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5·朝陽
252.
如同平地乍起驚雷。
那一語正中紅心, 教人根本沒有辦法回答。
楚歌抿了抿唇, 竭力想要掩蓋:“……沒有啊,媽, 你怎麼這麼說啊。”
楚母搖頭:“說真的嗎?你們倆的眼神,動作,交流……完全都不對勁, 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楚歌澀然道:“有嗎?”
楚母道:“晚上失魂落魄的難道不是你?誰差點把自己的碗都給砸了?”
一時間手指收緊。
楚歌便知道, 自己是那時候現出了一點形狀。
楚母道:“……你剛知道?小陸宣佈他要出國之前沒有跟你說?結果把你給嚇住了?”
楚歌不知道說什麼時候,他只能夠佩服楚母的火眼金睛。
原本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但是沒有想到, 被這樣輕而易舉的看了出來。
他只得苦笑:“……媽, 你還真是明察秋毫。”
楚母“哼”了一聲:“那當然, 也不看看是誰。”
楚歌:“………………”
——親媽還挺傲嬌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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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陸之前完全就沒有這打算,他暑假回國之前你陸阿姨還跟我打電話, 那時候都還說, 暑假她做了兩個月的工作,小陸還是不想在那邊兒讀, 一門心思反勸說著她,國內的基礎教育也不錯……怎麼會就回來的這短短兩週, 突然改變主意了?”
那何止是改變主意。
準確的說,堪稱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都沒有任何緩衝餘地。
楚母說的是這短短兩週改變了主意, 實際上, 哪裡是兩週?
——分明不過一個星期而已。
開學之前, 都還一切正常,第一個星期過去後,卻驟然一變。
而能夠影響陸九、令陸九做出這樣決定的人……
幾乎不做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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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沒有想到,原來這裡還有一茬兒等著自己。
楚母嘆了一口氣:“你們兩個,平時好的跟什麼似的,怎麼突然一下子,就鬧毛成這樣了啦?”
陸九看上去倒是很正常,但實際上根本就是強行壓抑的正常。
楚母哪裡看不出來。
“……唉,小歌,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把小陸給惹著啦?”
楚歌:“媽,怎麼不說是他做了什麼事兒,把我給惹到了啊?”
楚母斜睨他:“我還不知道你?小陸他事事都讓著你,跟哥哥一樣,你倒是說說,他怎麼來惹你的啊?”
.
怎麼惹著了?
楚歌心想,這可別了吧親媽,為了安全著想還是不要說出來的是好。
——你知道你看著跟半個兒子一樣的陸九,心裡想的實際是把你的親兒子也給拐走嗎?
這話也就想想罷了,根本就不能夠出口。
楚歌嘆氣:“我會去跟他說明白的。”
可是,又要如何說明白呢?
連楚歌自己都不知道。
他是應該挽留,還是放任自流。
可至少要把這件事情給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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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上了樓,然而越過走廊的另一端,陸九的房門卻關的死緊。
從門縫裡看過去,卻瞅不到半點光亮,房間裡是一片漆黑的。
——是已經睡下了嗎?
連九點都還沒有到,根本就不可能這麼早。
猶豫了再猶豫,楚歌屈起了手指,敲了敲門。
裡邊依舊是沒有半點兒反應的,就好似在其中的人已經熟睡了。
二樓的過道上,卻是和先前相同的安靜。
楚歌屈起了手指,再度要敲上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片刻後。
他的手掌終於搭在了門把手上。
楚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彷彿想要從虛空中得到一點勇氣,握著門把終於擰下去。
然而“咔噠”的一聲響後,遭遇了障礙。
房門被反鎖了。
“……你睡了嗎?”
那是一片沒有回應的死寂。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這般煎熬的往復,胸中那點好不容易在積蓄起來的勇氣,漸漸消磨殆盡。
掌心裡的門把手已經被握的溫溫熱,可他還沒有得到應答。
楚歌咬了咬牙。
他驟然離開此地,翻身回了自己房間,拉開了靠牆那一側書櫃最下面的櫃門。
“……在哪裡?”楚歌問道。
系統知道他要找的是什麼。
“應該在最下面的那個盒子。”
楚歌立刻就把那個盒子給翻了出來,中間不知道碰到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帶出來了一地,凌亂的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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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盒子被翻出來了,有點兒舊,邊角已經磨得褪色,是一隻木盒子。
楚歌翻開了鎖釦,看到了其中堆在一起的數串鑰匙,他在裡面翻了翻,終於找到了寫著“二樓客房”的那一個。
——正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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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將鑰匙緊緊地納入了手掌,攥的死緊甚至楔入了掌心。
他驀地起身想要折回走廊,卻因為著在地上坐了太久,腿腳發麻,一時間,老毛病乍現,竟然有些頭暈目眩。
剎那間,彷彿天轉地轉,整個人險些都栽倒在了書櫃上。
有那麼一會兒,楚歌的腦海裡都是一片空白。
意識彷彿斷了片,他等待著劇痛的來臨,卻沒有來臨。
似乎撞入了某個溫暖的地方。
千鈞一髮之際,一雙手斜刺裡竄出,間不容髮的墊在了他的腦旁。
“咚!!!”
皮肉撞到了金屬的櫃門把手,因為過於大的衝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令人牙酸齒軟的。
半空裡似乎響起了一聲悶哼,轉瞬間又消失,快的如同錯覺。
楚歌霍然抬頭。
入目處,赫然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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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正居高臨下,站在那一地狼藉之前。
他的神情原本是挺拔且修長的,卻在這個時候彎下了腰。在楚歌險些撞到了書櫃上的時候,毫不猶豫把自己的一隻手墊在了楚歌的腦後。
因為著那巨大的慣性,陸九的整個手掌都被撞在了書櫃金屬門把上。
他承受了那樣的衝擊與疼痛,卻一聲不吭,反而若無其事的把手掌伸回去,收走了。
——就好像他真的剛剛才來、什麼都沒有做一樣。
.
有那麼一會兒,彷彿都失語了。
好些時候,才終於從眩暈中緩過神來,視線卻不自覺落到了垂在身側的手掌上。
陸九的手指有些不自然的蜷曲著。
彷彿注意到了楚歌的目光,他的手掌動了動,驀地向後背去,藏在了身後。
楚歌道:“……陸九。”
開口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嘶啞的驚人。
一雙漆黑的眼眸平靜著,陸九已然站直了腰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而楚歌只能夠仰望。
那樣的角度,那樣的距離,迎面而來,便是難以承受的壓迫感。
撲面而來,鋪天蓋地。
楚歌微微抿唇:“你的手。”
——被那樣砸了一下,應該很疼的吧?
他分明都看到,陸九的手指已經開始不自然的抽動。
——要看一下嗎?
楚歌還要再說,卻在陸九黝黑的眼眸中,漸漸地消了音。
陸九淡淡道:“沒什麼事兒。”
若果他大吵大鬧一通,恐怕還好。
越是這樣輕描淡寫,便讓人心中越是難受。
片刻。
楚歌低聲道:“……你還沒有睡,為什麼門鎖著,不告訴我。”
陸九的聲音是冷的:“你一聲不吭的又選擇理科,難道就告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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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中心點在這一刻還是到來。
那讓楚歌一句回答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終究是沒有什麼底氣的。
那也就意味著,他完全做不到好不心虛的應答。
“……我,我也是倉促之間做的決定。開學前老班給我打的電話,又跟我談了好久,他說理科需要幾個衝擊第一的苗子。就算落下來半學期的課程,也可以開學後補回去……”
“我,我想著開學之後告訴你……一直都沒有顧得上說。”
“我回去的晚,外婆睡了,我打電話會打擾到她的……”
楚歌亂七八糟的解釋著,試圖讓自己說的話聽上去更加可信一點兒。
但是就連他自己都知道,這套說辭是多麼的蒼白。
——如果當真想要告知的話,總會有辦法的。
——又怎麼可能失去聯絡,完全做不到呢?
——只不過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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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睛,楚歌語氣越來越弱,終至漸漸消散。
他沒有辦法再解釋下去了。
然而陸九的回應讓楚歌更加無法招架。
他看著楚歌,聽完了這一通解釋,平平淡淡的“哦”了一聲。
再沒有了任何別的回應。
這樣的平靜遠遠比發怒更為可怕。
陸九不說話,不發怒,他就那樣平靜的站在那裡,恍然間卻已如同暴風雨前夜。
楚歌只能夠徒勞的轉移話題:“有什麼事兒嗎?”
陸九道:“是你敲的我的門,有事情的不是你嗎?”
楚歌:“我……”
他張了張口,對著陸九,卻不知怎的,說不出話來。
那雙漆黑的眼瞳深處,原本還暗藏著一點兒期待與希冀,終於在這長久的消音裡,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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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一點兒小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