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華服, 流光溢彩的暗紋, 繁複挑剔的樣式依舊被輕而易舉的駕馭。

尚且還是少年的面目, 周身氣度卻華貴異常, 那並不是來自於演技,而是由內而外散發的, 源自於骨血的東西。

這甚至衝破了稚嫩的經驗, 使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無可挑剔。

他的長相是俊美邪氣的, 鳳眼上挑, 眉飛入鬢, 鼻樑高挺, 唇角只需微微上翹,就一切彷彿都在他掌控之間。

他甚至不需端正的體態來強調自己的威嚴, 佈置恢弘嚴肅的場內, 象徵著權柄的座椅, 他就那樣伸長交疊的雙腿, 手肘支著扶手斜靠而坐。

卻不會讓人感覺到一絲粗鄙,反而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衝擊性。

不用任何臺詞, 光是他的存在, 就已經足以將書中作者花費無數溢美之詞構築出的完美角色躍然於此。

上一刻前還忙碌的片場此刻聲音微不可聞,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放輕了呼吸。如果這些專業的人之前還對太子爺之餘角色的構築太過用心, 擔心影響整部劇的構架——

那麼此時, 卻紛紛生出了年紀輕輕眼光獨到的佩服之感。

美麗的畫面讓人不忍打斷,這種強調權利和力量的美麗更是讓人一瞬間恍惚忘記現實,被帶入精心構築出的氣氛中, 生出了一絲匍匐之意。

可那身在其中的人卻沒能明白自己所展現的萬中無一的風情。

“我說,差不多了吧?”佑希不耐煩的扯了扯毛領道:“還要拍多久?不是說坐著就可以嗎?這玩意兒熱得要死。”

“剛剛,剛剛那樣子拍下來沒有?”祁泰忙問道。

得到攝影師肯定的答覆才松了口氣,忙賠笑道:“教主,扯領子的動作再做一遍行不?這次不說話。或者你還有什麼靈感?全來一遍?我發現你的表現力是天生的啊,一舉一動都是戲。”

“你特麼才戲精呢?”佑希呸了他一臉:“我說夠了啊,看清楚你面前的是誰?教主,腦殼有包,少想些有的沒的。”

“別,別提醒我。”祁泰揮手:“這會兒我面前的不是我兄弟,就是我教主,你再說我跟你急。”

佑希一噎,回頭一看辰希和江伽都示意他反正衣服換都換好了,造型也做了妝也畫了,那就送佛送到西。

他咬牙,感情這倆不厚道的站著說話不腰疼,橫豎這麼重的衣服不是他們穿,長到腰際的一頭黑髮也沒接在他們頭上,還有臉上的妝,什麼玩意兒?悶得要死。

可再不情不願最後還是折騰完了這場,權當幫哥們兒一個忙了,雖然這哥們兒現在已經不想要了。

祁泰愛不釋手的保留下底片,對助理道:“這下子,即便片子爛得過不了審,把這段放網路上都能讓人舔屏。”

這話被換完衣服卸好妝出來的佑希聽了個正著,他寒毛都炸了,警惕的對祁泰道:“你說我的畫面會用來幹什麼?”

祁泰嘿嘿笑著轉移話題:“不是我說,可以啊你,攝像機在哪一處捕捉都沒有死角,先不論演技,這玩意兒我這隨便弄弄的草臺班子裡也談不上,但光說這表現力和鏡頭的契合性,你還真有幹這行的天賦。”

助理也點頭道:“確實是這樣,一開始我並沒有對少爺的提議抱信心的,眼前的氣質是一回事,但鏡頭面前卻大多截然不同。”

“照相都還有上不上相的說法,更何況是拍攝了。不過三少爺確實和鏡頭的相性很高,要知道光是這一點,就足夠現在好多新人走很遠了。”

佑希本還不耐煩,被連著吹捧也忍不住鼻子翹了起來,他對江伽道:“我跟你說過吧?憑哥的條件,想幹這行當你的偶像綽綽有餘。”

江伽好笑道:“說了我沒偶像,不過有事說事,真的很帥。”

她抬頭看著佑希,認真道:“你知道第一次我看見你的時候,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匹孤狼,既傲慢又有氣勢,當時沒什麼見識,都給我看呆了。”

“後來不知不覺就變哈士奇了,偶爾想起來一度還有點可惜呢。”說著對他翹起個大拇指:“原來那種感覺還是可以找回來的,幹得不錯。”

佑希怔怔的半響,然後臉一下紅了,忍不住把臉偏向一邊,然後又小心翼翼的對視回來。

問道:“真,真覺得我很帥?”

江伽正要點頭,就聽辰希的聲音插了進來:“嘖嘖嘖!有些人聽話真的只聽自己愛聽啊。”

佑希咬牙看向他,就見他奚落道:“你怕是把重點聽漏了,嗯?哈士奇先生?”

“你管我現在怎麼樣?總之這傢伙說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被我帥得腿軟,並且現在只要我想的話也隨時可以。”佑希得意道:“你這全程沒有存在感的壁花嫉妒不來的,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咱家丫頭就喜歡我這款。”

辰希一噎,從容不迫的表情一變,回頭一雙眼睛就逼視著江伽:“說,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怎麼想的?那時候你落在我身上的視線明顯比這傢伙多,肯定我的美貌更有衝擊性吧?”

江伽直想倒退:“不是,這種事都能掐?你可是哥哥,想想你們在母胎裡共同待那十個月。”

“我後悔沒把他踹出去。”辰希道:“說,我不可能輸給這傢伙。”

“對對!告訴這傢伙,讓他知道現實的差距。”佑希也逼過來道。

江伽直想抽自己嘴巴子,她要再在有其他人在的情況下單獨誇誰,那她就是個棒槌。

最終以她不錯的表達能力,硬是想盡了腦中所有的溢美之詞,才把這兩個傢伙給按了下去。

關鍵是誇了一個另一個就得更可著勁狠誇,鬼知道她最後是怎麼脫身的。

因為佑希客串的角色還有幾場戲,但今天的佈景是拍不下來的,所有約好了之後騰出時間集中一天拍完,祁泰這邊自會做準備。

回去的路上,江伽便有氣無力道:“得,還說讓我多看看個中行業呢,結果又解鎖了佑希的一個天賦。”

“沒有感興趣的嗎?”辰希問道:“攝影,造型,控場之類的,全都沒感覺嗎?”

“沒有!”江伽揮了揮手:“雖然看著團隊的運作架構,能把故事從無到有的呈現出來挺厲害的,但怎麼說呢,我更喜歡神秘一點的感覺,就是只看展現出來那部分就好了。”

辰希聳聳肩,表示瞭解,這行不行就換下一個,索性他們家的女兒,對未來的規劃中,自己的期待和興趣才是大前提,別的根本不用考慮。

卻聽佑希期期艾艾道:“你真覺得我幹這個不錯?”

見江伽看過來,他臉又紅了,眼神有點躲閃又故作傲嬌道:“如,如果你做我的迷妹,每部作品都看個百十來遍,我出席的地方你場場不落的追的話,也不是可以考慮考慮入這行。”

辰希聞言反手就是一巴掌給他扇過去:“你少腦子發熱啊,先不說老爺子肯不肯,就你這臭德行,受得了被擺到臺面上被人品頭論足嗎?”

佑希不耐煩道:“老爺子不是已經答應了只要不涉及人身安全,就讓我選擇一次自己想幹的職業嗎?”

“再說我幹嘛要理會樣樣連我的腳跟都摸不到的傢伙?規則我都知道,應付這些還不容易?”

這話也對,他有錢有人脈,頂著規則掌控者的身份下場,不說到哪裡都橫行碾壓吧,可至少是沒有別人那樣事事小心顧忌的。

別看那個圈子成天事多,實際上越到上面,爆料在面上來的,都已經經過篩選是願意拿個外界看到的,或者要麼鬥爭落敗要麼談崩了。

在別人眼裡這或許是又渾又深的一潭水,可在他們看來,不過是連鞋底都沒不過的小水窪。

於是江伽和辰希偷笑道:“你信不信?這傢伙要是去混娛樂圈,絕對是黑比粉還多。”

佑希見自己一派認真的提案被這倆傢伙奚落,惱得直追著兩人打,這話題也就沒頭沒尾的結束了。

本來三人還想在外面玩會兒,立馬就接到了已經從今天的工作中解脫出來的白言喻的電話,一個勁催他姐姐快點回去。

言道阿則想她云云,再不回來要哭了。

佑希聞言嗤笑:“要哭的是你吧?阿則跟鵝玩得好好的呢。”

為了避免倆人又隔著電話掐起來,江伽只好答應他馬上回家。

週末按照慣例只要有空都是自己下廚,吃完晚飯幾個大的又陪阿則在玩具房完了會兒,才各自回房休息。

阿則一開始還要跟著哥哥姐姐睡,不過這幾天也適應下來了,漸漸也肯自己一個人睡,只是但凡有點事還是要撒嬌擠進哥哥房間。

比如前天晚上打了兩個還沒有煙花動靜大的雷,就抱著自己的枕頭一個勁往自己哥哥被窩裡擠。

白言喻要把他拎出去,這小鬼便可憐巴巴道:“要不我去姐姐那裡睡?”

小小年紀已經是深諳爭寵之道了,在一眾哥哥姐姐面前橫行無忌那是早晚的事。

恨得自己都沒嘗過那甜頭的白言喻直想把這貨打包空運回英國。

晚餐的時候小阿則一個勁給江伽夾菜,她吃得有點撐了,直到回房都沒有消化。

睡不著只好起來找點消化藥吃,開門就看見陸見希端著一杯水正要回房間。

見她出來,便問道:“怎麼了?”

“有點撐了,去翻兩片消化藥吃。”

“我房間裡有,進來吧。”

江伽便跟著他進了房間。

上次春節大掃除後,這還是江伽第一次進他的房間,雖說大夥兒成天會聚一起玩,不過不拘客廳還是娛樂中心甚至給小阿則準備的玩具房,即便在誰的臥室玩,一般也沒人會想來他這裡。

按佑希的原話:“一股子性冷淡的氣氛,一進來就什麼玩的興致都沒了。”

江伽卻詭異的覺得或許只是沒找到用途而已,就好比陸見希這個人,或許是之前幾次的原因,她現在已經有種這傢伙越是端著,越是想踩一踩的變態衝動。

但反應過來又知道不利於家庭和諧,這樣不好不好。

陸見希把手裡的水杯放桌子上,又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小藥箱。

輕車熟路的開啟翻了一盒消化藥出來,給了兩粒給江伽。

江伽接過藥,見這不是糖衣的,便含在嘴裡,隨手端起旁邊那杯水就著咽了下去。

又喝了兩口才將杯子放回去,結果一抬頭就看見陸見希臉又紅了。

“怎麼?”江伽奇怪道,然後看了眼手裡的被子:“哦,哦!不好意思,你倒的水我一口氣就喝了,我幫你重新倒一杯。”

“嗯?不,不用了。我現在不是很渴了。”陸見希回過神道。

“什麼不渴,你喉嚨都在咽。”江伽以為他在客氣:“等著!”

說著便準備出房間,卻被一把抓住了。

陸見希怎麼能說她剛喝那水,其實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喝過了。

女孩子微微仰著纖細的脖子,喉嚨上下滑動的時候,讓人莫名的口舌乾燥。

陸見希拿過江伽手裡的杯子,將裡面剩下的小半杯水一飲而盡。

然後對她道:“這樣就可以了。”

江伽怔怔的看著他,心裡劃過一絲異樣,正要開口,就被一根修長的手指封住了嘴巴。

“別說話!”陸見希道:“反正沒好話。”

江伽眼神訕訕的,就聽他接著道:“我發現你很喜歡在這種時候耍壞心眼,一定要把人欺負得無地自容。”

“那,那也沒有。”江伽訥訥道:“這不就欺負你嗎?”

陸見希一噎,然後無可奈何於羞惱之中竟然發酵出了一股雀躍——

“為什麼喜歡這麼做?”

“哈?”

“為什麼唯獨喜歡欺負我?”

江伽撓撓頭,這明明不是什麼咄咄逼人的問題,卻被他問得有點煩躁。

她吐出一口濁氣,試著道:“要不,我道歉?”

陸見希一下子有種一腳踩空的感覺,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惱怒。

“為什麼你覺得我需要的是道歉?我說這話不是為了傾訴委屈或者讓你試著改變對待我的方式。”

“那你想要什麼?”江伽索性問他,正好最近她也覺得面對這傢伙的時候怪怪的。

按理說不應該這樣的,大夥兒經了這麼多事,一家人已經早不見了生分,唯獨這傢伙就是事多。

陸見希聞言一怔,臉上也顯出些茫然來,他意識到他們兩人好像在角逐些什麼。

但這種東西又彷彿一直被蒙了一層面紗,眼看著已經勾勒出大致輪廓,卻始終雲裡霧裡。

你想要什麼?

這個問題就如同一根尖銳的刺,挑破了那層名為倫理和常識的薄紗,讓他眼前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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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江伽就看著陸見希倒退了兩步,指尖掩唇,表情恍然大悟之後變得有些無措。

她不明就裡,但隱隱又覺得有些火大,他倆都在這兒,卻好像他一個人洞悉了什麼自己卻矇在鼓裡一樣。

可不待她問出來,對方已經驚醒般慌亂道:“夜深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所以江伽直到出了房間都還是一片茫然。

因著陸見希神神叨叨的,江伽一晚上都沒睡好,以至於第二天早上對他又沒有好臉。

不過一早顧則北來了電話,請她去他家橘子園bbq,這是之前就說好的,江伽也樂意去玩。

不過人多才好玩,免不了又是拖家帶口。

顧則北看到一群人後,抽了抽嘴角,把江伽往旁邊一拉:“我不是叫你一個人嘛?你怎麼全帶來了?”

才說完一個聲音就插了進來:“也不用你邀請,我來我舅舅家還用跟誰打招呼不成?”

“嘖嘖!能耐啊,居然真的變出一片橘子園了。”佑希搗他心窩子:“不知道禍害了多少橘子樹。”

“關你屁事,我就想吃橘子你管得著嗎?”

辰希掃了眼周圍:“這裡原來好像是大舅種鬱金香的地方吧?你全給刨了?我說這幾天你腿怎麼有點瘸。”

“你這是汙衊,我哥的花不好好的。”顧則北往邊上一指。

好麼,花是還在,可都被擠邊上了。

那邊吵吵鬧鬧,小阿則要摘樹上面最大的橘子,江伽便抱著他讓他摘,都得小孩兒咯咯笑。

顧家的人早在這裡擺好了燒烤架還有食材工具,桌椅鮮花飲料都有,今天的天氣也不錯,很是不虛此行。

只要涉及到吃的,一貫都是江伽和辰希負責,兩人烤東西忙得不亦樂乎,另外幾個傢伙卻打打鬧鬧的好不熱鬧。

江伽喂了一片魚肉給乖乖待在她身邊的小阿則,卻被旁邊的辰希嘴快的一口叼了過去。

眼看小孩兒要哭,江伽笑罵的抽了辰希兩下,邊哄道:“別急別急,哥哥壞,這裡還有。”

這才讓小孩兒破涕為笑。

江伽又對另外幾個吼道:“別光玩,讓你們摘橘子榨果汁呢,不然一會兒別想吃。”

幾人這才鬨鬧的趕著去幹活。

等他們果汁榨好了,江伽他們這邊也已經烤出了頭一波吃的了。

佑希拿了一串雞翅,邊啃邊問:“今天怎麼這麼清淨啊?咱們這麼大的動靜也不見舅媽吭聲?”

顧則北嗤笑一聲:“她前幾天回那邊了,說是阮家有點事,真她在家我還不樂意你們來呢。”

眾人知道顧則北現在對阮家是個什麼態度,他們幹那檔子事遲早得算賬的,這也無可厚非。

不過他大嫂不在家也正好,省得互相壞興致。

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人叫一個念不得,這邊才說完,本該在孃家的大嫂的人影就出現在他們視線裡。

同行的還有個和他們同齡的女孩子,正笑眯眯的衝這邊走來。

顧則北暗罵一聲晦氣,對著眾人投過來的疑惑目光便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她今天回來?說是那邊老爺子身體不好,我以為再怎麼得多待幾天。”

說話間那二人已經到了面前。

“喲,都在啊,年輕人多聚一起玩好。”顧大嫂笑道。

在場所有人覺得好笑,就跟之前火急火燎出手的不是她一樣。

不過再怎麼人家是女主人也是長輩,眾人該有的招呼還是得知應的。

顧大嫂一一招呼,然後拉過她身後的女孩子道:“這是阿綺,小時候你們還一起玩兒過呢,有印象吧?”

說著把人往他們這邊一推:“我帶她回來住幾天,還說過兩天去你們家玩玩呢,巧了,你們年輕人才有話題,這會兒敘敘舊吧。”

眾人對視一眼,自己老父親都病了的時節,還特意帶個人回來住,這阮家現在行事是越發不按套路出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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