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天堂之門(十)

明哲站在別墅二樓的立窗前, 看著明雋的車仿若咆哮一般疾馳而去, 斂了斂眸,神色歸於平靜。

雖然很殘忍, 明哲卻不後悔將他們的身世告訴明雋。

二十歲, 已經到了該承擔自己人生的年紀, 而不是渾渾噩噩繼續過著紈絝二世祖的混亂生活。

說到底。

還是他這個哥哥替他擋了太多壓力。

重新回到寧嬰的房間,看了一眼扎在她手背上的掛針, 明哲微抿了抿唇。

伸手探了探她額頭未退的熱度, 俯身替她蓋好被子,側著身子坐到她床側的地毯上。

低頭定好每隔一小時響一次的鬧鐘, 半靠著床側,緩緩闔上眼。

近九個小時的飛機, 說不上多累, 腦子卻隱隱有些發脹。

隨著明哲淺眠,寧嬰緩緩張開眼睛, 側過頭, 細細打量了一番男人稜角分明的側臉,眼眸閃過一絲淺淺的暖色。

明媚這丫頭,爹不疼娘不愛的,總算還有個大哥關心她。

以寧嬰看人多年的經驗, 她當然清楚, 明哲對此時的她更多的是歉疚和因為歉疚而引發的兄妹情。

至於未來。

那就不一定了。

……

翌日。

明澈聞訊趕回國。

寧嬰因著受驚嚇,燒了一夜體溫也在晨曦來臨時,終於回落到正常溫度。

明澈回明宅後, 只敢進去看上她一眼,隨後獨自一人回了書房,這一坐便是深夜。

經過那日的談話,明澈原本計劃著等秦玥的忌日過了,按著明媚身份證上的生日,在明家為她辦個生日宴,正式對外宣佈她的身份。

之後再對外宣告他跟宋芸離婚的訊息,以及明哲和明雋的身份。

正好藉著這些日子的緩衝,能讓明雋接受這個事實。

卻沒想到,會突然發生昨天那種事。

明知道應該告訴女兒真相,臨到頭,明澈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將明澈的反應看在眼裡,明哲只默默搖頭。

他對明澈的性格十分瞭解,可畢竟這些都是明家的家事,如今他只能算是個外人,有些事情只能由明澈這個當父親的親口告訴明媚。

即便如此,寧嬰退燒之後,明哲還是把她送回了學校外的公寓,而不是讓她面對明澈的優柔寡斷。

直到寧嬰的病情徹底穩定下來,明哲才又坐上飛機繼續之前的巡視工作。

寧嬰在家裡休息了兩日,重新投入到音樂創作之中,至於明澈到底什麼想法,她並不感興趣。

【嘴上說著不感興趣,主人你還不是配合著宋芮欺負你?】

小羽毛跟寧嬰混得時間久了,早就摸清楚自家小祖宗的脾氣,這位想來不會讓自己吃虧。

真要是上趕著吃虧,那絕對是他家主人自己的陰謀。

寧嬰輕笑了一聲,“我有什麼陰謀?我的任務是成為音樂家,順便替愛麗絲報仇,明媚的家事和我無關。”

再說了。

就那樣的家庭環境,還不如沒有。

小羽毛明顯不信。

寧嬰輕哼了一聲,勉強算作妥協,只說:“只不過是為了開口說話找個由頭罷了。”

人被驚嚇之後,也是有可能產生應激反應的不是?

至於明澈願不願意面對現實,認清事實,還是得看他自己。

她沒有這個義務幫明媚處理家務事,更沒有義務教誰做人。

寧嬰的這個想法剛從腦子裡閃過,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上面顯示的正是明澈的來電顯示。

……

坐著明澈的車,來到燕京郊外的墓園。

寧嬰從他手上接過一束白菊,隨著她走到明媚母親的墓前。

替明媚祭拜過母親後,寧嬰跟著明澈一起坐在墓前,聽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往昔的記憶。

無非就是他跟明媚母親如何相識相戀,卻被家族阻撓,他抗爭不過最終屈服的故事。

親生母親害死他的妻子,將親孫女送去孤兒院,虎毒還不食子,這樣的家醜明澈忍了十八年,壓了十八年,日日鑽心剜骨,痛徹心扉。

看著眼前的男人聲淚俱下,寧嬰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這種故事看得多了,她早就麻木了。

誰都有不得已,卻不是誰都能得到原諒。

將明媚的身世說出口,明澈的心非但沒有放鬆,反倒更緊了,他張了張口,看著沒有任何反應的女兒,低聲懺悔。

寧嬰靜靜看了他片刻,搖了搖頭。

抱歉。

我沒辦法替明媚原諒你。

也沒有這權利,替她原諒你。

明澈見她搖頭,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萎頓下來。

消沉不過片刻,明澈見寧嬰被冷風吹得微微有些發顫的身子,勉強打起精神,踉蹌起身,開口:“媚媚,我們回去吧。”

寧嬰點點頭。

看著女兒這一路過來,依舊和以前一樣,一句話都不願意說,明澈張了張唇,最終沒問出那句“能叫我一聲爸爸嗎”。

明澈清楚。

他不配。

……

回到錦海彎的公寓,寧嬰明顯感覺到明媚的身體有了些不一樣的變化,尤其是喉嚨部分,比之以往彷彿被緊緊掐住的束縛感,此時竟然舒緩了許多。

她眯了眯眼,微嘆了口氣。

這孩子雖然沒提這個願望,心裡終歸還是存著些執念。

真傻。

試了試聲音,寧嬰滿意地點點頭,當晚便錄了一首歌。

這一次,她發的新歌叫《alice》,詞作用的“敲天堂之門”的名字,原唱署名則用的“四月的風”。

歌曲一上傳,就被sas官方第一時間推上了網站首頁大封面,官博也在第一時間釋出了熱推的資訊。

同一時間。

遠在德國的明哲,收到了sas負責人的訊息,手機裡同時多了一首寧嬰的新歌。

這首新歌的名字是以“四月的風”已逝的隊長愛麗絲的名字命名,歌詞的前半段描述了一個名叫愛麗絲的女孩,她天真樂觀,充滿了對音樂熱愛和對生活的熱情。

歌詞的後半段則還原了明媚目睹愛麗絲自殺後的屍體,出現在她們集體小公寓裡的畫面。

最後部分,寧嬰又加了一段,象徵明媚對愛麗絲悼念懺悔的哼吟。

三個部分融合了開朗活潑的節奏律動,哀婉的抒情,以及最後的福音式哼唱。

和寧嬰之前創作的布魯斯風格的《drop》不同,《alice》以著gospel的形式,再由明媚極度空靈明晰,又性感特別的嗓音演繹出來,幾乎第一時間征服了開啟播放器聽到這首歌的所有人。

而“四月的風”這個名字,更是在微博上引起了一番熱議。

娛樂圈是個極度健忘的世界,不到三年時間,曾經紅極一時的“四月的風”已經隨著最後的分崩離析,徹底退出這片光鮮亮麗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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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有一個人站出來,喚醒眾人記憶的時候,這些人才恍然記起,曾經有這麼一個被所有人看好,被無數人簇擁的少女團體。

還有那個,被稱作“被天使吻過的嗓音”的女孩。

如今的音樂播放器上還能找到當初“四月的風”發過兩張專輯,而這突然出現的“四月的風”以及《alice》,幾乎第一時間喚醒了所以人的記憶。

雖然有所預料,寧嬰還是被突然湧入她微博的人流量嚇了一跳。

在她釋出《alice》音訊連結的微博地下,幾乎所有人都在詢問演唱《alice》的人,是不是當年那個“四月的風”的小主唱“小晴天”。

甚至還有人因為《alice》中的歌詞,猜測起當年的愛麗絲到底是因為什麼而自殺。

寧嬰翻看了這些微博留言後,在即將凌晨的時刻,發了一條沒有任何配圖和音樂的簡短微博。

【敲天堂之門v:等我敲開天堂之門,也許上帝會告訴我答案。】

沒有再看微博上的留言,也沒有管她的這句話會不會被人讀懂,寧嬰神色平靜地退出微博。

剛準備起身,捏在手上的手機滋滋滋地震動起來,抬手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居然是明哲。

電話接通。

寧嬰靜靜等著電話那頭的男人開口說話,那頭的人似乎正在翻閱什麼東西,紙張刮擦的聲音沙沙作響,過了幾秒,才響起男人清冷淡漠的聲音:“還不睡覺?”

聽慣了明哲平日裡那副“生怕把她嚇壞,放在手心怕碎,含在嘴裡怕化的溫柔小心”,突然聽到他略微帶著些不贊同的聲音,寧嬰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卻依舊沒有做聲。

寂靜的氣氛足足維持了五秒鐘,才被明哲的第二句話打破。

“不說話?”男人的聲音一如他的性格,平淡沉穩。

寧嬰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幾不可聞的介意。

明哲雖然心裡說著不在意這寶貝疙瘩最先對明雋那小子說話,可他好歹繞著地球飛了半圈,在她床邊陪了一晚夜,偏偏到上飛機都沒聽到小姑娘開口對他說上一句話。

倒是人到了德國之後,先聽到她唱的歌。

還是跟廣大網民同一時間聽到。

確切的說,比廣大網民還要晚上一個小時才聽到。

簡而言之。

明大少吃味了。

平日裡周圍人再寵明雋,他這個做大哥的一向清楚自己的位置,從來沒起過爭寵吃味的想法,偏偏這回……

總覺得有些委屈。

在這頭沉默是金的小姑奶奶,像是知道自家便宜大哥心裡的想法一般,眼眸兒微彎,等待了許久,才一字一頓地開口:“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

乍聽到小姑娘說話的聲音,明哲手上的動作一頓,雙指按了按掛在耳窩處的藍芽耳機,不由自主地輕“嗯?”了一聲。

總覺得耳朵有些癢。

再次調整了一下耳機,明哲才開口:“怎麼了?”

“我快生日了。”寧嬰緩緩開口。

明哲怔愣了片刻,想到他和明澈之前的打算,出聲:“到時候給你辦個生日宴,想要什麼禮物?”

寧嬰微眯眼,搖搖頭:“不要生日宴,我想跟哥哥一個人過。”

明哲指尖微顫,沉默了片刻,回了一句:“嗯,過十二點了,去睡覺吧。”

“好。”

電話被結束通話,明明對面已經沒有任何聲音,明哲仍保持著之前翻頁的動作,眼神幽暗,看不出喜怒。

他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期待中的聲音比他想象的更好聽,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日他經過南陵大橋,隔著車窗一瞥而過時,看到她淡得彷彿即將消失的背影。

心裡就好像被某種並不尖銳,卻有著無數稜角的石頭一次一次地劃過,不刺痛,卻磨礪的酸澀脹痛。

他低下頭,接通阿光的電話,聲音低沉:“去查一下‘四月的風’當年的情況,跟媚媚有關的全部都查。”

作者有話要說:  _(:3∠)_之前欠的章節全部補齊了!!!我的信用值是不是可以回一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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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關於明家和宋家的事,我不回應了,求解的可以看32章的其中一個評論,該說的我都說了。

至於什麼讓明爹宋母去死之類的做法,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我寫自己的文,你們喜歡看我鞠躬歡迎,不喜歡我也不可能為了你們改變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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