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發抖
“你以前總是吃那些外賣, 忙起來飲食也沒個規律。”柯爸爸緩緩地搖了搖頭, 語重心長地絮絮叨叨道,“這對身體是最不好的。別人說, 結婚就是搭夥過日子。這開灶才是搭夥。”
柯西寧不太希望柯爸爸費力說太多話。
他喂了一口粥給柯爸爸,輕聲制止說:“爸, 我知道的,以後不會亂吃飯。”
“你知道個什麼。”柯爸爸看了柯西寧一眼, 沒再理會他,直接拍了拍嚴敘的手背,欣慰地說道, “有你陪在西寧身邊, 那我就放心了。”
柯爸爸把兩人的手拉過來, 相握在一起。
“我這輩子沒過好,給你們做了一個壞榜樣。”柯爸爸偷偷抹了下眼淚,他長嘆道,“你們兩個一定要好好過。小兩口吵架可以, 但吵架之後一定要想想咱們這架吵得值不值當。不值當就一定要有一個先道歉。有什麼能比你的愛人更重要的……沒有了。”
這些話和臨終遺憾差不多,柯西甯越聽心裡越覺得難受。
柯爸爸轉頭看向嚴敘。
嚴敘連忙握住柯爸爸的手:“爸。”
“西寧是我兒子。”柯爸爸說道, “我這心是偏向他的。他兒子我瞭解, 看著溫溫順順的,真做了決定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要是你們兩個鬧矛盾了, 就算你沒錯,咱也低個頭,先認個錯……行不?”
“好。”嚴敘不假思索地承諾道。
柯西寧安慰他說:“爸, 真的沒事的。你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很好,再休養一段日子,咱們就再去醫院複診。”
柯爸爸笑了笑,擺了擺手,什麼都沒說。
身體如何,最清楚的往往是當事人。何必自欺欺人。
差不多一週後,付琰撥來了電話,柯西寧出門接電話,嚴敘一個人在房間裡照顧柯爸爸。
他坐在床邊,專心幫柯爸爸削蘋果皮。
“爸。”嚴敘切了一塊給柯爸爸。
柯爸爸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差,他微笑地搖了搖頭:“西寧啊,爸爸咬不動蘋果了。你給我倒杯水吧。”
嚴敘的水果刀一頓,他看向柯爸爸,問道:“您叫我什麼?”
“西寧,你怎麼了?”
柯爸爸的眼神較之前渾濁了許多,嘴角依然是微笑的。
嚴敘搖了搖頭,斂下悲傷的神色,說道:“好。”
接著,他就倒了一杯溫水給柯爸爸。
可柯爸爸喝了半口,嚥下的時候明顯有些吃力。
這些嚴敘明顯都看在眼裡。
等柯西寧回來,嚴敘和柯西寧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柯西寧默默地埋頭扒飯,嚴敘細心地去掉魚背上的小刺,夾了一塊放在柯西寧的碗裡。
一句“謝謝”本要說出口,卻被咽了回去。
柯西寧索性對嚴敘笑了笑。
“是你經紀人催你回劇組了?”嚴敘隨口問道。
柯西寧今天接電話的時候,嚴敘有隱隱約約地聽到一些對話。
“不是經紀人。”柯西寧停止舉筷,解釋道,“是我經紀公司的老闆。”
“付琰?”嚴敘皺了一下眉。
柯西寧有點吃驚,“你認識他?”
“不認識。”嚴敘說,“但是聽別人提過。”
“嗯。”柯西寧說,“容雪休產假後,我這段時間的流程都跟著他。”
嚴敘看他,“他和你說什麼了?催你快點回去?”
“那倒沒有。”柯西寧搖了搖頭,“他就是問我大約什麼時候回去。”
嚴敘忍不住問道:“那你怎麼說?”
“我說不清楚。”柯西寧坦言道,“歸期未定。”
這一連串的對話後,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嚴敘看他,問道:“你有把伯父生病的事告訴付琰嗎?”
“說了一點。”柯西寧不明白嚴敘為什麼對付琰的事那麼關心,“但也不是講得很具體,我就說了家人生重病。”
柯西寧是個怎麼樣的人,嚴敘很清楚。
能把家裡人的事告訴另外一個人,那麼就說明在柯西寧的眼裡,這人已經算是關係很親近的那一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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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只有一個藍宇,後來多了一個女助理。
現在又冒出來一個經紀公司的太子爺。
嚴敘很懷疑,如果來這座小城市的那天傍晚,他沒有去《風水大師》的劇組探班,沒有透過導演的隻言片語猜到柯爸爸的病情,更沒有在柯西寧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那麼眼前又會是一番什麼景象。
最有可能的,就是柯西寧會獨自處理完關於柯爸爸的這一切。
等到事情慢慢過去,心底的傷痕逐漸褪去。柯西寧也許會把這件事像樹洞一樣告訴藍宇,告訴助理,甚至是告訴付琰,都不會選擇找他傾訴。
每當想到這點,嚴敘就極為感謝那天傍晚的陰差陽錯。只要有一環出問題,他就有可能在高速路口錯過柯西寧,無法陪伴他度過這一段難捱的時間。
柯西寧支著下巴,問道:“我爸今天中午的情況怎麼樣?”
嚴敘怕柯西寧更擔心,掩下一部分更殘酷的事實,只說:“吃東西比昨天要吃力些。”
短短一週,從能吃水果流食,變得越來越食難下嚥,如今即便連水,也喝得極為困難。
柯西寧低頭嗯了一聲,他心裡很清楚柯爸爸的病情很嚴重,連醫生都勸著回家休養,可以少受些罪。早就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只不過自己不肯承認罷了。
這頓飯吃得愈加食之無味。
嚴敘問道:“除了你,你爸還有其他的親人嗎?我們可以試著通知他們。”
這話意有所指得太過明顯,連嚴敘都試著暗示他,應該早點面對現實。
柯西寧低頭,說:“沒什麼親戚,我爸有個兄弟,不是同個媽生的,年紀比我爸大了二十來歲。幾十年前這一家人就搬到了t市,很久沒有往來了。前兩年聽說這個大伯去世了,不過子孫滿堂,真要算起來,也算是我的堂兄妹。”
t市和這裡隔了不少路,坐飛機過來也得好幾個小時。親戚關係疏離的,真不一定會來。
“我媽這邊的親戚。”柯西寧說道,“自從我媽去世以後,也沒怎麼聯絡了。”
嚴敘想了想,說:“要是覺得勉強,那就不聯絡。”
柯爸爸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半個月後,他已經連一粒米、一滴水都難以進食,更別說喝中藥,喝一口就吐一口。他的神志越來越不清楚,經常把柯西寧和嚴敘兩人相互認錯。
第一次被喊錯,柯西寧在幫柯爸爸擦身,聽到柯爸爸叫他嚴敘,他足足愣了好幾分鍾。
後來次數多了,柯西寧也就習慣了。他倒是寧願柯爸爸多認錯幾次。這至少說明這天柯爸爸的精氣神還不錯,不至於一天都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房間暗沉沉的,窗簾二十四個小時都處於閉合狀態,免得有一絲光線透進來,刺激到柯爸爸習慣黑暗的眼睛。
柯爸爸的身體非常虛弱,整個人瘦得像一具沒有肉的樹幹,虛弱到柯西寧不敢開窗,怕稍微有風吹進來,就把柯爸爸給鬧著涼了。
一日,柯爸爸昏睡著。
柯西寧用溼毛巾擦拭著柯爸爸的身體,防止他久臥在床而出現褥瘡。
少見的,柯爸爸竟然醒來了,微笑地看著他,嘴唇無聲地做了幾個口型。
柯西寧連忙趴在床邊,耳朵靠近柯爸爸。
即便如此,他還是難以聽清他爸爸在說些什麼。
柯西寧費勁地聽著,柯爸爸吃力地做著口型。
最後,他聽清了。
“西寧,再見……”
**
柯爸爸走後。林阿姨主動承擔起操持喪事的流程。
那是一年秋。
原來試著通知的遠親聞訊而來,全部到場。除了柯爸爸那邊的親屬,也不乏許久不聯絡的女方親屬。
應柯爸爸的遺願,將他和妻子的骨灰放在了一起。
同一處墓室上,兩張照片緊挨在一起。
照片上的年輕男女都笑得格外燦爛。
一位位親屬獻花拜過。柯西寧鞠躬,站在一邊。
姨母已經將近二十年沒和柯家聯絡了,她走到柯西寧身邊,感慨萬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什麼都沒說。
儀式結束,曲終人散。
這處墓穴是柯爸爸精心找來的,據算命的說是塊風水寶地。外邊是一大片的竹林,鬱鬱蔥蔥,風吹過後,竹葉碰撞出“沙沙”的聲音。
嚴敘不便出席,就站在竹林外邊。
柯西寧走過去,說道:“走吧。”
嚴敘說:“等等。”
他邁步走過石臺階,鞠躬,恭恭敬敬地為二老上了一支香。
柯西寧就站在嚴敘的身邊,靜靜地看著他。
車在山下。
過了一會兒,兩人回到住處。
恰巧付琰撥了電話來,詢問了幾句柯西寧家裡的情況。他估計聽出柯西寧的情緒和狀態都不太好,沒說兩句,就結束了通訊。
嚴敘問:“付琰?”
“嗯。”柯西寧說。
“他挺負責任的。”嚴敘說,“一般人不會那麼有魄力,決定暫時接下容雪遺留下來所有的藝人。”
也不知柯西寧有沒有聽進去,只聽到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嚴敘嘆了口氣。
他走上前,主動給了柯西寧一個溫暖的擁抱。
柯西寧沒有避開,他的臉頰挨在嚴敘的左肩處。
兩人都沒有人說話。
這個姿勢卻保持了許久。
過了一會兒,嚴敘感覺到自己左肩處的衣料溼了一塊,而柯西寧在他懷裡無聲地發抖。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的地雷和營養液=3=
話說你們多多給我留言啊,沒有留言好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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