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Act2·剜心
108.
灼燒的劇痛消失了。
原惜白的反應是那樣的大, 以至於推著他的保鏢被嚇了一跳, 匆匆的便過去,扯上了窗簾的邊緣。
只聽得“嘩啦”一聲,金屬滑過了軌道的聲響。
三樓之上, 原本是遍灑著陽光,暖意融融, 此刻卻驟然失去了光線,變得陰暗下來。
原惜白閉了閉眼睛, 似乎是想要習慣這一刻的環境。
保鏢做完了這一切, 問道:“白少?”
原惜白開口,說:“臥室裡呢?臥室裡的窗簾,也要全部都拉上。”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古怪的要求, 但因為著他是僱主, 並沒有會違拗他,不多時, 整個三樓的窗簾都被全部拉開, 隔絕了來自於外界的、燦爛明亮的陽光。
光線一下子變得非常昏暗。
原惜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盡頭停留在了半空中的某一處。
保鏢不明所以。
楚歌卻看到了。
那是一開始、他手臂觸碰到陽光後,被灼燒的位置,彷彿有一縷輕煙, 嫋嫋升起。
以那一道樓梯為界限,竟像是原惜白在三樓之上,隔著木質的欄杆, 靜靜地凝視著他。
“……惜白?”
楚歌喃喃念著,並沒有指望原惜白做出什麼反應。
他沿著樓梯,一步一步的走上去,直到走到了原惜白身前。
楚歌看著原惜白,並沒有伸出自己的手,他多多少少都明白了。
或許有那麼幾個時候,原惜白是能夠聽到他的聲音的,但能夠觸發的條件,卻極為苛刻,無不會給他自己帶去極大的負擔。
比如被陽光灼燒。
再比如……
久久的沒有從空氣中辨認出來什麼後,原惜白終於示意保鏢推著他進臥室,楚歌跟著他一同走了進去。
寬闊的大床上,辛幼寧依舊昏迷著,還未曾醒過來,曾經英挺俊朗的面容,此刻已是蒼白而憔悴。
楚歌看向了原惜白被遮住的脖頸,彷彿想要看到藏到那下面的細細烏線、看到那根烏線盡頭,懸掛著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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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自己找死、接觸陽光以外,還有另外一個時候,原惜白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保鏢推著原惜白到了床邊。
楚歌跟著他的步調,站在了原惜白的身旁,從這個角度,他終於看清了辛幼寧脖頸間的烏線,於是楚歌朝著那裡緩緩地伸出了手。
系統不得不打斷他:“楚三歲你想清楚啊,不作就不會死……那玩意兒摸一下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說不定比你被太陽曬著還要糟糕啊。”
楚歌輕聲道:“那我現在,到底算是個什麼呢?”
他覺得自己跟以前有一些不一樣了,但是又說不清楚,發生改變的地方究竟在哪裡。
說是人類,他又沒有軀體。
說是生魂……可為什麼一直都凝練著,沒有消散?
生魂是不能夠離開身體太久的,那樣就有可能永遠都回不去了,楚歌算一算時間,他這麼飄蕩著,時間也夠久了。
系統說:“……我咋知道咧,總歸是違背科學世界觀的東西。”
楚歌:“………………”
這統子也知道變成靈魂是違背科學世界觀的哦!那還把他送到這個世界裡來?!
系統說:“你別原惜白清醒了你自己倒是不清醒了啊楚三歲,別搞事。”
楚歌自從已經悍不畏死的伸手去觸碰陽光後,就根本沒有什麼送死、搞事的概念了,他幽幽的說:“沒關係,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然後就一刻也不停,將手伸下去,靠近辛幼寧的脖頸,在那片他觸碰不到的被褥間,接觸到了一張冰涼的玩意兒。
鬼哭復狼嚎,幽魂共嘶嘯。
有一度他壓抑過自己的感覺,這一刻楚歌再不壓抑,又一次感覺到了那一雙尖銳的利齒,劇痛裡他倉皇的退出去,也就在那一刻,側頭看到了原惜白的神情,充滿訝異,驚疑不定。
楚歌掉在了床腳下,蜷縮在那裡,不住的喘|息,即便他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真觸碰到,還是讓他覺得無比的糟糕。
他縮在那裡,因為劇烈的疼痛沒有抬起頭,也就在那一刻,楚歌聽到了來自於原惜白的聲音,是詢問的語氣:“你們……有聽見什麼嗎?”
保鏢十分誠實的回答:“白少,什麼都沒有啊。”
空氣中陷入了一瞬的寂靜。
保鏢試探道:“白少,你又出現幻聽了嗎?”
原惜白嘴唇輕輕地抿著,他搖了搖頭,忽然道:“沒什麼,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保鏢欲言又止。
原惜白笑了笑,是寬撫人的笑容:“我就是想陪他一會兒,如果有事情,我會叫你們的。”
腳步聲響起,漸漸遠離,那是保鏢離開了。
三樓主臥室的大門並沒有被帶上,方便保鏢聽到召喚,隨時隨地上來,應對突發情況。
於是這一片空間裡,又只剩下原惜白一個人。
他凝視著床上人昏迷沉睡的面頰,輕聲說:“我聽到了,幼寧,是不是只有我能夠聽到你的聲音?”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聽不到。
楚歌蜷縮在那裡,聽到這句猜測之後,有氣無力的點頭。
他其實就蜷縮在原惜白身邊的地方,緊緊貼合著,只可惜,不能觸碰到對方。
原惜白說:“你被那個‘逐魂’的佈置影響了是不是?於是……你的靈魂現在沒有辦法回到身體裡,只能一直待在我的身邊?”
如果聞迎帶來的資訊是正確的,如果那些猜測都沒有錯,如果辛幼寧真的靈魂被驅逐離開了身體,會怎麼樣?
或許會飄蕩在他的身邊,或許並不能見到陽光?
原惜白想起來,在出事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沒有聽到任何的異常聲響。如果要說第一次聽到那個聲音,如果要說他第一次出現幻覺,那就是自己出事的那天之前,在醫院裡。在那之後,就透著絲絲的詭異,或許正是病房給了刺激。
“你是不是出了意外,回不去?然後我看不到你,你能夠看到我,我聽不見你說話,你能夠聽見我的話?”
他伸出了手,輕輕地撫過了辛幼寧的面頰,語氣是如水一般的溫柔,卻又如磐石般不可轉移的堅定:“……你一定會醒過來的,幼寧。”
翌日。
李應按照原惜白的要求,買好了裝備匆匆趕過來,老遠在外邊兒呢,就覺得有一絲絲的不對勁。
原惜白和辛幼寧在枝北路的這棟別墅坐北朝南,冬暖夏涼。眼下天高雲淡,秋高氣爽,正是開著窗戶,享受明媚溫暖陽光的時候,怎麼老遠的看著,房子的窗戶都像是被拉上了窗簾?
他按了門鈴,被阿姨打開門,一進去,就覺著有那麼些不對勁。
“怎麼光線這麼暗?”
阿姨嘆了一口氣:“原老師哦……李先生你是不知道,原老師前些時候要求我們,把別墅裡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務必不讓外界的陽光透進來一絲半點兒。”
李應:“???”
他簡直是匪夷所思,這是什麼要求。
“出了什麼事兒?為什麼要拉上所有的窗簾……”
阿姨努努嘴:“這怎麼知道呢,只曉得是原老師的要求……大白天的哦,寧願讓我們把燈開啟,也不許把窗簾拉開。”
李應換了鞋,放下了東西,一邊兒走一邊兒問道:“那原哥他現在精神呢?”
阿姨道:“也是奇怪了……把窗簾拉上後,原老師的精神倒是好了不少,現在也有說有笑的了。”
這事情從內到外都透著股古怪的勁兒,阿姨也說不出來個什麼合理的解釋。
李應走進去,光線甚是昏暗,老半天了才找見了人,是在一樓的休閒室裡。
聽到了腳步聲,原惜白抬起頭來,見著是他,一笑:“來了,東西帶了嗎?”
李應說:“原哥你光線怎麼這麼暗,眼睛怎麼受得了。”
他作勢要去拉窗簾,原惜白立刻道:“不要拉,你不習慣的話,還是開燈吧。”
那態度甚是堅決,李應沒有辦法,只得去把燈開啟,照亮了這一室的黑暗。
這時候他終於看清了原惜白的面容,目光中含著淡淡的笑意,李應仔細打量了一下,才發現,原來阿姨真的沒有說假話,原惜白這個時候的精神狀態,看上去比前些時候不知道好到了哪裡去。
拉上窗簾能夠讓人開心?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中間有什麼聯絡啊。
李應心裡嘀咕著,滿腦子的問號,不過看著眼下原惜白精神狀態還不錯,覺得還能夠接受。
原惜白道:“攝像頭呢?”
終於說到正事,李應說:“放在門廳那裡的。”
原惜白敲了敲桌子:“別放著了,趕緊全部都安裝上吧。”
李應雖然按照他的吩咐帶來了攝像頭,卻一點兒都沒法理解,他鬼鬼祟祟的看了看旁邊,發現的確沒有人,才湊到原惜白的耳邊去:“……不是,原哥你是怕有人對你不利嗎?哎,原哥,我跟你說,這次別墅裡找來的人都是聞迎精挑細選的,保證沒有什麼問題。”
原惜白哭笑不得:“你倒是想到哪裡去了啊,李應,我當然相信你和聞迎。”
李應“啊”了一聲,很是有一些疑惑不解:“那是為了什麼啊,原哥?”
原惜白的語氣低了下來:“為了證明我的猜測。”
李應簡直是一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猜測啊原哥,你能跟我說一下嗎?”
原惜白看著他,又像是透過他,看到了空中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去,他道:“……我想要找一個人。”
但其他的原惜白卻不肯解釋了。
李應心裡當真是好奇的不得了,特別想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但是一點兒結果都問不到。他先前接到了電話就被支使著去買了一大包的攝像頭,還以為著原惜白是要做什麼,要監視什麼人呢,結果居然是安裝在家裡?
原惜白說:“呶,結構在這裡,每個房間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