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是被餓醒的,屋裡一片寂靜, 他透過窗戶往外面看, 不知何時多了層皚皚白雪。

門吱呀一聲推開,陸城邁步進來, 直勾勾的看著床上的青年, 低柔著聲音說:“下雪了, 我們在這兒多住一天吧?要是不你願意, 那我就背你下山。”

顧長安眼神古怪:“你沒事吧?”

陸城的目光不離他分毫:“嗯?”

“你好好的幹嘛這個語氣跟我說話?”顧長安受不了的說,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陸城:“……”

顧長安從被窩裡坐起來, 牽動到了身上的各個部位肌肉, 他蹙了下眉心,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更白了, 沒好氣的命令:“過來幫我拿衣服, 腰疼。”

陸城拿了衣服塞到被窩另一頭捂了捂,翻好了遞到他手裡:“昨晚你怎麼沒跟我鬧?”

顧長安斜眼:“我還真不知道你有受虐傾向。”

陸城摸了摸青年微亂的頭髮, 把幾根翹起來的髮絲壓下去:“我沒那個傾向,只是有點意外, 以你的性格, 不太可能那麼順從。”

穿毛衣的動作一頓, 顧長安的臉一陣紅一陣黑,他笑起來:“所以你原本打算對我來硬的?”

陸城給他把身上的毛衣下襬往下拉了拉:“對你來硬的有用嗎?要真把你逼急了, 你都能往我臉上踹。”

他咳兩聲,摸摸鼻子說:“我本來是想好好的哄哄你……”

“要是我不願意,你哄破天都沒用。”顧長安打斷, “襪子呢?”

陸城找到以後,在被窩裡夠到他的腳給他把襪子穿上。

顧長安的身子一震,他輕笑:“這是幹什麼?一晚上過去,我成瓷娃娃了?”

陸城無奈:“祖宗,別皮了,我頭一回幹這個事,怪難為情的,你就放過我吧。”

顧長安看著男人的黑色發頂,視線下意識的往下移動,掠過他眼睛下面的青色,停在他冒出層鬍渣的下巴上面,又往上移,掃了掃他唇上結痂的傷口:“有些事我是會去較勁,去爭奪,去僵持,寸步不讓,但有的事我不會那樣,對我來說,上下左右都無所謂,只要是我喜歡的人就沒問題。”

陸城驀然抬頭。

顧長安被看的面頰發熱,不自在的掀開被子:“鞋。”

陸城拿起床邊的一隻鞋鬆鬆鞋帶,嘶啞著嗓音笑:“我這輩子就沒想過有一天會這麼伺候一個人。”

顧長安心說,我這輩子也沒想過有一天會被誰這麼伺候,所以我記著了,記在心裡面,活多久記多久,希望你也能跟我一樣,別忘了。

廟裡很冷,顧長安吃完喝完還是冷,他抱著暖手寶看陸城耍劍,想起黑匣子裡那把,尋思回去拿出來耍兩下,老祖宗封印妖就算了,把劍也一起封印了,不知道是幾個意思,搞不懂,也不託夢給他。

陸城停下揮劍的動作:“你來試試?”

顧長安搖頭,他除了腰很痠痛,腿好像還有點拉傷,不清楚是什麼時候傷到的,原因反正肯定就是平時缺少鍛鍊,在陳名工作那個俱樂部辦的會員卡都不知道丟哪兒去了。

別人是生命在於運動,他是生命在於不動。

一陣大風吹過,樹梢猛烈的晃動,一大片的雪花被卷向空中,陸城立在雪中,單衣跟頭上都落了些雪花,他卻沒有絲毫的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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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安看著都打寒戰,他的嘴裡冒出白氣:“陸城,你不冷嗎?”

問完了覺得自己挺智障的,要是冷,怎麼可能穿那麼少還活蹦亂跳,早凍成|死||狗了。

人比人,氣死人啊。

陸城讓顧長安出來跟他一起鍛鍊。

顧長安當沒聽見,那種情況只會在夢裡發生,他半搭著眼皮,思緒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陸城側過頭的時候,視野裡的青年窩在椅子裡面,那張精緻的臉蒼白如紙,唇色也很淺,整個人沒有一點人氣,透著一種淡淡的虛幻氣息,彷彿下一刻就會消失在他眼前,他不由得心頭一跳:“長安!”

顧長安回過神來:“怎麼了?”

陸城的喉頭滑動,乾澀的說:“沒什麼。”

他將劍收回體內,幾個闊步過去,一把撈起青年抱在懷裡。

顧長安對他突然的舉動感到一頭霧水。

“別動。”陸城收緊力道把青年圈在胸前,低低的說,“讓我抱抱你。”

顧長安任由男人抱了會兒,他拍拍對方的後背,挺虛弱的說:“好了,讓我躺回去吧,我站不住,要緩緩。”

陸城把他的臉從胸前撈出來,捏住抬起一點看,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顧長安說:“你練劍練傻了?”

陸城沉聲問:“你的體質怎麼會這麼不好?”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剛出生的時候是死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又活了。”顧長安說笑,“沒準我娘就是因為看我那樣才跑的。”

陸城欲要說話,桌上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接通,目光落在躺回椅子裡的青年身上,心不在焉的聽那頭的十二彙報事情。

下午顧長安跟陸城下了山。

陸城不太願意,他巴不得一直跟顧長安待在山中的小廟裡,就他們兩個人,誰也不會來打擾。

顧長安走了一段路就不走了,對著陸城張開手臂,理直氣壯的說出兩字:“背我。”

陸城彎腰低頭看他,揶揄的說:“我看半天,也沒看出你有一點臉紅。”

“你是我的人,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顧長安趴到他的背上,舒服的眯起眼睛,“況且逞強的後果是自己遭罪,不划算。”

陸城的面部肌||肉|抽||動,這理由還真是充分。

何呂在門前的空地上堆雪人,不是他閒的沒事幹,是玩遊戲玩的胳膊酸,沒辦法才放下手機出來活動活動。

來這邊之前,部門開了個長達三小時的會議,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餓的直咽口水,大佬們都在嚴肅的討論,他也不好偷吃東西,兜裡的餅乾都被他給裂碎了。

最後會議結束,何呂眼前全是星星。

至於回憶內容,主要是圍繞長安以及他家。

由於他跟施張年輕有為,有思想有理想有擔當,部門非常重視,所以才派他們過來……送死。

就是送死,何呂拿鐵鍬拍拍雪人圓滾滾的大肚子,根據蒐集的資料來看,只要世上有人,就有謊言,那妖就弄不死,還玩個屁啊,沒得玩,誰玩睡翹辮子。

上頭說會想辦法,頭兒找他老師去了,情勢挺嚴峻的。

現在就是有一天過一天,過一天是一天,水來土掩,兵來將擋,該怎麼著就怎麼著。

忽地感覺背後有道視線,何呂頭也不回的說:“老張,弄個胡蘿蔔給我。”

施張回屋在廚房找了根拿過來:“頭是歪的。”

“我特地搞了個歪頭的造型。”何呂面子掛不住,他把胡蘿蔔摁|進雪裡面,睜眼說瞎話,“不是我說你,你這人是真沒藝術細胞。”

施張:“嗯。”

何呂擺出大師兄的架勢教訓:“還有你的生活態度……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就是沒勁,沒勁你懂不?”

施張的目光掃過他臉上的美人痣,若有似無:“沒勁?”

“沒勁,忒沒勁了。”何呂半蹲著拍拍雪人的腦袋,不夠圓,“幫我搞點乾淨的雪過來。”

施張去灌木叢上面抓了一些白雪給他。

何呂把雪揉到雪人的腦袋上面,又是磨又是拍打,終於給弄圓了:“老張,你媽今早給我發了微信,叫我給你做做功課,你年紀不小了,該找個物件了,可以先談著。”

施張看他一眼:“你跟我同歲。”

“我有哥哥姐姐,家裡急也急不到我頭上,誰讓你家就你一個。”

何呂曖||昧的笑,“說真的啊,頭兒的妹妹珍珠挺正的,又白又美,還有大長腿,你要是喜歡,師兄我可以幫你製造些機會,讓你跟她單獨處一處。”

這話裡別的意思施張忽略了,他只知道一個意思,何呂不喜歡白珍珠。

何呂是不喜歡,白珍珠那樣兒的,他駕馭不了。

“長安回來沒?”

“回來了。”

“真的假的,你不會是在忽悠我吧?我怎麼不知道?”

“就在前面。”

“……”

何呂放下鐵鍬,讓施張把他的雪人弄帥一些酷一些,自個去了隔壁。

施張看看醜不拉幾的雪人,半響無語。

顧長安一進家門,就聽到了施張的聲音,從魚肚子飄出來的,一共三條謊言。

“我昨晚很早就睡了。”

“有蚊子。”

“你沒吃完的飯我倒了。”

顧長安見怪不怪。

自從何呂跟施張住進隔壁陳陽的家裡以後,他就天天都能在大缸裡面聽到施張的謊言,少的時候一天一兩個,多的時候三五個。

何呂在門口的屋簷下跺跺腳,把寶貝運動鞋上的雪跺掉:“長安,你們昨晚上哪兒去了?”

顧長安笑著說:“如果我是你,這時候就不會問這樣的問題,容易暴露自己的智商。”

何呂滿臉黑線:“我暴露了?”

顧長安說:“你猜?”

何呂:“……”

顧長安無意間瞥見了何呂的脖子上有個紅印,他用手指了指,裝作隨意的明知故問:“怎麼弄的?”

何呂說:“蚊子叮的。”

顧長安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二百五:“這麼冷的天,人都要凍死了,你確定還有蚊子?”

“我也挺奇怪的,按理說是不該有的哈。”何呂咂咂嘴皮子,“可是老張說有。”

顧長安一個踉蹌,要不是陸城及時摟住,他鐵定會摔雪地裡。

穩住身形,顧長安扭頭:“你信?”

“信啊。”何呂自信滿滿的咧嘴笑,“他不敢在我面前撒謊。”

顧長安搖頭,可憐的孩子。

一旁的陸城半抱的把顧長安往屋裡帶,那對師兄弟一個看著是人精,其實是個傻子,另一個表面沉穩冷靜,內心|騷||動不已,讓他們自己玩去就行。

顧長安還想再救一下何呂:“聽說過悶|騷嗎?”

“聽說過,網路用語。”何呂對他擠眉弄眼,“怎麼,你家的是?”

顧長安擺手:“算了。”

何呂站在原地一琢磨,覺得有點怪,又不知道怪在哪裡,他拿出手機對著自己拍照,看了半天照片,揣著一肚子疑問去找施張:“真有蚊子?”

施張在給雪人做眼睛:“嗯。”

“真特麼的邪乎。”何呂拉下毛衣的高領,示意他看自己脖子上的印子,“我怎麼越看這玩意兒越覺得像是人為的?就那種傳說中的草莓,你看像不像?像是吧!”

說著就激動起來,呼哧呼哧喘氣,眼睛蹬圓,一副見鬼的樣子。

施張依舊在做眼睛,沒有看何呂,他的話裡有暗示的意味:“屋裡就你跟我。”

何呂想也不想的說:“所以不可能啊。”

施張把手裡的雪捏成團,沉默許久後鬆開拳頭,直起腰轉身離開。

何呂看看獨眼雪人,扯開嗓門衝師弟的背影喊:“老張,還有個眼睛呢?不做完就走了?”

前面的人腳步不停,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裡面。

“搞什麼東西啊真是的……”

何呂使勁抓了抓亞麻色的頭髮,完了就趕緊心疼的順了順,才上理髮店染的,花了好幾百呢,強行從買鞋的存款裡面摳出來的。

下午天空有雪花飄飄揚揚,顧長安不但沒出門,連床都沒下來過,寒冷封住了他的尿意,他窩在被子裡面昏昏入睡,晚飯都是在床上吃的。

陸城抱著胳膊站在床邊:“你準備長在床上?”

“別說的那麼滲人。”顧長安很謙虛的說,“我不過就是多睡了一小會。”

陸城按了按額角:“是一整個下午。”

顧長安無視他的怒氣跟委屈:“把空調的度數調高一點。”

陸城誇張的嘖道:“準備起來了?”

顧長安說:“不是,我只是想去上個廁所,水喝的太多了。”

陸城:“……”

顧長安親一下男人的唇角:“我又餓了,去給我下碗麵,弄兩個荷包蛋,不會就讓大病教你,認真學啊,不要投機取巧,待會我要檢查。”

陸城:“……”

顧長安去完衛生間回到房裡,正準備爬上床的動作驟然一停,他看向衣櫃方向:“出來。”

衣櫃那裡沒有動靜。

顧長安冷笑:“不出來是吧?那我動手了。”

幾秒後,衣櫃後面出來個中年人,身材很高,輪廓深刻,穿件長款大衣,戴頂帽子,一身黑。

顧長安一看中年人的輪廓,就知道是陸家人,八成就是陸城說過的四叔,他的臉明顯的抽了抽,來就正大光明的來,不管是出於好奇,還是什麼原因都可以理解,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還以為是哪個活夠了的,偷東西偷到他家來了。

短暫的思索結束,顧長安決定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來的確實是陸城的四叔陸啟明,他找地兒藏起來,是想看看侄子跟顧老頭的崽是怎麼相處的,兩個人是不是真的好到掰都掰不開的嚴重程度了,哪曉得這小崽子會如此敏銳,一下子就發現了他的存在。

這才有了現在的尷尬局面。

陸啟明板著臉給侄子打電話,指著他過來救場:“我在你媳婦屋裡。”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卷很快就要結束了,下卷不會有上卷長,我會按照大綱走完的,小夥伴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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