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6·夜行
286.
楚歌不由自主笑開:“給我煮的嗎?”
陸九瞪他一眼, 一句“少自作多情”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蹦出來。他的表情是那樣的生動活現, 到最後,也不過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反倒是把楚歌給唬的不輕。
太陽打西邊兒出來啦?
四處亂噴灑毒液的陸九忽然會好好說話啦?
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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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小會兒他內心戲極其之豐富, 眼珠子差點轉了十八個彎彎,最後眉也跟著彎起,咕嘟咕嘟的灌著薑茶。
陸九在一旁坐下, 眼眸微微柔和。
他道:“這麼大的雨, 楚阿姨準你出來嗎?”
楚歌說:“當然準呀。”
——他出門的那個時候,雨又沒有下的這麼大。
楚歌補充道:“我還沒說我是出來找誰,她就猜到是你了呢。”
陸九笑了一下, 些微吃驚, 心裡卻想起來自己曾經跟著楚歌所走過的那條小巷與兩側的危牆。
天雨路滑, 更何況那條路上連燈都沒有。
陸九道:“一會兒跟楚阿姨說一聲,免得她擔心。雨這麼大, 明天再回去吧。”
楚歌點頭:“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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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位於家屬樓三層的兩室一廳, 在並不遙遠的過去中,楚歌曾經住的有兩個月之久。
陰差陽錯之下, 他又一次回到了這裡。
陸九並沒有說他那一聲怒火沖天的“滾”是朝著何人,他不說, 楚歌便也不問。
左右眼下的氣氛出奇的好,他並不想要提到不相干的事情,來打攪這一刻的平和。
陸九收了碗筷從廚房裡出來, 注意到他正在看博古架上的相框。照片裡是一家三口, 男主人高大英俊, 女主人溫柔美麗,而唯一的孩子被抱在兩人中央,手舞足蹈,正衝著鏡頭,活潑伶俐的笑。
此情此景,又何其相似。
陸九驀地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去楚歌家裡的時候,也是看到了那樣一張全家福而出神。
他很羨慕楚歌,每一晚回去的時候,都有一扇明亮的窗戶守候,而他卻已經永遠都等不到了。
會給他留一盞夜燈的人已經溘然長逝,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世上。
不過是……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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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走過去,坐在了楚歌的身邊。
埋藏在心裡,積鬱了那麼久的話,此刻竟然也可以平和說出:“這是我的媽媽,她去年生病去世了。”
楚歌說:“你|媽媽看上去很愛你。”
他沒有誇讚容貌美麗,也沒有說溫柔可親,卻是這樣一句話,教陸九愣了。
“為什麼這麼說?”
楚歌示意他去看陸母的手:“你瞧,你爸爸把你抱在了懷中,但是你|媽媽還是有些不放心。你看她的手,虛虛的在你身下扶著。那是害怕你動作太大,摔下來的姿勢。”
身側久久的沒有聲音,楚歌側頭去,卻見陸九已然眼眶泛紅。
那就是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只要被稍稍的碰一下,就會戳的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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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交淺言深,或許本不應該詢問,可楚歌還是出了口。
“你爸爸呢?”
像是驟然驚醒,離開了那場懷念的夢境,陸九淡淡道:“他忙著做生意,根本沒有時間管我。”
——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道清?
那其實還有更多的控訴,只是陸九已然不再開口,他細細的想起來,孺慕與敬仰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消磨殆盡,如今只剩下深刻的恨意。
這說出去是多麼的可笑,一個孩子,卻對他的父親懷有恨意。
楚歌道:“陸叔叔心裡肯定還是在意你的。”
卻像是捅了馬蜂窩,點了火|藥桶。
陸九瞬間爆炸:“有多在意?還比不得他價值萬金的生意,兒子哪裡有錢重要?我媽臨死前他都還坐在談判桌上沒有趕……”
他驀地閉上了嘴巴,吞回去了剩下的話,胸膛急劇起伏著,幾乎痛苦的不能夠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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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比這還殘忍呢?
他母親去世前,最後一個願望,便是見到自己的丈夫。
陸九像發瘋了一樣給自己的父親打電話,可響起的都是冰冷而機械的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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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說陸總在首都談一個很重要的生意。
到最後一點神采都黯淡下去的時候,也沒有等來他。
在異國他鄉,陸九隻能夠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嚥下最後一口氣。
抬望眼,舉目無親。
日理萬機的大忙人呀……
連妻子的死都不在乎了,又何況她留下來的這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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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完全顛覆了楚歌的所有認知。
他沒有想到,陸父與陸九的關係,竟然變得這樣的差。
明明在他的記憶中,陸父儘管一天裡十之八|九都在飛機上度過,忙的腳不沾地,卻仍然深愛著他的妻與子。
他唯一一次看見陸父失態,就是在陸母病逝的時候。
為什麼會這樣?
這才是真實嗎?
那曾經和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又算是什麼?
儘管心裡叫囂著絕不相信,可腦海中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別想了,這才更符合現實。
那樣幸福美滿的家庭,只能夠存在於幻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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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清早一起來,陸九就在發脾氣。
老式的樓房,牆壁甚薄,並不那麼隔音,楚歌坐在自己的床上,便聽著門外,陸九摔東西,“哐啷哐啷”的響。
說起來有些令人不能夠理解,明明是兩間臥房,陸九卻睡得朝校外的那一間。
於是楚歌又睡回了他曾經的臥室裡。
他走下床,輕輕敲了敲緊閉的房門:“陸九?”
臥室裡砸得噼裡啪啦作響的聲音終於停止了。
片刻,傳來的人語略帶煩悶:“怎麼了?”
楚歌道:“我倒是沒什麼關係,只是你再砸下去,樓上樓下的老師都要來告你擾民了。”
陸九“刷”的一下把門拉開。
透過人與門之間的縫隙,楚歌發現屋內已經被他砸得一片狼藉,課本教材,水杯充電器,噼裡啪啦砸了一地。
陸九煩悶道:“要告就告,反正有的是人去解決。”
楚歌平靜的道:“那還有件事兒。”
陸九道:“……什麼?”
楚歌說:“我餓了。”
話音剛落,陸九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就像是想要問,這麼小的一件事情,竟然要來找他?
他的手臂緊緊攥著門把,看上去下一秒就會甩上門,送給楚歌一碗閉門羹。
可到最後,也不過是甩開了門,黑著臉走進了廚房。
“冰箱就在這裡,你不會自己找嗎!”
“主人家都沒有動,我怎麼好意思去翻冰箱。”
陸九臉黑的跟鍋底一樣,摸出來了一盒雞蛋,他本來把昨晚剩下的乾鍋辣椒端出來了,結果想了想又塞回了冰箱。
楚歌連忙制止他:“別呀,我還挺想吃的。”
陸九冷冷的甩了他一個臉子:“大清早的,這麼辣,吃不死你,等著胃疼到上醫院吧!”
滿口的毒液到處噴灑,可手上的動作倒是挺麻利的,下了熱油就開始煎蛋。
楚歌喜歡吃單面煎,蛋黃要煎的透透的,不然就是半凝固的液體,他不習慣。
陸九嘲笑了一番他的這個習慣,可最後端出來的單面煎,黃已經煎得熟透。
楚歌幽幽的說:“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倒是挺誠實。”
系統:“………………”
它簡直是匪夷所思:“這句話是這麼用的嗎?”
楚歌振振有詞:“怎麼不可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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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被他拖出來做早餐,先前那點兒煩悶的心思倒是煙消雲散。
他問楚歌為什麼不自己做,得到的答案簡直氣的人肝疼。
楚歌理直氣壯道:“我不會。”
陸九不信邪讓出了鍋鏟讓楚歌煎了一顆蛋,兩面焦烏,油都燒到發黑。
那賣相差到了極點,跟一旁那顆白裡透黃的煎蛋相比,簡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楚歌心虛的丟下鍋鏟,旋即,又心不慌臉不紅的抬頭:“我說了我不會了呀,是你一定要我來的。”
陸九簡直都懶得吐槽了:“你怕是把智商點了百分之兩百在讀書上吧!”
楚歌奇道:“哪來的百分之兩百?”
陸九冷冷的說:“除了讀書的其他所有加起來百分之三百,負的!!!”
楚歌:“………………”
——陸九小童鞋,不要這麼暴躁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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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早餐全部出自於陸九之手,楚歌扒在門框上,作壁上觀。
陸九瞅他,說他跟個大號的吉祥物差不多。
楚歌其實很好奇,他一直都想不通,陸九哪裡來的這麼好的廚藝。
以前也就罷了,可以說是與楚母學的,那現在呢?也鍛鍊的這樣嫻熟。
只是陸九基本都不下廚房,他寧願喊外賣,在泡麵與火腿腸中度過。
他自己都很吃驚。
有多久不曾在廚房裡忙碌過了?
自從母親過世以後,他就擱置下來了,沒想到會在今日裡撿起。
就當做昨夜裡一場陪伴的報酬吧,陸九想。
便在這時候,門被敲響,屋外人聲音淡淡,不怒自威。
“都這麼久了,你鬧夠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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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寶寶們我真的寫的很虐嗎
今天收到了一個挺長的評論,看完以後感覺良心受到了拷問
有種恨不得操刀把狗作者捅死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