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保鏢是早就被叮囑過的, 見狀連忙要穩住他的身體:“原先生, 你小心一些……”

原惜白卻如若未聞,他死死的盯著後方,想要找到那一個聲音的來處。

在茫茫人海間、在攢動人流中, 他聽到了,那一個魂牽夢縈的聲音, 卻幾近於淒厲。

天頂之下,明亮的陽光透過開啟的玻璃窗戶灑入, 帶來一片舒適的溫暖。

而當他微微側頭的時候, 高處的陽光照射入眼睛,那樣的明媚燦爛,是難得的秋高氣爽。

這個時候, 他被保鏢推著, 又向前行進了一步。

身後什麼都沒有。

李應聽了他的囑咐,今天就出院, 把他送回枝白路, 他知道辛幼寧眼下就在那裡。

一會兒回去後,就可以看到辛幼寧了,一會兒就會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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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惜白這樣對著自己說,然而不知道為何,心中卻突兀的升起了一種不安, 越來越強烈。

秋日難得的好天氣,天高雲淡,陽光明媚, 只要再不遠,他就會被推出醫院的大廳,行進到前方的花園中。

那點兒不安如同被水暈染的墨點,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什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緩緩逝去。

“等等!”原惜白突然急促道,“停下!”

保鏢應聲而動,遵循他的囑咐停下了推輪椅的手,問詢道:“原先生,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嗎?”

那其實是沒有的。

然而突兀而來的衝動是那樣的強烈,驅使著原惜白無由來的開口。

原惜白有一瞬間的茫然。

在他的身後不遠處、在大廳中那根高高豎起、宛如擎天柱一樣的立柱之後,楚歌死死的按住了胸口。

明亮的陽光透過明淨的玻璃窗戶灑入,幾乎照徹了整個一樓大廳,唯有立柱後,唯有那一處,還存在著陰影。

那是陽光照映不到的死角。

卻成為了楚歌的最後容身處。

原本就半透明的軀體,當他被陽光照映之後,變得更加的虛幻了。

原惜白有一些猶疑,最後他還是開口:“……你們到後面看一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完全無法描述那樣的感覺,就像是辛幼寧在他的身後。

但是原惜白知道,如果這樣說了,那多半都會被當成是一個瘋子。

何況辛幼寧此刻在枝白路的家中。

何況……

不對,不對勁。

原惜白心跳如擂鼓,他感覺到了不對勁,卻尋不著條理,覓不見思緒。

保鏢回來告訴他,觀察到身周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也就在那一時間,李應的電話打了進來。

短暫的交談後,保鏢看向了他。

原惜白道:“怎麼了?”

“李助理說,外面似乎有守著的記者……讓我們換一個出口。”

保姆車平穩的行駛,楚歌伴著原惜白坐在後座,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如果他的心臟還能夠跳動,那麼此刻,定然是心跳如擂鼓。

他躲在那根立柱後,以為自己會被生拉硬扯,以為自己會被陽光曬得灰飛煙滅,卻沒想到,如此突然的迎來了轉機。

李應打了電話來,保鏢推著原惜白,臨時換了一個出口,而那一個出口,位於大樓的側面,正在背光處。

行駛過了林蔭大道,終於緩緩地進入了枝白路。

林木繁茂,水流淙淙。

院子裡,籬笆後,鮮花盛開,然而從此處望去,已然是開到了最後的季節,嬌嫩的花瓣已經不復最盛時候的顏色,泛上了黯淡的鏽沉,或許過不得些許時候,就將會凋零。

從停車下來的地方到大門口,那段距離並不是太長,然而對於一個連什麼都沒有的魂靈來說,無疑算得上是斷頭路。

保鏢替原惜白開啟了車門。

房門這時候也大開,請來的阿姨等待在了房簷下,急急的要走過來。

楚歌看到了車窗外,一片燦爛陽光。

“我會不會直接灰飛煙滅?”他問系統。

系統說:“你的覺悟倒是挺高超的。”

楚歌:“………………”

系統安慰他:“跑快點吧,說不定只用掉一層皮呢?”

楚歌:“………………”

這怎麼聽上去一點都不像是要安慰他的話耶?!

但是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楚歌像一根離弦的箭,在原惜白被抱出車門的那一刻,幾乎用盡了平生的力氣飛速竄入了門內。

就那麼短短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如同燒起來了一般,像吞進去了無數塊燒紅的烙鐵。

等到跑到門廳後,躲在玄關處的牆壁那裡,似乎都被活生生燒掉了一層皮。

“統子,我覺得再這麼搞我真的就死了。”

系統安慰他:“你現在和死了不就沒什麼區別麼。”

楚歌:“………………”

這系統今天怎麼這麼皮。

別墅內還是走的時候的樣子,沒什麼變化,常常被人打掃著,看上去十分乾淨整潔。

楚歌聽聞迎和李應說話時曾聽到過,這邊是聞迎請了可靠人手來,照顧辛幼寧。

原惜白的輪椅被緩緩推入了客廳。

阿姨跟他解釋:“原先生,你這個樣子不是特別的方便,所以我們把一樓的房間給打掃了,先住在一樓,可以嗎?”

原惜白點了點頭,抬起頭來,對著阿姨禮貌的笑了一下:“可以的,謝謝阿姨。”

一樓的那個臥室進了玄關後一拐角就能走到,正對著外側的馬路。

楚歌走了一步,見著了房門被開啟,就停住了腳步。

那間臥室正對陽光,這個時候,他沒有辦法進入。

原惜白也並沒有進去看看的念頭,開口便問道:“辛先生呢?”

“在三樓。”

原惜白道:“我要上去看看他。”

阿姨有一些犯難。

他這時候坐在輪椅上,骨折了也沒辦法走路,其實並不那麼方便去見辛幼寧。

還是先前的保鏢過來,抱著他的輪椅,上了三樓。

楚歌站在二三樓相接的樓梯間處,有一些猶豫要不要跟著他走上去。

這個地方是揹著光的,他勉強可以待在這裡,不被陽光照射到,但楚歌清晰的記得,從三樓樓梯口到辛幼寧臥室的那一段距離,有很大一片寬闊區域,會完全暴露在陽光下。

事實上,只是這個時候抬起頭,他便能夠感受到了。

系統問:“楚三歲,你不上去看看他?”

楚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系統:“???”等等這宿主是怎麼了,居然都不上去看看了。

內心有一些掙扎,想要上樓,腳步邁出了一步,最後也戛然而止。

楚歌坐在樓梯間的拐角處,靠著那個圓肚子的花瓶。

“晚上吧……”楚歌說,那其實是有一些想要嘆氣,“這個時候上去,見著原惜白的樣子,也不過是徒惹傷心。”

而且大概從阿姨的神色終,多多少少也能猜到現在的情況。

三樓裡的辛幼寧,應當是昏迷著,仍然沒有醒。

楚歌上一次見到辛幼寧的身體,還要數到剛才外地回來的那一天。

從中秋到今天,其實也就是小半個月的時間,然而卻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醫院中撞見辛又鳴與原嘉澍,在病房中失去意識,爾後回到了辛家,得到了辛幼寧幼時的一段記憶,再之後,便是原惜白摔下懸崖。

那麼多的驚心動魄,說起來,竟然也不過就是中秋那一天的事情,再一恍惚,就到現下了。

夜深人靜。

楚歌站在了辛幼寧的床前。

淡淡的月光從窗外灑入,穿透了他的身體,他沒有影子。

是萬籟俱寂的夜晚,卻如同聽到了細弱的、輕微的,來自於幽冥深處的尖銳呼嘯,鬼哭狼嚎。

楚歌看向了辛幼寧脖頸處的那一根細細烏線,他知道那下面有一張符。

是原嘉澍送給辛幼寧的平安符。

記憶中那時候原嘉澍含著絲絲笑意,說是七夕出了那麼一場車禍,幸虧福大命大,才保下了一條性命。那之後他就去香柘寺,親手給辛幼寧求了一道平安符。

那眉目含笑,笑意又是如此的溫柔,幾乎能讓人感受到滿溢的愛意。

然而其中的意味,又是那樣的殘忍,幾乎可怕到令人不寒而慄。

許久以前,楚歌看不出來問題,他懷疑那張符不對勁,卻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直到今天。

那隱隱的鬼哭似乎就從那張平安符中傳出。

他想起來那一次在醫院中,他無意之下踏入了病房中,如同被枷鎖、被禁錮,聽到了幽魂咆哮嘶吼後失去了意識。

透著遮蓋的衣物,楚歌看到了烏線盡頭,一團盤旋縈繞的黑氣。

楚歌沒有上前:“統子,這是啥。”

系統說:“那肯定就不是保平安的玩意了。”

這張符,不是平安符,聯絡到辛幼寧如同被鬼迷心竅的割腕,更像是催魂奪命的惡咒。

依稀能夠猜測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嘉澍送給了辛幼寧,辛幼寧如獲至寶,一直都貼身攜帶著,須臾不可離。

然後那個惡毒的符咒就不斷侵蝕著他的神智,蠶食著他的意識,導致了他做出令人嚇得魂飛魄散的割腕自殺。

歹毒已經無法形容。

誰能想到心愛之人殷殷的笑容、真切的愛語,其實包藏著陰險的禍心。

“為什麼他要這樣做?”楚歌喃喃,無法理解,“辛幼寧不是非常愛他麼,為了他連自己的性命都能夠不要,原嘉澍被他救了一命,怎麼還能下得去手!”

那次車禍中,如果不是辛幼寧,原嘉澍便早就會死了。

“你忘了。”系統說,“從始至終他都不是辛幼寧記憶裡的人。”

時光回到多年前的午後、孩提時代的那一次綁架。

楚歌不知道辛幼寧是為什麼會錯認,以為原嘉澍就是當初的人,但顯然,原嘉澍自己心中如同明鏡。

他心知肚明當年和辛幼寧產生交集的那個人是原惜白,卻鳩佔鵲巢,堂而皇之的佔據了原惜白的位置。

“或許是他害怕有一天會暴露呢?站得越高,摔得也越慘。”

那麼多年,不知道是什麼誤會,原惜白自始至終都不曾說出當年的一切,種種跡象無不指向了一種推測。

那就是連原惜白自己,都不知曉,辛幼寧當初是錯認了人。

原嘉澍享受著辛幼寧帶給他的一切,態度曖昧著,若即若離,然而同一時刻,他又和另外一個人糾纏不清。

先是搶他人身份,再是戴上一頂綠帽……或許原嘉澍就是怕某一天事情暴露了,無法再遮掩下去,害怕承擔來自於辛幼寧的怒火,因此先下手為強。

“不對勁。”楚歌喃喃,“他沒有必要這麼做,原嘉澍那樣愛他,他只要和辛又鳴斷乾淨就可以了。”

“解決不了,從根本上,他的身份就錯了,他不是當初的那個人。”

“……那只要當初的那個人開不了口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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