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婷瞪著紙上的字,眼珠子外突,臉色煞白,嘴唇顫抖不止,好像那幾個字是從地獄爬上來的厲鬼。

何建不是死了嗎?

這是怎麼回事?他死了的啊!

不是何建,肯定不是何建,他已經死了,不可能來找她的,是有人裝鬼。

一定是這樣。

是誰?誰假裝何建來害她?還要搞這種小孩子的把戲,她是不會被嚇到的!

王婷婷丟掉紙縮在牆角,死死的咬住嘴唇。

可如果是人,對方是怎麼進來的?又是怎麼一路跟著她,沒有被她發現?

“叩叩。”

敲門聲突如其來,那一瞬間,王婷婷渾身的毛孔炸開,她本能的抱住頭,嘴裡發出尖細的叫聲。

門外的“叩叩”聲變成“砰砰砰”,伴隨著一道中氣十足,夾雜著不耐的聲音:“快遞!”

桌上的手機發出嗡嗡震動。

王婷婷猛然想起自己這兩天是在網上買了東西,她喃喃:“快遞,是快遞……對對對,是我的快遞到了。”

轉而癲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只是快遞——”

快遞小哥看到門開啟,出來的女人披頭散髮,看他的表情如同在看救命稻草,他嚇一跳,不由得提著心詢問:“請問是王女士嗎?”

王婷婷直勾勾的看著年輕人:“對,是我。”

快遞小哥後背發毛,他將包裹遞過去,手指著面單一處:“在這上面籤個名。”

王婷婷還看著他:“我沒筆。”

快遞小哥想罵人了,沒見過男的?他快速從上衣口袋裡拿出筆,女人一簽完名字就立刻走人。

衣服被拉,快遞小哥黑著臉回頭。

是,他承認,這女人是長得很漂亮,可那眼神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很怪。

王婷婷張張嘴巴,喉嚨裡發出無助的嗚咽,像是遭遇了極其恐懼的事情。

快遞小哥硬著頭皮說:“女士,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王婷婷扭脖子往屋裡看,身子劇烈的抖了抖。

快遞小哥順著女人的視線望去,地上有個空的藍色保溫杯,還有張紙,他欲要說話,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你是哪一棟的?給你放快遞櫃裡了,沒有收到驗證碼嗎?我晚點去幫你看看,沒事,好的好的。”

快遞小哥掛掉電話,低頭看一眼奇怪的女人,他試探的問:“女士,需要我幫你打個110嗎?”

王婷婷的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報警就可以了,有警察介入,肯定能查出來是誰幹的。

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裡的光亮熄滅。

不能報警……

王婷婷發瘋的使命抓頭髮:“怎麼辦……怎麼辦……”

她往屋裡看,大叫道:“阿白,你怎麼跑出來的?”

屋裡沒其他人,快遞小哥差點嚇尿,他趕忙飛奔去電梯那裡,進電梯前還聽到了女人的哭聲。

不會是撞鬼了吧?快遞小哥在電梯裡瑟瑟發抖。

快遞小哥出電梯就一路小跑著走出樓道,他往電動車方向走,迎面跟個人撞上,半個身子被撞到了一邊。

“抱歉。”

耳邊有聲音響起,有一點沙啞,快遞小哥尋聲側頭,看到一張放大的,蒼白的臉,他嚇得花容失色:“鬼啊!”

“……”

顧長安冷颼颼的開口:“有我這麼帥的鬼?”

快遞小哥這麼仔細看看,的確是人,活的,還是個非常好看的人,他乾笑兩聲:“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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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安沒再說話,他抬腿踩上臺階,後面傳來充滿後怕情緒的聲音。

“我剛才送了個包,對方是個女的,就住鳳瀾花苑二期,29棟702,對是702,比恐怖片還嚇人,不是長相,是她的行為,她一開門就……”

顧長安停在原地聽,直到快遞員的聲音模糊,他才往樓道裡走。

29棟702是王婷婷的住處。

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王婷婷做了虧心事,連裝鬼的人都怕的要死。

裝鬼的人會是誰呢?這發展不在顧長安的意料中,事情突然變得更複雜,也更有意思了起來。

不多時,顧長安站在702門口,他沒立刻敲門,而是拉下袖口看手錶。

一個人驚嚇過度,生命受到威脅,這兩種情況同時出現,就一定會進入短暫的精神失常狀態。

說白了,顧長安就是在等王婷婷瘋,他不能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分鐘,兩分鍾……時間不停流逝。

五分鐘到了,顧長安敲門,他伸出一根食指推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眼睛對著門上的貓眼。

門裡的王婷婷一隻眼睛湊到貓眼那裡,她看到門口的青年,臉上的警惕跟驚恐頓時停滯,取而代之的是詫異。

門打來的同時,顧長安就表明來意:“女士,你昨晚把錢包丟在藍色酒吧的吧臺上了。”

話落,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粉色錢包:“我跟酒吧裡的酒保小何是朋友,他跟我提了這件事,我正好要到附近辦事,就順道給你把錢包送過來了。”

說起來,酒吧裡每天進進出出那麼多人,那個酒保對王婷婷跟何建的事還真不是一般的上心,關注的挺多,配合的過了頭,也熱情的過了頭,顧長安心想。

王婷婷看看錢包,看看青年,又去看錢包,那位酒保前幾天送她回來過,知道她的住址。

顧長安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頭,沒有精神錯亂?

下一刻,他看到女人衝裡面喊:“阿白,不要怕,來的不是壞人。”

顧長安抿嘴笑,有股病弱的美:“女士,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廁所?”

王婷婷側過身。

顧長安抬腳進去,反手把帶上,屋裡給他最直觀的感受是髒亂。

垃圾簍裡已經滿了,外賣盒子隨意扔在旁邊,還有揉成團的紙巾。

這個女人的思路崩壞,神志尚未清醒,不然也不會一點都不收拾,就讓一個異性進屋。

顧長安進了衛生間,他掃視一圈,都是些女性用品,沒有異常。

外面隱約響起王婷婷的聲音,顧長安靠近門邊,聽到她說“阿白,他不是何建,不會打你的。”

語氣輕柔。

顧長安衝完馬桶走出衛生間,看到王婷婷從南邊的房間裡出來,他隨口問道:“阿白是誰?”

王婷婷說:“是我養的一隻兔子,它有些怕生。”

顧長安的鼻翼煽動,他聞到了一股臭味,是肉塊腐爛的味道。

“兔子?我也有養,很可愛。”

“真的?”王婷婷盯著青年,“你養的是什麼樣的兔子?”

顧長安說:“白色的,額頭有一塊灰毛。”

王婷婷不可思議:“跟我家阿白一樣。”

顧長安心說,能不一樣嗎?我就是照著它說的。

他的餘光掃過牆上的相框,裡面是只兔子,就是王婷婷口中的阿白。

北邊的房間門虛掩著,顧長安剛把視線挪過去,王婷婷就立刻把門關上,滿臉的慌亂。

之後她就下達逐客令。

顧長安知道王婷婷的精神在逐漸恢復,很快就會發覺他身上的疑點,他不再多待,識趣的離開。

門在身後關上,顧長安面上的表情就變了。

王婷婷對兔子的執迷程度超過他的想象。

北邊的房間裡有什麼?何建的屍體?或是跟他有關的東西?

顧長安邊走邊給吳大病發短信,他餓了,想吃肉。

吳大病很快回覆,說家裡沒有,明天買。

顧長安仰頭,手蓋在臉上,他陰鬱的長嘆,找不到讓自己高興的事情了。

今晚八成要做噩夢。

結果顧長安真的一晚上都被噩夢糾纏。

吳大病又給他煮了豬肝菠菜粥,還給他燒了豬皮,說他臉色太差。

吃什麼補什麼,這是吳大病的思維方式,並且根深蒂固。

週六下午,顧長安去王婷婷所在小區的那條河邊釣魚。

河是在小區裡的,連著一到四期,住戶多,謊言就會多。

顧長安把摺疊的塑膠凳子開啟,麻利的放竿。

微風輕輕吹,藍天白雲飄,是個好天氣,希望能釣到想要的謊言。

“寶貝,媽媽最愛你了。”

顧長安木然的將小鯉魚扔進河裡。

陪伴他長大的是各種各樣的謊言,他早就麻木了。

人性的醜陋跟陰暗對顧長安來說,毫無新鮮感。

顧長安把魚竿架好,騰出手拆牛肉乾吃,他無意間轉動的目光瞥見了一個身影。

是那個叫陸城的戲精,不知道來這邊幹什麼的。

顧長安把帽沿往下按按,今天有正事要做,不想跟他對戲。

陸城似乎沒注意到坐在河邊釣魚的顧長安,他在打電話,眉頭緊鎖,面色不愉。

顧長安沒想偷聽,關他屁事。

有魚上鉤,顧長安提竿聽魚肚子裡的謊言。

“你一天到晚的疑神疑鬼幹什麼?我對你什麼樣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昨晚我真的是在老王家過的夜,沒上外頭鬼混,我要是騙你,就讓我出門被車撞死!”

這類謊言顧長安聽過很多,都是些瘋起來,連自己都敢坑的人。

“叮咚”

顧長安拿出手機看到一條快訊。

上午九點二十五,富麗路的鳳瀾花苑發生一起車禍。

某男子剛走出小區,就被一輛小貨車撞到,目前已送往醫院搶救,傷情嚴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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