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請到{晉}{江}{文學}{城}支援正版  夜漸漸深了,那漢子彷彿不知疲倦一般, 到家只勺了幾口涼水灌下肚,便又忙著把板車上的土蓋在了院子裡本來的泥土上。而在板車泥土裡, 已經被壓得扁塌塌髒兮兮,諸如林棉棉那樣缺枝少葉的細小草木, 則被年輕漢子隨手挑出, 簡單粗暴地插在了院子裡。

晉武二十六年秋,林棉棉從一株山上的野草, 正式變成了……一株家養草。

許是運輸路途短,複種及時,又用了原本的土壤, 林棉棉換了個地方, 卻並未感到什麼不適。而其他從山坡一道過來,被漢子隨手插栽的草木, 除了個別一開始就被鏟子刨斷根的, 其他七八成都活了。

連著好幾天來院子裡澆水的年輕漢子, 顯然很滿意這樣的成活率,黝黑粗糙的臉上, 滿是愉悅的笑意。

與年輕漢子的滿意相比, 林棉棉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縱然她的恢復能力算是草中一霸,在板車上被泥土壓彎壓扁的枝葉,已經在很短的時間內恢復如常, 她的心情,依舊有些沉重。

一方面,是因為透過這次簡單的搬遷,林棉棉再次感受了一把作為一株草的渺小。那些被鏟斷的草木,那些隨意插種卻無法成活的草木……當過人,又如何能接受,命運完全不可掌控,只能寄於他人之手。林棉棉當然是不甘心的,但卻也是,沒有辦法的。

另一方面,則是林棉棉自打被移種到這恐怕都不到四十平的小院子,約莫都快七天了,也沒陷入沉睡。要知道,自打她變成一株草,就沒連續清醒超過五天。林棉棉有種不好的預感,恐怕她以後都沒有辦法,用沉睡來逃避她的草生了。

林棉棉的不甘真實又無力,同樣,她的預感,也是殘忍的準確。

七天,七個月,七年……

從晉武二十六年秋,到晉武三十三年秋,林棉棉清醒著度過了七年的草生。

沒有陽光就乏力,沒有水分就發疼,不能說,不能動,不能決定生活的方式,連生死都沒得選。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只能好好接受了。

七年,足夠林棉棉從不適應,到接受,再到學會自己給自己找點樂子,不至於在見天兒的無聊中寂寞抓狂。

也不知是不是草木都是如此,反正林棉棉附身於草之後,眼力雖只能看到面前那低低矮矮的一方土地,可聽覺卻是好使得緊。往大了不敢說,這家人的聲響,無論是嘈雜的白天還是寂靜的夜晚,無論是大聲的嚷嚷,還是低聲的私語,只要她想聽,便沒有聽不著的。至於院外,周圍兩三戶的,她也能聽個七七八八。

草生寂寞,林棉棉也就把這些聲音,當無線廣播聽著解悶,這一聽,就聽了七年。

別的不說,至少她來的第一天,就從那年輕漢子和他媳婦的深夜私房話裡,聽明白了自己被搬遷的原因。

那年輕漢子叫田大力,娶妻崔氏,育有一女田小玉。只是那田小玉七歲了,崔氏還沒第二個動靜,夫妻兩個是藥也吃了,神也拜了。最後也不知算不算是病急亂投醫,崔氏去醫館路上遇到了一個來迎仙城遊走算命的算命先生。那先生只說,讓田家在晉武二十六年,即今年內去田家祠堂西邊的山坡上挖車土,連土帶植物移栽回家裡的院子,日後定可富貴迎門。

崔氏深信不疑,那田大力雖然不信,但是還是被媳婦催著拉了板車出去。這才有了後面那一車土,和田大力並不大認真的移栽。

對於林棉棉而言,這件事中的因緣際會如何且不多說,至少她聽明白了一點,什麼迎仙城,什麼晉武二十六年,都是她做人時聽都沒聽說過的。穿越到古代也就罷了,穿到草身上也認了,居然還穿到異時空了。

作為一個讀書時也會看看網文的姑娘,林棉棉表示,這種多重穿越,她很服氣。

那算命先生算出的富貴在哪裡且不說,林棉棉做了家草的第二年,就在田大力和崔氏已經扛不住田家二老的壓力,準備納妾的時候,崔氏有孕,十月之後,一舉得男。

從此家中歡聲笑語,嬰兒哭鬧,好不熱鬧。弄得林棉棉寧可忍受寂寞,也要放空心情,以求降低聽力。不得不說,可以自由提高降低聽力的草,林棉棉真心覺得,自己身為草的身體,其實真的很有研究價值啊。曾經多年研究變異植物的林棉棉,不免幻想自己若是還有人生,還有異能,必能在這草生上發現許多有趣的東西。

只可惜,一穿越過來,林棉棉就嘗試過調動異能,以全無反應告終。她穿成了草,還是一株沒異能的草,這便是現實。

田大力新生的兒子叫田金寶。金寶一出,玉也成石。

原本那田小玉雖然不被爺奶待見,可總也算是多得父母關愛的。可自打田金寶出生,田小玉就逐漸成為了家中的邊緣人,除了叫她幫手帶弟弟,幹家務,旁的時候,那家人眼裡便沒了她。虐待倒是沒有,只是對於一個孩子而言,漠視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這種典型的重男輕女,林棉棉不用多聽,心裡也門兒清。作為一株草,說去同情一個人,那也真是有些扯淡白瞎。只是林棉棉卻是對那田家小丫頭挺有好感,此時也真是替她不值。

林棉棉被移栽過來那會兒,田小玉已經七歲了,這個時空年代的孩子也早熟。算命先生的話,田小玉也從崔氏口中聽過。那田大力,運完土,澆了兩天水,見差不多活了不少,就沒再把那些被他隨便插地上的草木放心上。崔氏和田家二老,倒是神神叨叨地在院子裡許過幾個月的願望,只是新鮮勁兒過了,也沒見什麼好,便漸漸也不在意了。

倒是田小玉,幾年間,旱時澆水,雨時排水,十分有心。侍弄時,也總是說些,希望母親再次有孕,希望爺爺奶奶不要老罵母親,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話。低聲輕語,四下無人,就林棉棉聽得著,真心與否,可見一斑。

無論是田小玉的堅持細心,還是她那質樸的心願,都讓林棉棉對這個孩子心生好感。嗯……如果她不是隔一陣子就去隔壁的王大嬸那兒要點雞糞回來施肥就更好了!林棉棉真心只想做一株安靜的,只有草味兒的草好麼!

草的無力,在於它對自身的無力。

而有著人類靈魂草的無力,同時還有她對這世上其他事情的無力。

比如明明討厭肥料的味道,卻總是被漚肥。比如每天都能聞到隔著三戶人家,那臨街喬家麵館的醬肉面香,饞得整棵草都要晃起來,卻看不到吃不著。比如明知道田家重男輕女,田小玉在家做牛做馬,一腔真心終會錯付,卻毫無辦法。

又比如,在林棉棉做家草的第七年,田小玉十四歲,林棉棉聽到了田大力準備在明年田小玉滿十五歲時,將她說親說給迎仙城豐記當鋪掌櫃的瘸腿兒子,收二百兩聘禮,好給田金寶在迎仙城買戶房產,將來好說親時,無法對田小玉提醒一個字……

那田大力是在迎仙城碼頭給苦力計數的小管事,工作不輕鬆,但是比起直接賣力氣的苦力,要好太多。田大力沒太多愛好,就愛叫著碼頭要好的其他幾個小管事,隔些日子來家喝個小酒。田家地方不大,一般人來了,就在院子裡支個桌子,吃吃喝喝。

每到這個時候,林棉棉都饞得緊。明明已經穿成一株草了,卻仍舊無法抵擋食物的香氣,林棉棉真心覺得,末世餓了幾年,做草餓了幾十年,要是給她個機會,簡直能吃下整個迎仙城。嗯……開玩笑的。不過,吃下那桌子上的整桌菜還是沒問題的。

田大力和那些小管事,席面上慣會吹水。這幾年,林棉棉頂著那些飯菜香,聽了不少這個時空的事情。

曾讓她最震驚的一點,便是這個世界,是有仙人的。

這方世界,由東海,西荒,南合,北域四方地域構成。田家所在的迎仙城,便是位於南合的一個中型城市。迎仙一名,不過改了百餘年,得名於十年一次的仙門收徒,用來迎接那些前來收徒的仙人。

林棉棉聽著田大力他們八卦了幾年,多少也能猜到,他們口中的仙人,應該是修真者。也是萬萬沒想到,穿到的異界,居然還是個修仙的世界。只可惜……林棉棉只是一株草。

修仙的有趣世界,和一株草,總是沒什麼關係的。林棉棉在最初的震驚之後,便再不覺得,那些遙遠的東西,和她有什麼干係。

直到聽到田大力和那些管事們聊著,其實豐記掌櫃的瘸兒子,早兩年就看上了田小玉,要不是田家還想田小玉試試能不能在今年被仙人收過去做徒弟,早就把她嫁出去了。要知道,仙人收了弟子,可是會給弟子的家人五百兩銀子,可比聘禮的那二百兩多了一倍還多。

賣女兒還賣得這麼精明,那些個管事還一臉贊同,再想想那一天到晚為家裡忙成陀螺的田小玉,林棉棉作為一株草,也是要氣歪了。

只可惜,還是那句話,作為一株草,林棉棉,什麼都做不了。

聽過席間田大力賣女兒的打算之後沒兩個月,林棉棉感覺到了附近,尤其是臨街那些地方的異樣。

漸漸多了很多人,很嘈雜,很熱鬧,氣氛也很愉悅。

那些要收徒的仙人,快來了……

林棉棉默默地看著趴在牆頭,給田小玉丟了一包糕點的喬家小子,不免嘆氣。不管田小玉能不能被選上做仙人的徒弟,這兩人,都沒什麼緣分了。可惜了,喬家的醬肉面,聞起來那麼香的……

幾十年的日子,七年清醒的草生,林棉棉已經接受了,自己只能是這個世界的看客。聽聽八卦,曬曬太陽,便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不過,萬萬沒想到,那日清晨,林棉棉只覺得,附近在幾日間多出的吆喝聲,孩童的吵鬧聲,似乎突然格外多格外響亮。

而後突然,院中明明沒人,一股外力卻突然憑空出現,林棉棉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麼擠壓住,四面八方都是壓力。

像極了,那時在宇宙中,還是光團時,被擠壓的感覺。

林棉棉極度惶恐,那時的巨痛,現在還能清晰回憶起……只是林棉棉還來不及害怕,那熟悉的疼痛,就來了。

簡直都來不及罵句粗話好麼!

只是讓林棉棉意外的是,劇烈的疼痛只是一瞬,而後擠壓自己的力量像是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體的充盈。

滿足,舒適,體內的像是有溫柔的氣流經過,每一寸都被撫得舒服無比。

開心都是短暫的,很快林棉棉發現,身體裡的氣流似乎太多了些,竟讓她有一種自己是氣球,快要被吹爆的感覺。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枝葉似乎沒有什麼變化,所以,要爆掉的,是哪裡?

多餘的氣流,似乎找不到出路,胡亂地向外衝著,身體內部快要爆開的疼痛,一點都不比當初光團時快被捏散的感覺弱。林棉棉快要被疼暈之際,卻又感覺到了一點熟悉。

這種身體充盈到快要爆的感覺,林棉棉還是人身時,曾經體會過……那時她還是一個一級異能者,在瓶頸期時,為了更快晉級,冒險吸收了一塊二級晶石……

林棉棉已經被那些奇怪的氣流充斥得疼痛不已,神志都快不清,莫名地想起那一段過往,條件反射般,運轉了吸收晶石能量的法門。

她穿越成草時,便試過運轉異能,那時全無反應。這時運轉起吸收異能的法門,先時,那氣流真是順著向草頂匯聚,只是,很快順著向下走了,半分沒有被吸收。

也是,都變成草了……哪裡還能吸收……更何況,那氣流是什麼都不知道。林棉棉一試不成,很是沮喪,便想還是疼暈算了。

只是,還沒等她放棄,那些氣流,反向下,於某一點開始匯聚,身體內的壓力,驟然變輕。

林棉棉大吃一驚,一鬆勁,那些氣流失了控制,再沒有慢悠悠地運轉,而是像是找到了主人的小狗,呼啦啦一窩蜂地向著那一點匯聚過去。失控的氣流飛奔著劃拉過林棉棉柔嫩的經脈,林棉棉總算是……疼得暈了過去。

真是再倒黴不過了!林棉棉在暈倒前如此向著。

只是當她再醒來時,才發現,這世上真是沒有最倒黴,只有更倒黴。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是做重男輕女的家庭院子裡的一株草倒黴呢?還是做一個不著寸縷倒在別人院子裡的少女倒黴呢?

這會兒那小白兔,雖單純可愛不諳世事的模樣,可細想起來,林棉棉潛意識裡覺得,它之前應該是在有目的地帶她過來。

林棉棉不知道自己的直覺對不對,不過小心總是可以使得萬年船的。縱然對那在面檔前面打滾的柔軟白團甚有好感,林棉棉依舊毅然決然地放輕腳步快速遠離面檔。

只是沒想到,她好不容易抵擋住毛團團的誘惑,卻陷入在了那女仙的目光裡。

嬌容雲鬢,膚若凝脂,眉淺如畫……這才是,修仙者應該有的模樣吧。只那雙眼,瞪得圓圓的,不見怒氣,卻是滿滿的哀怨,像是被辜負了一般。那身上的衣袍無風微動,本該是飄飄欲仙,此時看起來,卻平添了幾分寂寥。

林棉棉正看著她呢,自然知道那女仙看的就是自己。難免有些不可置信,所以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

“小姑娘,你這衣服……”一婦人的聲音突然在林棉棉身旁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林棉棉轉頭一看,一下子臉上就發燙了起來。真是美人誤事……要是早幾步走了,哪裡會被抓個現行這麼尷尬。

叫住林棉棉的不是旁人,正是那田大力的妻子,田小玉的娘……崔氏。

崔氏本就看那披散著頭髮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走近了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女兒的衣服麼。按捺不住出聲問了,那小姑娘臉一紅,崔氏就更肯定了自己沒認錯,再低頭一看那女孩的鞋……

“你這鞋子……”崔氏眉頭緊擰,自己這是轉著轉著抓到賊了?

“娘!”田小玉剛從七寶閣的地界過來,就看到自己娘真逮著那借衣服的小姑娘說話,趕緊快步趕上前拉開崔氏,壓低了聲音解釋道,“娘,這是我借給她的。”

“你吃著家裡的用著家裡的,不說為家裡排憂解難也就罷了,居然還能做主處置家裡的財物了?”田大力跟在女兒的後面進了五行宗的結界,田小玉的話,他自然是聽在了耳中。看著那穿著女兒衣服的小姑娘白白嫩嫩,像是富養出來的姑娘,他才沒吐槽得太大聲,只是對女兒的自作主張,他顯然不是很滿意。

不是很大聲,卻也足夠身邊的幾個人聽著了,田小玉的眼圈兒一下子就紅了。

“是我強問她借的,你別怪她,我會還的。”林棉棉見不得幫了自己的田小玉這般委屈,縱然尷尬,卻還是硬著頭皮開口。

“不用還了。”田大力似乎又並不在意那衣服鞋一般揮揮手,“看你也有難處的樣子,算了。”

其實田大力早就打量過了,林棉棉身上就是一身舊衣裳,不值什麼錢,就那鞋子還新些,不過與馬上能到手的數百兩銀子相比,也算不得什麼。

況且,這裡是什麼地方,田大力還是記得的。看林棉棉的模樣年紀,想來也是來拜仙門的,不管結果如何,為了一身破衣服與其交惡,並不是什麼明智的事兒。

田大力在意的不是那衣服鞋,而是田小玉的態度。先前田大力漏嘴說了田小玉進不了仙門就嫁去豐記,轉頭田小玉回家換個衣服也墨跡,到了城中心看仙門也不積極,田大力心裡就積著氣呢。衣服鞋是不值當什麼,田大力先前開口也只是想藉著壓壓田小玉,別心太大了,忘了誰養大的她。

林棉棉又不是真的只是個十多歲的孩子,田大力這般說辭,看似大度,卻更讓人難堪。真心的幫助和勉強施捨的態度,實在不難區分。林棉棉看著田小玉被田大力說得默默流淚的樣子,心裡憋著的火直烤得她胸悶面紅。

只是……她身上又的確穿著田家的衣服,她總不能反駁說田小玉這些年在田家做牛做馬,莫說一套衣服,就是這日常幹的活兒,也早就抵了在田家的吃穿。

這些話,都是事實,卻偏偏講不明來處,說不得。

吃了人的嘴軟,拿了人的手短,林棉棉做不到現在就還錢,也下不了手把衣裳鞋拔下來當場還了,只得困惱於這種尷尬的境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喬家小哥被風攜裹著來到這他本沒資格來的地方,一心想要好好煮麵,卻一直沒人來吃,總覺得有些辜負仙人交託的任務。所以在看到田小玉的時候,也沒敢擅自離開面檔。當然,這其中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也看到了田小玉的父母。

之前離得遠,喬家小哥隱約聽到他們的話,心裡著急得很,田小玉再一哭,他怎麼也忍不住了,丟下面檔,剛要過去,卻被一隻兔子踩住了腳。

“大仙……”喬家小哥苦臉望兔,“您……踩……”

“你說說,那個灰衣服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腳上的鞋子,加起來幾個錢?”兔爪前指林棉棉。

“百……百來文錢吧。”喬家小哥動動腳,只那兔子不大,搭了只前爪在他腳背上,卻是如同被山石壓住,半點動彈不得。

“和你兌兩百文錢,剩下的送你。”阿白一拍金鈴,一錠足有五十兩的銀子落在了喬家小哥面前。

喬家小哥:“……”

於是,就在林棉棉尷尬到恨不能尋個地縫鑽了的時候,一個小布包凌空砸在了田大力的腳邊,內裡的金屬咣噹作響,擲地有聲。

隨之而來的,是阿白有些懶散的聲音:“這裡兩百文,夠買這身衣裳和鞋子了吧?”

田大力見說話與擲錢來的是不遠處的小白兔,頓時彎了腰做恭敬狀:“怎敢讓仙人破費,那衣服鞋不值什麼錢,願送與這位姑娘穿。”在田大力看來,那些人形的仙人是仙人,那些獸樣的……雖然也叫仙人,可那其實就是會法術的妖怪,若見著了必得恭恭敬敬,才能留得命在。

“讓你拿著就拿著,這身衣服,算本座買下了。”阿白懶得與他多說,抬抬爪,那地上的布錢袋便飛入了田大力懷裡。

田大力想要再取出來推卻,卻發現那錢袋像是長在了身上,緊緊貼著身子,扒都扒不下來,頓時一身冷汗,跪倒在地,連聲求仙人饒命。

“拜仙門的好日子,不容喧譁。你們的孩子也大了,不用你們跟著反倒能更好地做出選擇。贏扶,子惠,帶他們出去吧。”阿白毫不客氣地趕人。

被阿白點到名的子惠是個煉氣期的女弟子,其貌不揚,做事卻最是認真耿直。這會兒她早早就站到了田大力和崔氏身邊,一手一個將人抓住,還昂頭看向贏扶催促道:“師叔快來!”

又是我?我站這麼遠,你看到的還是我?贏扶摸了摸鼻子,看向小屋那邊的元昭陽,後者微微點頭。

贏扶:“……”

於是喊饒命的從一個田大力,變成了田家三口。

“等等。”阿白在贏扶接手田大力,準備將兩人傳送走時突然出聲。

阿白雖然叫住了贏扶,卻頂著個布包是連蹦帶跳地跑到了林棉棉的腳邊:“這個給你穿。”

林棉棉望著腳下的銀色布包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麼可愛聰明的兔子,果然是妖啊……不過重點是,這又是幫著還錢,又是給衣服穿,是要怎樣呢?

“想你穿這個。”小白兔昂頭,眼中滿是真誠,“他們欺負你,不穿他們家的衣服,好麼?”

其實可以安慰自己說,這衣服是田小玉的……但是,好吧,經過田大力這麼一說,林棉棉也的確覺得身上的衣服挺扎人。加上……哎媽呀,小兔子已經超可愛了好麼!這種會說話的小兔子,萌噠噠帶著懇求口吻的小兔子……簡直是萌得難以抵擋啊!

兩百文也是欠……多欠件衣服也是欠……這頭啊,就不知怎地壓了下去。

得到林棉棉的首肯,阿白一爪撈起包裹向林棉棉砸去。林棉棉反應不過來這突然翻臉的兔是怎麼回事,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接包裹。怎料……卻什麼都沒接到。

眾人只覺著眼前一花,那小姑娘身上,已經換上了一套銀色的衣裙,連腳上都換上了一雙黑橘雲紋的鞋子。而原本在她身上穿著的衣服,已經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林棉棉也是震驚,這比網遊裡的一鍵換衣還要誇張好麼!

說回元昭陽,自打林棉棉被阿白引著進了五行宗的會場地界,她就像是陷入了最濃重最迷人的香氣正中,縱然是清心咒也快難以壓制她想要靠近那個小姑娘的衝動。如此強烈的吸引力,讓元昭陽只敢留步於木屋門口,再不敢向那小姑娘多走半步。

修仙者耳聰目明,田家說的那些話,元昭陽自然是沒少聽一個字。那田大力借林棉棉來壓制親女的目的,元昭陽也看得明白。並不是很讓貓開心呢……

聽了一番關於衣服鞋的掰扯,縱然後來阿白用兩百文買下了那衣服鞋,元昭陽卻總是覺得有些礙眼。也不知出於一種怎樣的想法,丟了一套自己幼年時的舊衣,讓阿白給那小姑娘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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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著小姑娘換上了,元昭陽總算是覺得舒服多了。

“你們……”阿白剛想對田大力她們說,要是這些衣服他們還要就帶走,轉頭就見元昭陽遠遠地彈了個火球來,落在那堆衣服上。

“沒事了,你們出去吧。”阿白對贏扶揮揮爪。

田家三人先是見了那一拍換衣術,再見了那會在空中飛的火球,更是敬畏不已。那田大力倒是把布包從身上扣下來了,只是……他也沒膽子掏出來還了。

贏扶子惠將兩人挾著,一閃便沒了影子。田小玉小臉都要哭花。

林棉棉本能地覺得那小白兔那麼可愛應當不會草菅人命,只是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去勸。

還是阿白對田小玉開了口:“你莫要害怕,我們只是把他們送出了城中心,並沒有傷害他們。先前我在風行谷的會場看到過你們,你爹孃也不管門派如何,直接就問若是拜入風行谷,是否會得到比五百兩更高的銀子。想來你們在其他門派會場時,他們也問過相同的問題。之所以十年一次的仙門收徒會允許直系親屬陪同適齡兒童進入會場,一來是有些五六歲的孩子實在太小,還需要親人幫扶,二來也是為了讓他們親眼見到孩子要去的門派,周全了一場親緣好安心。只是修行一事,本在自身。看來你的父母是幫不了你什麼,還不如早早家去。”

阿白溫言相勸,倒是沒有之前一力賣萌的模樣。

田小玉知曉這白兔說的都是實話,停了哭泣,臉卻是更紅了。林棉棉趕緊伸手將她扶起,而向著田小玉另一只手扶去的,卻是那喬家小哥。

不知為何,突然很想再彈個火球過去呢!元昭陽遠遠看著那已是一片和睦的人,指尖火光微閃。

只是,無論是天極殿小屋的制式,還是天極殿在門口答疑引領的光頭弟子,又或者是門派介紹小廣播中不時穿插響起的佛音,都表明了這家仙門的獨特性。

雖說仙凡有別,能拜入仙門,走上修真之路是凡人的夢想。但是,在有這麼多仙門可以選擇的前提下,無論是孩童,還是他們的直系親屬,明顯都不會將天極殿作為首選。

想來這一點也早在天極殿的意料之中,那幾個在門口接待的弟子,只管自己盤膝而坐,閉目撥著珠串,並在意這來來去去的人。

不知為何,林棉棉對這天極殿有些莫名的好感。嗅著清淡的香,聽著聽不懂的佛音,連門派介紹小廣播的聲音,聽起來也格外入耳,站得久了,像是外物一件件從心中剝離,那些痛苦在意與迷茫隨之而去,整個人變得格外輕鬆,乃至純淨。

只是,這終究不是終點。

且不說做不做和尚,這麼慈悲為懷,看起來就要隨時隨地去普渡世人的門派,林棉棉並不想加入。

心憂天下,捨己為人,榨乾自己的每一滴心血,這種事情,林棉棉在末世時,是真的做到了的。為了催生更多靈植,每一次主動耗盡異能的痛苦,省下食物,幫助更飢餓的人,無數次累暈在田埂上,只為了能讓出基地的戰鬥隊伍多帶上一些糧食……而最後,被基地綁縛著,送去做人體試驗。

正因為想做過,做到過,最後失望過。林棉棉不會再去做。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林棉棉雖不想再做這樣的人,卻依舊對還能這樣做的人心懷敬畏。

待林棉棉堅定了意志,順時針方向,準備去看下一家仙門時,方才發現,為天極殿露出的慈悲之氣折服的,並不只是她一人。

那些在她前面些到的人,也久久停留著,望著天極殿的小屋,神色亦有憧憬敬畏。只是,終究也掙扎著邁開了步子,走向了另一個仙門。

林棉棉心中微震。

先前林棉棉聽完那聲音介紹的拜仙門流程,還心裡默默吐槽過,這些仙門如此像是大白菜一般任人挑揀,實在有些太過接地氣,不夠神秘高大上,那些人縱然選了,拜入了仙門,也未必還能對門派懷有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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