的弟子,在秘境中所尋得的絕大部分,都是可以留作己用的。

只是……這個秘境,屬於禁地,林棉棉未得允許進入,要是再從裡面拿東西……

林棉棉彎腰伸手把龍貓頭上頂著的包子扶扶正,又摸了一把軟撲撲的龍貓毛,便縮回了手。

面前大片的草地,看不到盡頭,不屬於玉簡中記錄的任何一張地圖。看似平靜的土地,卻沒有讓林棉棉放下警惕。

畢竟……這裡是會出現五階靈獸的禁地。

走在軟草地上,要比之前穿梭與枝條橫截的樹叢中,舒服太多。

林棉棉隨意選了一個方向,直直走著。

如果這裡的地塊,如玉簡記錄的那般,會自行移動。那麼無論什麼方向,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走到與其他地塊交界的邊界。

希望,下一個地塊,能是玉簡中記錄的,那幾塊有石門的地塊之一。

林棉棉走得不急不緩,時刻保持著對周圍的警惕,而在她身後兩三步的地方,一隻全身掛著包子的胖龍貓,邊啃包子,邊用兩隻小後腿蹬蹬蹬跟得緊緊的。

偌大的草地上,就這麼兩隻活物。林棉棉自是時不時地就會回頭看一眼。

眼見著那嘴裡叼著的,爪上拿著的,頭上頂著的,都啃著啃著,啃沒了。林棉棉不禁有些迷茫,難道靈獸也這麼能吃的嗎?再吃下去,都快趕上阿白了吧……

林棉棉沒細算走了多久,只是日頭漸漸西斜了下來。

一路上,除了小綠草,就是小黃花,小白花,莫說靈獸,靈植都沒見過一株。

看似……很安全。

就在林棉棉開始考慮,入夜後,是不是在這片草地上休息休息時,一直墜在身後幾步,安安靜靜跟著的尋寶鼠,突然啾啾叫了兩聲。

還不待林棉棉回頭,那胖龍貓便宛若一枚小炮彈一般,一邊啾啾地叫著,一邊飛快向左前方竄了出去。

嗯……

林棉棉停下腳步,剛猶豫了一下。就見前面已經竄出好遠的胖龍貓一個急剎車,踢飛了數棵小草,然後艱難地扭動著胖脖子,看向了自己。

小黑豆一般的眼睛,水汪汪的……

果然自己之前就是因為這樣的眼神,才會把它放進結界吃包子的吧。

林棉棉輕輕嘆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自己並不是來尋寶的啊……

如果走太遠的話,就不去了,林棉棉如此想著。

而胖龍貓領著林棉棉,並沒有走很遠,便停在了一株有些特別的植物面前。

一叢鋸齒狀寬長,有點像蘿蔔葉的葉子中間,有一小朵,淡藍色的小花。

在遍地的綠黃白三色中,顯得格外弱小,可憐,顯眼……

林棉棉小心翼翼地湊近看了兩眼,然後毫不猶豫地,轉頭往回走。

這株植物,自己並沒有在觀世堂的靈植記錄中看到過,也沒有在《食經》中有所記載。要麼,它是一株普通植物,要麼,它就是一株非常特別的靈植。林棉棉沒打算從秘境裡帶東西走,這種看起來就很特別的東西,很可能也預示著會有危險,果然還是不要去動的好。

林棉棉卻沒有看見,當她毫不猶豫轉身就走時,那本就有些呆萌的胖龍貓,微張了小嘴,整張臉都寫著驚訝。

一步,兩步,三步……

林棉棉沒有聽到胖龍貓跟上來的聲音,有些遺憾……

就在林棉棉說服自己要釋然的時候,只聽得身後一聲刺耳的尖叫。林棉棉嚇得心臟一抽,飛快轉身的同時,一把符咒攥在了手中……

嗯……

好吧……

片刻之後,林棉棉重新走在了原定的軌跡上。

身後兩步,是悉悉索索依舊跟著的胖龍貓。

在胖龍貓身側,是一株頂著一叢蘿蔔葉子的人形根莖……嗯,看起來像一隻蘿蔔精,隨著它的走動,還不斷地發出著有節奏的“唔唔,唔唔,唔唔……”聲。

林棉棉揉搓著手中的布塊,輕聲嘆息。

這一掌大的淺灰色布塊,是她在向後看時,那被龍貓拔出的蘿蔔精丟在自己臉上的。

天知道自己差點就嚇得把一手的符咒扔出去了。

一想到自己差點對舉著蘿蔔精的胖龍貓丟出一把攻擊符咒,林棉棉就覺得腦殼疼。尋寶鼠不是只負責尋寶嗎?怎麼的還要負責拔蘿蔔!

好吧,嚴格來說,這個吵鬧的小東西,也不算是蘿蔔精。從這布塊上的記錄來看,它應該是一株曼多拉草法寶……

【法寶:曼多拉草。只能在黎明收起來的法器,把它放在鍋中烹煮,可以暫時催眠周圍的生物……】

也就是說,這不是一株天然長成的植物,而是一個行走的法寶。林棉棉捏著類似說明書的布塊,也是哭笑不得。

如果說她之前還在對玉簡中類似跳一跳的礁石海,類似連連看的定秋谷,類似俄羅斯方塊的半山崖和類似挖金子的黑水澤有些疑惑的話,那麼此時身後歡快叫著的曼多拉,已經可以說明一定的問題。

所以……是修仙界,還是五行宗,那個人,有可能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嗎?

心有所思,林棉棉無意識地加快了步子,迫切地想要找到門,想要出去,好好研究一下這個秘境的歷史。

有想法,是好的。

為了防止曼多拉的叫聲招來危險的靈獸,林棉棉不得不在入夜時,布了陣法結界,將曼多拉,龍貓,和自己一同保護在其中。

其實林棉棉也想過把龍貓和曼多拉另外放在一個結界裡,可偏偏那曼多拉法寶,不知道是什麼級別的,縱然是元昭陽給的陣法,它依舊輕鬆進來了。最吵鬧的曼多拉都進來了,也就不差一隻可憐巴巴把臉擠在結界上向裡面看的胖龍貓了……

清晨醒來,被唔唔聲和吃包子聲吵了一夜的林棉棉氣色有些差。不過好歹,一切都暫時結束了。林棉棉撿起倒在地上的曼多拉草,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塞進了儲物袋裡。她可不想等黃昏時,再來聽一夜的唔唔聲。

世界,好不容易,又安靜了……

不過,卻沒有安靜太久。

在日頭爬上正中時,林棉棉總算走出了草原地塊,踏上了一片棕黑色的土地。

鬱鬱蔥蔥,一大片樹林,每棵樹都高聳入雲,樹幹是三四人都合圍不上的粗壯……

萬子松……

這麼一大片……都是萬子松?

林棉棉原還想著要和玉簡裡的地圖對照一下,可當她認出眼前這些樹是靈植萬子松時,對照,已經沒必要了。

玉簡中沒有這樣大片萬子松的介紹,如果有,林棉棉一定記得很清楚。

畢竟萬子松樹冠上的松球,在制幹後,是《食經》中製作菜品的優秀燃料,也是修真界加強地火效果不可或缺的一味材料。

萬子松多生長於北域和西荒,南合雖也有種植,但是數量不是很多。自從四地隔絕以來,萬子松球的價格一直在漲。

這麼一大片萬子松,能有多少松球……

仿若入寶庫,而無所得……

林棉棉尚不知門秘境是因何被列為五行宗禁地,此時雖心動,但還是沒有下手砍樹摘球。

萬子松林佔地十分廣,林棉棉從正午走到傍晚,也沒走出松林地界。

倒是太陽快下山時,林棉棉開始發現,沿途有一些被砍斷的萬子松,倒在地上。樹幹留著,上面的松球卻是一個不剩。

是王傳鶯?還是其他人?

眼見著快入夜,林棉棉更是提高了警覺。

果然,沒走多久,林棉棉便聽到了打鬥聲。

兵器頻繁擊打鈍物的聲音,還有重物墜地的聲音。

林棉棉在遠離麻煩快點去尋找石門,和去看一眼吧之間猶豫……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

半個時辰後,氣喘吁吁的林棉棉背靠一顆萬子松,癱坐在了地上。旁邊躺著的是一條胳膊掛了彩,衣衫襤褸到已經完全沒了形象的王傳鶯。

“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居然會想到這種主意。”王傳鶯邊說著,邊掙扎著想將胳膊上的布條纏緊些。雖然已經服用了丹藥,但是傷口太深,想要止血長合,還需要一些時間。

林棉棉真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這人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說罷,起身接過王傳鶯手上的布條,用力一勒,迅速綁好。

“謝謝你。”王傳鶯拂掉林棉棉友好的手,“你一個練氣二層,也真是敢。其實不用你,我過會兒也能殺了它。”

“是麼。”林棉棉沒好氣地微笑。

“……”王傳鶯撇過臉不去看林棉棉意有所指的微笑,岔開了話題:“所以你是怎麼想到,點燃幾個火堆,然後不斷帶它繞路燒它這個辦法的。”

林棉棉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數個火堆,以及一大具已經燒成碳的巨樹,神情有些恍惚,只輕輕道:“因為,它是樹人啊。”

“你一看到它是樹人,就決定了不去攻擊它,而是用火燒嗎?你怎麼知道用萬子松和萬子松球起的火堆,真的可以點著它,燒死它?你以前見過這種……這種靈獸?靈植?”王傳鶯緩過氣來,目光如炬般盯著林棉棉,接連發問。

因為昨天拔出了曼多拉草,今天見到樹人,理所應當用了攻略去試一試啊……要不然難道像你一樣,不斷直接攻擊,然後被摔出去嗎?林棉棉有一肚子的槽,卻無法對著王傳鶯傾吐而出,久久只得憋悶著長長呼了一口氣。

就在林棉棉以為王傳鶯會繼續逼問時,後者卻瀟灑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站起來說了一句:“算了。我已經收集了很多松球了。現在需要我陪你砍一會兒萬子松嗎?一會兒要是又來了樹人,我可以幫你繞一會。”

所以……果然這個巨型樹人,是你砍樹砍出來的吧!

林棉棉有氣無力地揮揮手:“算了,這是門派禁地,一會兒出去了說不得還要受罰,現在拿了東西,出去更說不清了。”

“你又不是自己要進來的,拿到的東西,自然算宗門給你的補償。當然,前提是你要活著出去。”王傳鶯說著,突然皺眉指了指林棉棉身邊趴著的胖龍貓,“反正你連這裡的尋寶鼠都契約了,也不差再收點東西。”

“我沒契約……”林棉棉順手撓了一把龍貓下巴,被龍貓高冷地用小爪爪推開了。

“你進來的時候,身上沒有靈獸袋,還說不是在這裡契約的?”王傳鶯給自己重新披了一件法袍,寬慰道,“沒事的,我又不說你。”

“真沒契約。它自己跟著我的……”林棉棉和胖龍貓玩了一會兒推手,胖龍貓贏了,林棉棉縮回了想摸摸軟毛的手。哼,還不如阿白乖。

話音剛落,林棉棉就見王傳鶯用一種匪夷所思看智障的眼神看著自己……和胖龍貓。

“所以說,你這一路走來,真的什麼也沒拿?”王傳鶯簡直不知道這是什麼人,簡直是走路的時候看到路邊都是靈石也不會彎腰撿一下的笨蛋嗎?這人怎麼回事,像是自我遵循著奇怪的規則……

“哦,有的。”林棉棉掏出了布片,“那個法寶我就不拿出來了暫時,太吵了。你要看可以明天早上給你看。”

原本林棉棉也是嫌曼多拉草太吵,準備出石門前把它留下的,這會兒讓王傳鶯知道了也沒關係。

王傳鶯接過布片,看了一眼,卻是臉色一變。

“怎麼了?”林棉棉不禁有些緊張地坐直了身體。

“你的意思是,你在地裡,拔出了一個,帶著介紹書的法寶?”王傳鶯捏緊了布片,臉色有些嚴肅,又好似有些高興。

“準確地說……是這只胖……尋寶鼠拔的。”林棉棉更正道。

王傳鶯面上神色莫定,只吶吶道:“可是……這裡難道不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秘境嗎?”

“那也許……是之前進來的,那些繪製了地圖的前輩們,留下的?”林棉棉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是還是提出了猜測。

“不會。”王傳鶯說的斬釘截鐵,“之前進來的弟子,活的從石門走出去了,死的也被石門扔出去了,連帶他們所有的東西。哪怕是用廢了丟在秘境裡的武器,或者是吃完丹藥,扔在秘境裡的瓷瓶……都被扔出了。這個法寶,只能是在更早之前,就存在於這個秘境中了。”

林棉棉心跳得有些快:“比如說,什麼時候?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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