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沈彤再說些別的, 那邊,男人一本正經道貌岸然的聲音傳過來。

他扶了扶耳麥:“我要專心開車了, 先掛了, 等下打給你。”

沈彤:??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表態, 也沒說點別的什麼話,這人居然就以“專心開車”為由,結束通話了電話。

不像是跟她商量的。

像是直接通知她,告訴她:今晚我怕你害怕,來陪你睡覺。

而你——沒有拒絕的機會。

“……”

真的不是提前做好準備, 杜絕她這邊的一切不如他意的可能嗎?

沈彤轉過頭去看自己的那張床,盯了好久, 走到床邊, 扯了扯床單。

扯完床單, 她又繼續同那張床面面相覷。

好像看著看著,它就能自動膨脹變寬,然後一分為二,砰一聲變個形,變成兩張床,分別擱在房間的兩邊。

看著看著,沈彤有點晃神, 直到三聲熟悉的“篤篤篤”傳來。

乾脆利落,不輕不重,敲門聲中間隔著並不明顯的輕微停頓,是標準的聶江瀾敲門手法。

她走到房門前, 拉開門。

他半倚在門框邊,頭微側,無名指指尾勾著一串車鑰匙,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沈彤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問他:“你明天不去劇組嗎?”

聶江瀾:“去啊,為什麼不去。”

“那你這個時候到這兒來?明天什麼時候過去?”她指了指他的表,“你看現在幾點了。”

“明天上午戲不重要,十點到就行。”

男人慢條斯理,像是極為體貼地補充道:“我怕你害怕。”

“……”

沈彤稍稍一挑眉,學著他的樣子,好整以暇地問回去:“真的啊?”

“當然,”聶江瀾皺了皺眉,點點頭,“不然我也不會大老遠趕過來了。”

沈彤抿著唇,點了一個非常假非常“理解萬歲”的頭。

“所以,”他停了停,掛在指尾的鑰匙輕輕碰著響了響,“還不放你男朋友進去?”

沈彤拉開門:“進去吧。”

“但我可先告訴你了,我沒跟趙萱住一起,開的是單人房,裡頭可就一張單人床。”

“我當然知道你沒跟她住一起,”聶江瀾邁開腿徑直往裡走,像是有些為難,但還是克服道,“沒事,床小勉強能理解,我忍一忍就好了。”

“……”

哦。

是嗎。

你、勉、強、忍、忍?

“要不我去樓下再給你開一個,現在應該還有房間,”沈彤往底下指了指,“應該可以開到這個房間附近的。”

他淡淡問:“那怎麼陪你?”

“你等我睡著了再走不就行了麼。”沈彤老師持續提供思路。

“不用,”聶江瀾道,“麻煩。”

“擠一小床,我怕你不舒服,”沈彤說,“你怕我害怕,我怕你不舒服,兩個人的害怕中和一下,剛好,在旁邊開個房都能滿足。誰的想法都能照顧到,很完美了。”

默了半晌,聶江瀾決定放棄維持表面君子設定,採取搶佔先機的方式,直接反身,躺在床上。

“我就睡這兒,舒服。”

他躺下之後,手順勢放在枕頭下,往裡展了展,好像摸到了什麼東西。

有點涼,圓柄狀,仔細探了探,還能摸到紋路。

他蹙著眉,把東西從枕頭底下抽出來。

看清楚東西的那一刻,聶江瀾感覺到這是自己人生中值得銘記的一個瞬間。

“……”

他轉頭看向沈彤,把手中東西展開,遞了過去。

開口時,語調中有自己不易察覺的情愫。

“沈彤,你男朋友就想來跟你睡個覺,你在枕頭底下放把刀?”

沈彤懵了一下。

“啊?”

眨了眨眼,她仔細看了看。

在聶江瀾手裡的的確是她那把小的瑞士軍刀,從國外帶來的,紋路挺漂亮,削水果很好用。

有時候背面那個小刀拿來拆快遞也不錯。

聶江瀾看著她,眉間壓著一層不悅,寫滿了“我需要一個解釋”七個大字。

乍一看,還有點委屈。

沈彤哪見過他這個模樣,繃不住,忽然笑出聲來。

聶江瀾:“你還笑?”

“沒有,”沈彤咳嗽一聲,“你怎麼找到這個的?”

“你就把它放枕頭底下還怕我找到?”男人看著手裡的東西,“這是趁我睡著想對我行兇的意思是麼?”

沈彤憋笑坐過去,拍拍他的頭。

“等下,你先冷靜點。”

“開了幾個小時夜車到這邊,結果發現女朋友因為要和自己一起睡,在枕頭底下藏了把刀,”男人聲線平穩,陳述了一遍自己所看到的“事實”,“這個誰看了能冷靜。”

“不是,”沈彤摸摸嘴唇,“這個不是為你準備的。”

他挑眉:“別跟我說是為了晚上削水果吃的。”

“你別說,”沈彤道,“這個削水果真的很快,你見過沒,要不要我給你展示一下,我能削出一層薄薄的梨子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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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江瀾:“………………”

“好啦,不逗你了,”沈彤斂了笑,指指他手裡的刀,“就……說來話長,這個,算是習慣了吧。我很早之前就習慣把它放枕頭底下了,時間一久就忘了自己有這個習慣,所以你剛剛拿出來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

她聲音沒有了剛才的輕快,倒是變得審慎了一點。

聶江瀾是多聰明的人,幾乎只聽幾個字,心裡就浮現出了一個可能。

他也不和她開玩笑了,坐得離她近了點,說:“然後呢?”

“習慣開始的話,應該是很早之前,我剛入行那個時候。”

沈彤細細思索。

“我那時候剛入行不久,在一個劇組裡拍劇照。後來劇組要去國外取景,我就跟著一起去了嘛,那時候劇組不是很有名,我也不是很有名,身邊沒有助理工作人員之類的。”

“去了那邊之後,我又是個小姑娘,大家自然要照顧著我什麼的。”

“某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那個副導演拿著名片找到我,問我想不想要拍戲。”

聶江瀾:“他是不是想我揍他?”

沈彤笑:“那我當然就說自己不擅長了啊,而且從小沒學過,應該是不拍的。他就和我說拍戲好啊,賺的錢多,而且有人捧一下就紅了。”

“他說一看我就適合拍戲,如果真的想拍,可以晚上去他房間找他,我們商量一下劇本和角色。”

說到這裡,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業內潛規則了。

聶江瀾盤著手中匕首,周身氣場愈寒:“這傻逼是誰,你告訴我。”

“小導演而已,我那時候看完就忘,現在也不記得了,還得去找找才知道,”沈彤抿抿唇,繼續道,“我肯定沒去,而且就有點怕,拉著一個朋友大晚上出去逛熱鬧的夜市超市什麼的,逛到凌晨五六點才回去,還順便買了把瑞士軍刀。”

“回來你就把刀放枕頭底下了?”

沈彤搖頭。

“那倒沒有那麼激。”

“我看第一天晚上沒事,就沒拿刀。當天晚上門鎖了幾道,還拿椅子懟著,還給朋友發消息說如果聽到我發空語音就趕快報警。”

“那天晚上也一直比較平靜,直到兩點左右大家都睡熟了,我聽到有人在敲我門。”

聶江瀾看著她,手掌覆過來握住她的手。

“我一直沒回應,外面就又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聲音,我怕他撬鎖,就拿了把刀放在枕頭底下,想著如果有什麼事,我起碼還有個武器……”

沈彤笑了下:“那時候剛入行,太蠢了,應該直接報警的,但我想著報警也沒什麼證據。而且那晚之後我就嚴格遵循時間跟大家一起上下班,他可能看我實在沒那個意思,也就放棄了。”

“其實也還好啦,”沈彤撓了撓聶江瀾掌心,“隻身在外或多或少都會遇到點這種事,後來我跟我朋友就都養成習慣,一個人在外面就會放把刀或者噴霧在枕頭底下,以防萬一。”

“然後時間一久,就算有助理和工作人員了,我這個習慣也沒改過來。”

看聶江瀾一直沒說話,沈彤一時間也有點虛。

“你幹嘛不說話啊。”

“算了大哥,你把刀給我行嗎,你這樣子我有點怕你要去砍人。”

她以為聶江瀾在發呆,伸手去拿刀,結果被他輕巧地躲過。

“不是……”沈彤忽然有點後悔自己講的這麼細緻,“你真的要冷靜點,我真的沒什麼事,沒吃什麼虧,就是有把瑞士軍刀在身邊呢我有安全感點,睡得也能踏實些……”

他忽然站起了身。

沈彤伸手去攔,沒攔住:“誒,幹嘛啊你……”

男人一揚手,手裡軍刀劃出一個拋物線,穩穩落進角落的垃圾桶裡。

沈彤眨了眨眼。

“以後你不需要這個了。”他說。

“為什麼?”沈彤垂著眼睫,“有這個我可以保護我自己……”

他開口,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把她要說的話都堵了回去。

“現在你有我了。”

我會保護你。

沈彤指腹不自覺地蹭過衣角。

有很細微的情緒順著肺腑擴散開,在四肢百骸裡流動。

像是冬天清晨衝的一杯蜂蜜水,醞釀著淡淡的湧動的溫柔甜味兒,乍然入口時並不濃烈,慢慢品味後卻發現,那樣的餘韻,足夠溫暖一整個凜冬的嚴寒。

想了想,沈彤啟了啟唇。

聶江瀾及時察覺到:“想說什麼?”

“那我以後不就沒有削水果的刀了嗎?那以後少了一個得力助手,豈不是不能削一層薄薄的梨子皮了。”沈彤比了比,“那個刀削水果真的一級棒。”

聶江瀾:“……”

沈彤忍了忍,沒忍住,又道:“刀還有點貴呢……”

“……”

男人眯著眼,舔了舔唇。

看他危險的表情和眼神,以防自己還沒為刀討回公道,自己就先被男人按到床上就地正法,沈彤選擇了——

“那我先去洗澡了,你自己休息會,休息會。”

找到衣服,沈彤光速進了盥洗室。

在花灑下面墨跡了一個多鐘頭,沈彤擦著頭髮趿著拖鞋出來了。

有一縷劉海垂在額前,水珠往下墜了一滴。

沈彤觀察劉海的時候,發現男人已經在床上躺好了。

沈彤:“……”

聶江瀾把外沿的被子掀開了一點,對著正在擦頭髮的人說。

“別磨蹭了,快上來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十點左右有二更~

為了激勵我碼字,不如你們……誇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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