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伽對他在這個問題上突然彆扭感到莫名其妙。
不過有的是事情要忙, 她也就懶得跟這傢伙擰, 幾根長條凳子往他身上一塞:“行行, 你要是不介意輩分, 我還懶得特意點出來呢,去把幾條凳子洗了放太陽下曬曬, 吃飯的時候要坐呢。”
顧則北被沉沉的凳子壓了一身, 不悅的嘀咕道:“咱倆有什麼輩分?”
嘀咕是嘀咕, 但幹活倒是沒含糊, 牆角邊的自來水接上了長長的橡皮管子, 年輕力狀的也不怕冷, 拿著張抹布就邊沖水便笨拙的擦了起來。
其他人也各自被江伽分了活兒,一年沒住的房子, 除了被搭上的床椅之外幾乎到處是灰, 工程量還不小。
佑希連捅了好幾個蜘蛛網後, 戴著口罩聲音嗡嗡道:“臥槽, 早知道該把防塵服帶來的,丫頭說得對, 上次在家穿那是窮搞陣仗呢。”
“誒!你們說蜘蛛的窩被咱端了, 晚上不會——”
還沒說完就聽旁邊擦桌的延希笑眯眯道:“哥,我聽說是雞肉味的。”
把佑希噁心得夠嗆, 氣得他拿著綁在晾衣棍上的笤帚追著弟弟打。
江伽和辰希抱著一堆鍋碗瓢盆出來, 就看見這傢伙又不消停,手又騰不出來,忙踹了他一腳:“別鬧, 到處都是灰。”
辰希也道:“幸好大哥去收拾臥室了,要他那個潔癖在這裡,有你好看。”
佑希想來有過到處裹亂弄髒房間被見希收拾過的經歷,訕訕的放下笤帚,問他們:“這是幹嘛?”
江伽把大鐵鍋放地上:“這些都是鐵呢,光洗可不行,鏽成這樣好好磨一下才能再用。”
說著便從角落裡翻出一塊兩張紅磚重疊大小,面上光滑平整略帶下凹弧線的磨刀石。
她把菜刀打溼,放上面磨了兩下,然後遞給辰希:“就這樣用,其實和專用磨刀石差不多,只不過形狀有點不一樣而已,不影響。”
辰希對這個上手當然快,江伽示範過邊接了過來,接著江伽便找來砂石自己清理鐵鍋。
見佑希站他們旁邊看的心癢癢,江伽笑道:“你去燒點熱水,這些碗筷放了這麼久,得好好洗幾遍。”
佑希左右一看:“鍋都在你這兒,怎麼燒啊?”隨即又窘迫道:“我,我還不會用土灶啦。”
江伽笑罵:“缺心眼呢,誰會指望你廚房裡的事?我不是帶了個熱水棒嗎?接桶水把那玩意兒扔進去,插上電就能用了。”
“別把手伸進水裡試水溫啊,會觸電的。”
“你以為我傻呀?”佑希憤憤道:“這麼簡單的原理還用提醒我?”
然而有些事真不是原理不原理的問題,就像剛擦完傢俱從臥室裡出來的顧則北。
要說他的學力甚至還在江伽他們所有人之上,即便不像佑希對此敏感,這麼基本的物理常識總會的吧?
然後他看到牆角一桶正冒著霧氣的熱水時,就滿以為是江伽看他們用冷水擰毛巾所以給燒的熱水。
心裡一熱,二話不說就伸手進去想暖暖,至於水裡那個金屬狀玩意兒,以及上面連線的電線?
不存在的,大少爺的概念裡,根本就沒有危險隱患如此明顯的東西敢擺在他面前的說法。
結果江伽和辰希還有佑希三人在外面熱火朝天涮鍋磨刀洗碗時,就聽到一聲慘叫,然後顧則北捂著一隻手跑出來。
氣急敗壞道:“誰幹的?”
江伽一看他手上溼淋淋的就知道怎麼回事,小時候她手欠也被電過一次。
“要洗鍋碗燒的水,你去碰幹什麼呀?”
顧則北大步走過來:“我碰幹什麼?我還以為——,裝個熱水管道多大的事?你早說我昨天就先讓人來弄好了,幹嘛用那麼危險的東西?”
江伽倒是能理解人大少爺費力半天幹完活兒,轉身就被電了免不了有火氣。
便隨手抽了一張乾淨毛巾幫他把手擦乾淨,還翻了翻他的手掌,逐個手指檢查了一番。
大少爺的手又是手控福利系列,骨節分明,修長勻稱,指甲圓潤整潔。許是剛剛幹活沾著冷水凍的,有些微微發紅,除此之外倒沒什麼別的問題。
江伽給他擦的清潔乾爽後,笑道:“好了,那不是沒想這麼多嘛,水棒還是我媽給的呢,不然今晚洗澡不知道要燒多長時間的水,你去坐著休息會兒吧,這邊快完了就做午飯。”
本來辰希他們還覺得則北這暴脾氣又最是嬌慣的性子,說什麼也得發會兒脾氣。
這時候卻看到他捂著自己一雙手藏懷裡,像誰盯上了要給他剁下來一樣小心翼翼,並一臉羞紅的垂著頭進了屋。
雙胞胎齊齊一抖,莫名覺得這傢伙有點讓人汗毛發直。
這會兒清掃也差不多了,見希和延希也表示他們那邊好了,不過水分還沒幹,倒是得等到晚上才能鋪床。
也不急,還有大半天呢,首先還是得把午飯解決了。
江伽把火升好,粗柴燒的灶其實也用不著人看著,隔十幾分鍾翻翻柴,或者添減點就行了。
可延希卻喜歡那兒,剛做清潔被凍了一手的他覺得這地方太溫暖了,讓人昏昏欲睡,就自告奮勇的要燒灶,誰都不讓。
江伽乾脆給了兩個他幾個紅薯土豆:“拿去玩吧,別扔明火裡,就放在兩邊烤,一會兒可香了。”
辰希無奈道:“別把他們當幾歲孩子一樣寵啊,你看佑希又眼紅了。”
這倒是,延希已經樂滋滋的玩上了,還得防備著他哥,要不是見希用眼神逼著,佑希怕是早上去掀弟弟了。
這傢伙今天開始就一直很來勁。
江伽燒了半鍋水淘了三碗米煮進去,煮到半生不熟的時候瀝起來,又把鍋裡的米湯全舀進一個敞口盆裡。
再重新洗了鍋,摻了半瓢水,放上蒸桶,墊上紗布,將生飯倒了進去蓋上竹蓋蒸了起來。
辰希聞著滿屋子的米香,笑道:“倒不是沒吃過,只不過還是第一次自己做,而且火頭也不一樣。”
江伽點點頭:“雖然外面不是沒有吧,但我總覺得不是土灶燒出來的,就還是缺了點什麼東西一樣。”
說著取了幾個碗擺灶臺上,給每人倒了碗米湯,又每碗稍稍撒了點白糖——
“嚐嚐看,可好喝了,有香又暖。”
眾人忙了一上午,早有些餓了,米飯的香味本就勾得腸胃蠢蠢欲動,哪裡還用她招呼。
一人端一碗在她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喝上了。
香濃清甜的口感溫暖了四肢百骸,一瞬間安撫了躁動不安的胃,那種奇妙的滿足感在這刻真的勝過以前所有嘗過的珍饈美味的印象。
反正這會兒人人眼裡就是剩下這碗米湯。
顧則北喝完之後還要了半碗:“這玩意兒怎麼這麼好喝?那家裡做飯為什麼從不把它瀝出來?”
江伽給他添了半圓勺,也不給多的省得喝飽了吃不下飯。
“你這會兒又累又餓又冷當然覺得好,讓你天天喝估計就不耐煩了。”
接著又對辰希道:“你先把排骨和肉菜收拾出來,我跟佑希去挖幾節藕回來。”
陸見希聞言,忙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江伽揮揮手:“你算了,裡面全是淤泥,你去了回來不知道要洗多少遍手。”
陸見希:“……”
“哈哈哈……”佑希指著他哥笑道:“老大你也有這麼不頂用的時候。”
說完在老大想抽他的時候就竄遠了,然後見江伽翻出一雙過膝的塑膠筒靴穿上。
佑希一樂:“還有沒有?我也要穿著下去。”
江伽搖搖頭:“這都是以前我媽的,也就在邊上撈幾根而已,你揪著塘裡的水幫我把淤泥洗了就行。”
藕塘就在他們家下面不到百米的距離,兩人沿著小路穿過竹林走不了兩分鍾就到了。
不過來到藕塘邊卻正好遇見了熟人,雖然如今的模樣已經大變樣,但江伽每年都會來也不至於不認識,可不就是小時候天天打架的小胖子?
這會兒人家已經不是小胖子,早就抽條長高,變成皮膚有點黑的精神少年。
小胖子上學的時候比她大一屆,現在貌似正讀大一,想是在大學交了女朋友,這會兒不光是他,後面還跟了個神色有些不悅,穿得可愛時髦的陌生女孩兒。
小胖子正哄女朋友,鄉下過年是沒什麼好玩的,連手機信號也差,也怪不得人不高興。
回頭一見江伽,就樂了:“喲!昨天沒看到人,我還當你今年不回來呢?怎麼?被哥嚇傻了?放心放心,大夥兒都是大人了,不找你麻煩。”
江伽嗤笑:“說得好像每次最後哭爹喊媽的人是我一樣,怎麼?去外面唸書打架沒給鄉親丟這份人吧?”
兩人半罵半笑的才侃了幾句,佑希就不耐煩的拉著江伽的手:“走了,家裡還有這麼多張嘴等著吃飯呢,在這裡嘰歪什麼?”
說完冷冷的瞟了“小胖子”一眼,小胖子那從前也是村裡一霸——一霸之下的另一霸,又正是這個年紀,哪兒耐煩這個?
正要開口呢,就感覺到胳膊被拉住了,回頭看原來是女朋友挽住了他。
她這會兒臉上早沒了剛才的不耐煩,反倒有些興奮期待道:“大江,不介紹一下嗎?”
說著嗔怪道:“你回來這幾天都帶我見的什麼人吶?年輕人當然還是得跟年輕人玩。”
小胖子奇怪道:“這幾天不一直都帶你和我哥們兒一起玩嗎?”
“你那些——”女孩兒不耐道,然後見對方已經走了,頓時大失所望。
而這邊佑希也不高興的對江伽道:“那家夥誰啊就哥啊弟啊亂稱,他哪門子哥?”
江伽知道這傢伙小氣,好笑道:“你還別說,真算起來,他還就是,他太爺和我太爺是親兄弟,還沒出五服呢,雖說關係遠了,但鄉下住這麼近哪有不沾親帶故的。”
佑希不服“我不管,反正這次是給你面子,下次在看到莫名其妙的傢伙亂喊,我可是不管場合的。”
江伽撈出一支藕遞給他:“別鬧,你家就沒遠點的同輩了,那下次有女孩兒叫你哥哥,我難道還得把人打飛啊?”
佑希正洗藕呢,聞言彆扭害羞道:“你要真醋別的女孩子喊我哥,那就喊唄,我馬上回去通知認識的所有人不準再喊了。”
江伽白了他一眼:“瞅準機會就佔便宜是吧?就你這大齡兒童?我怕喊出口丟人。”
“怎麼就丟人了?哥哪兒拿不出手了?”
“腦子唄!”
“你是不是忘了期末考試我也比你考得好?”
“你是不是忘了還有把柄抓我手裡?”
兩人罵罵咧咧的懟著回來,辰希這邊已經把食材處理好了,排骨也瀝過一遍水用另一邊的小灶開始燉了起來,什麼都沒放,只丟了兩塊老薑進去。
這種大鍋大火的燉湯倒是比一般快得多,等米飯蒸好的時候,已經能聞到香味了。
江伽把去皮的藕切了大塊扔湯裡去,又有大鐵鍋炒了不少菜。
充足的火候和大鍋的尺寸可以讓食材迅速受熱並且翻轉均勻,即便是普通的小菜也格外有風味。
想著燉湯始終要點時間,江伽乾脆做了幾個耗時的大菜,等菜全上桌了,排骨湯也就燉好了,再往上面灑點江伽他們回來的時候,順手揪的一把野蔥花,又鮮又美。
幾人這會兒都餓了,期間雖然喝了米湯打底,又有延希烤好的紅薯土豆稍微墊了墊。
可在廚房裡幹看著各色菜式等了足足快兩個小時的,他們估計這輩子還沒有那頓飯的胃口被吊這麼久的。
江伽和辰希今天那是做了多少飯菜啊,可一餐完了之後,居然差不多都見底了。
倆大廚也好高興,就連延希一個燒火的還邀功呢,被他三哥抱起來往天上扔。
才洗完碗,佑希就一個勁催她帶他去山裡玩:“你之前答應的陀螺得做給我,還有鳥蛋我也要掏掏,還有荷葉雞,對了咱是不是得去偷雞?我們上香回來的時候是不是看到有堆著的草垛?你給我編小草鞋,我開學得饞死阿喻。”
江伽二話沒說就往他頭上賞了幾個爆慄:“你今天熱乎個屁啊,給我安靜會兒,跟雞血打多了一樣上躥下跳的。”
說著就擺了一張小凳在他旁邊:“坐下,這太陽多好,才吃完飯呢,曬曬太陽多好。”
佑希一看,兄弟們和小舅舅已經各自搬了長凳子坐下了,冬日午後的暖陽確實舒服的讓人昏昏欲睡。
他勾唇一笑,勾過江伽的肩膀道:“來來,曬太陽可以,你幫哥按按,我的按摩券可是還剩好幾張。”
那滋味不知道有多美。
可話才說完,就收到四道恐怖的視線,抬頭一看所有人都一副‘再嘚瑟就把你扔井裡’的顯眼殺意。
佑希訕訕的收回要求。這,確實不能得意忘形哈。一個人享受就是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些心眼小的可不得眼紅?
算了,體諒一下他們吧。佑希慫慫的想。
休息過後,還是擰不過幾人稀奇,江伽就砍了一些桑葚樹枝回來。
腳腕那麼粗的樹枝,用家裡的砍柴刀麻利的削了幾個陀螺出來,再從爺爺以前的工具箱裡翻出幾顆舊釘子釘在陀螺尖上。
見延希毛茸茸的腦袋好奇的湊過來,便給他解釋道:“這釘子不但能加重它中間的重心,和地面摩擦阻力也小,全木的陀尖打磨很耗時的,也不是什麼木頭都行。”
“給,這個做好了。”江伽把陀螺遞給延希,有剮了幾縷桑葚樹枝上的皮,分出裡面那層長鬚編成小鞭子,固定在木棍上。
示範給幾人看怎麼玩之後,便由著幾人玩開了。
雖說只是玩個新鮮,可大夥兒居然也就這麼樂呵呵的完了大下午,期間佑希看到有小孩在玩鐵環,還一定要江伽去幫他借呢。
江伽沒辦法,好不容易用糖和零食從小孩子那兒借來了鐵環,就看到這傢伙又抱了一堆乾草回來。
自己倒是玩鐵環玩得起勁,卻催促她道:“快編小草鞋,或者按我的腳碼編一雙大的也行,我就穿到學校去,我就得看阿喻那家夥眼紅。”
江伽一巴掌扇他腦袋上:“你倒是不讓我歇口氣是吧?晚上還得做飯鋪床呢。”
佑希忙賠笑的幫她捏肩:“來,哥疼你!就讓我使喚這一天啊,明天就走了你說你現在不做哪兒還有時間?回去我就聽你使喚,絕對算話。”
江伽翻了個白眼,還能怎麼辦?
中午吃得挺不錯,但晚上大家倒是想吃點清淡的,就熬了個青菜粥,又炒了幾個小菜就頗是滋味的吃了一頓。
其中還有佑希心心念念的野菜,其實就是從挖藕的時候,江伽順手從田埂扯的幾把魚腥草。
這玩意兒涼拌最好吃,喜歡它的用來下飯那個箇中滋味妙不可言,不喜歡的就覺得味道奇葩。
不過好在大家都吃得慣,光碟行動妥妥的。
吃完飯江伽就讓他們燒水洗澡,自己開始鋪床。
家裡只有三個房間,床也是以前舊式的木床,中間隔空是一塊塊木板,然後在上面鋪上厚厚的棉絮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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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傢俱是需要人養的,這些年沒什麼人住,都有些腐朽了,坐上去的感覺都不如以前結實。
江伽鋪好床,挨個在上面試了試,琢磨著是不是這次陸叔和媽他們回來後,讓把房子也修葺一遍。
該換的傢俱,該添的裝置管道,反正每年也是要回來的,以後還要帶阿喻回來玩,不比以前她們母女兩人,怎麼樣將就一晚就行了。
這麼想著,江伽試最後一張床的時候,就半個身子躺上面一時半會兒沒起來。
這時佑希洗完澡換了睡衣走進來,見床上躺著的江伽就樂了。
“這是我和辰希的房間啊,你要陪我們睡嗎?”
說著就往這邊一衝:“行,哥這邊可暖和了,來咯!”
“蠢貨,別——”江伽睜眼就看見佑希猛的往床上扎。
她出聲的時候那家夥已經跳下來了,只聽床板‘咯嘣’一聲,應聲而斷,兩人直接就漏了下去,狼狽的摔裹在床單和層層棉絮裡。
江伽氣得渾身無力,回頭看著佑希,眼裡已經沒了好看的神色。
佑希意識到這次真的闖禍了,忙想賠笑,就感覺周圍的光線一暗。
抬頭,便看見其他人站在床邊冷冷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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