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見到從房間裡出來的令狐胤, 不知怎麼,令狐胤還是那副冷淡神色, 阿七卻從那冷淡的神色裡看出了幾分慌張的味道來。

“將軍。”

令狐胤抬手,看到守在門外的阿七, 藏在袖子裡的手捏緊,也不回答,匆匆的就離開了。

阿七擔憂的往屋子裡望了一眼,屋子裡的燭火忽然滅了……

等到天大亮,令狐柔才回來了,千葉幾個也回來了,身上都沾著血, 不知道是誰的, 身上都是一股子血腥味。

令狐柔進了房,三人在門口一字跪開,他們沒有將人看好,跪著便已經是最輕的懲罰。守了一夜的阿七看了他們一眼, 也跟著跪了下來。

四人在門口跪了許久, 一直低著頭的千河忽然小聲問阿葉,“周公子怎麼樣了?”

“昏過去了。”阿七如實回答。他沒有說將軍來過的事。

過了一會,千葉又想問什麼,屋子裡突然傳出響動,四人皆是屏息傾聽。

但是那一聲響動之後,屋子裡又陷入了寂靜。

阿七又想到周琅哭求他的模樣,他一咬牙, 起身附耳到門邊去聽,但那屋子裡又確實沒有其他的響動,他就貼著窗邊的縫隙去往裡面看。

屋子裡點著蠟燭,他見床上昏過去的周公子現在不知怎麼醒了,四肢無力的倒在地上,他銜在嘴裡的紅綾已經解下來了,掛在脖頸上,令狐柔就去扯他脖頸上的紅綾,他便只能竭力仰起頭來,方才不被勒的窒息。

阿七還沒見到過這樣的場面,偏偏又實在移不開眼。

周琅自然不知道自己此刻這副窘態被旁人看了去了,他被令狐柔從床上拖下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眼前又被紅綾蒙著,自己不敢取下來。

令狐柔臉上都有一道傷口,自面頰到而後,柳葉似的一道傷口,她不做出表情,那傷口都汩汩的有血往外面滲。

“柔兒,好疼,好疼——”

“疼?現在知道疼了?”令狐柔捏著他脖頸上的紅綾,“上一回我怎麼同你說了?”

她那一聲聲的逼問周琅一句都不敢回答。

令狐柔將他拖到桌子旁。

“千葉!”

她叫了一聲,跪在門外的千葉就連忙應道,“小姐。”

“去燒些水來。”她看周琅仰面躺在桌子下面的模樣,冷笑一聲,又補充道,“再拿兩條繩子。”

周琅一聽繩子就怕的很,他去捉令狐柔的手,“柔兒,別——”

令狐柔甩開他的手,也不再同他說一句話。

千葉拿了繩子進來,就見到了靠著桌子的周琅,周琅沒有力氣,在桌子下面蜷著身體。

令狐柔接過他手上的繩子,去纏周琅的雙手,周琅只稍稍推拒一下,見令狐柔手上施力,就不敢在掙扎,怕惹怒了令狐柔。令狐柔將他雙手綁在桌子腿上,周琅就只能維持著一個難受的姿勢。

千葉又出去準備熱水,過了一會兒,將水端進來。

令狐柔試了水溫,見那溫度不足以燙傷人,就端著整盆熱水倒到周琅身上。

那水是方才燒好的,雖然不是滾燙的水,忽然澆在人的身上,帶來的感知也是疼的。

周琅被澆了那一身水之後,哀哀的痛叫一聲,蜷著身體往桌子下面縮,但因為手臂被綁在桌子腿上,便連閃避都做不到。

令狐柔將銅盆丟在地上,“再燒些過來。”

聽到令狐柔這一聲,周琅忍不住哭出聲來。他身上本來就痛的厲害,那熱水往身上這麼一澆,燙的皮膚都發紅。

千葉看著,心下就有了些不忍,第二盆熱水就燒的涼了些,令狐柔用手試了水溫之後,將千葉趕出去跪著,喊了千河去燒水。

千葉挨了責罰,千河便不敢在背地裡做這樣的小動作,他規規矩矩的燒了熱水端進去,令狐柔就一盆一盆的往周琅身上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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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琅在桌子下蜷做一團,溼漉漉的頭髮貼在身上,他本來是咬著唇抽泣的,被這麼澆了幾回之後,就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令狐柔心情也煩躁的很,聽了這哭聲,愈發煩躁,“你哭什麼?”

周琅燙的全身皮膚都發紅,地上那些熱水涼了之後,經由門外的風一吹,又冷的很,幾番冷熱交替,周琅終於是受不住了,他靠著桌子一邊哭一邊說,“你若是嫌我髒,休了我就是了,何苦這樣折磨我。”

令狐柔聽了,心裡也是一痛。

周琅從小嬌養著,活在女人堆裡,哪個女人待他不是深情款款,體貼解意,自從入贅了將軍府,每日就提心吊膽,“這天下哪個男人不好色,你又不讓我碰,我碰別的女人又怎麼樣?”他也是一時熱血上頭才說出這樣的話來,要是平日裡,就是令狐柔打死他,他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

令狐柔聽到周琅所說,心裡那銳利的疼痛又忽然淡去,他聲音裡帶幾分嘲弄,“我當你是光風霽月的翩翩公子,卻不知你原來同那些好色的男人沒有什麼不同。”

“我本來就是好色之徒。”周琅在娶令狐柔之前,哪天夜裡不是擁著各色的美人入眠,“我娶你,也是因你生的美。”

“因我生的美。”令狐柔重複了一遍,他忽然蹲下身,將周琅眼前的紅綾扯下來,周琅哭了許久,眼睛腫的厲害。

“周郎——”令狐柔這麼叫了周琅一聲。

周琅和令狐柔對視著,周琅就說不出剩下的話了。

“你可曾心悅過我?”令狐柔是真的喜歡周琅,成親月餘,兩人琴瑟和鳴的時光,花前月下的時光。好似就在昨日,只是現在一看,又隔著難以逾越的光陰。

周琅想說什麼,卻見令狐柔忽然垂下眼睫,淚珠就滾下了面頰。

周琅若是只是喜歡令狐柔一副好相貌,又怎麼會甘心入贅將軍府,那日城門初見,這女將軍神采飛揚策馬而來,實在是從未見到過的驚豔場景。只是令狐柔苛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周琅卻是流連花叢慣了的聲色之徒,又怎麼能守住這一雙人的約定?

令狐柔又叫了一聲,“周郎——”

周琅嘴唇發白,他身體本來就羸弱,連番受了這樣的磨難,已經要捱不住昏過去了。但他望著令狐柔此時泫然欲泣的模樣,又覺得有些話要說清楚。

他喜歡的是令狐柔,但這喜歡是如此的單薄,難以支撐兩人走下去。

他現在對令狐柔的懼怕多過一切。

“柔兒,是我配不上你。”眼睫上的水珠顫顫落了下來,“你遇上我,也是我令小侯爺刻意安排的。”

令狐柔一下好似捉住了什麼,“你說什麼?”

“是我貪戀你的美色,讓小侯爺故意安排我與你相遇,那樣我能得到你,小侯爺也能退了與你的親事。”這些話本來都不該說的,但周琅已覺對令狐柔已經沒有別的情意,現在說清楚,讓令狐柔休了他,或許才是最好的結果,“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你去打聽打聽就知道了,與我有過干係的女子,沒有幾百也有幾十。”這一句周琅說的沒有半分作假,只是他幾乎不碰良家,所尋露水姻緣皆是出自青樓,“我不是你戀慕的,那種潔身自好的男子。”

令狐柔靜默半響,忽然笑著站起了身。

周琅仰著頭望他。

“柔兒——”

令狐柔奪過千河手上捧著的水盆,將那已經有些溫了的水從周琅的頭上澆了下來。

周琅閉著眼,任憑那水淋了自己一身。

令狐柔將那一盆水澆完,將銅盆扔到地上,“滾出去。”

一旁盯著周琅的千河就帶上門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水珠滴答滴答的聲音。

周琅低著頭,“柔兒,你也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配不上你——千錯萬錯都在我,你休了我吧。”

令狐柔望著疊著雙腿坐在桌邊的周琅,輕輕的說了聲,“不。”

周琅沒有料到會是這麼一個回答。

令狐柔繼續道,“你如今是我的,你犯了錯,我會打你,你管不住下半身,我幫你管。”

周琅覺得心頭懼意更甚,他忍不住掙扎起來。但他哪裡掙的開。

“你髒了,我就幫你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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