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天氣,高速不好走, 進入匝道處更是要緩慢前行, 一輛輛車降低速度小心擦過。

長遠到隨寧路段的收費站,所有車輛排隊依次過站。

排在後面的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覺得速度太慢了, 慢的很奇怪, 怎麼感覺都不動, 漸漸的, 有司機不耐煩的催促, 叫罵, 甚至有個別下車觀望。

天上飄著雪花,收費站的工作人員在雪中挨個查車牌號, 要求車裡的人全部下車接受盤查, 連車後備箱都不放過,看到這一幕, 大家的腦子裡都同時冒出一個念頭——有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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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一點,他們也不罵了, 不催了, 趕緊坐回了車裡, 以免惹禍上身。

隊伍中間有一輛比亞迪,半新不舊, 後備箱塞的滿滿的,全是生活用品,明顯是在搬家途中。

王桐坐在中間靠左的座位上面, 雙眼緊閉著,眼瞼下有兩道很深的青色陰影,臉消瘦了一圈,膚色蠟黃,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一陣風都能吹倒。

駕駛座上的是王桐的爸爸,她媽媽跟小妹坐在她旁邊,緊跟在比亞迪後面的是輛商用車,是她大哥的幾輛車之一,開出來給她搬家用的。

全家出動,就為了帶她去外地找更好更大的醫院治療。

王母暈車,停這麼一會她就難受的要命,對著袋子乾嘔幾聲問:“老王,前面怎麼了?”

王父說不清楚:“你們在車裡等著,我下去看看。”

他很快回來,說出事了:“好像有個罪||犯往隨寧這邊逃跑了,前面的工作人員正在搜查經過的每輛車,查一輛放一輛,恐怕沒個把小時是走不了了。”

“怎麼這麼倒黴啊,我還想中午之前能到呢,煩死了,我下去活動活動。”

“小雨,你別下去,沒聽你爸說有罪||犯嗎?搞不好對方就在我們周圍,很危險!”

“哎呀沒什麼事,我就在車邊活動。”

隨著車門的拉開,寒風裹著雪花爭先恐後往車裡湧,老兩口不放心小女兒,也跟著下了車。

誰也沒注意到王桐睜開了眼睛,她用手在佈滿霧氣的車玻璃上寫寫畫畫,又湊近哈口氣,不斷重複著那兩個動作,片刻後閉上眼睛,臉上浮現幾分釋然的意味。

後面發生的一切對王家人來說,都感覺是在做夢,而且還是個不願意去回憶起來的噩夢,先是工作人員從車後備箱裡搜出來一個青年,後是刑警支隊抵達現場,王桐被捕。

比起家人的呆滯,不敢相信,哭喊,王桐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半點情緒波動,她像是已經在某個時候說服自己接受了現在所面臨的出境。

伍康被送往醫院,他的父母也在第一時間趕了過去,而王桐被壓進了審訊室。

季青不急著審問,伍康沒死,人也找到了,身上沒有肉眼可見的傷痕,不過,他的身材跟他出事前的監控畫面裡差很多,肥胖了兩三圈。

被囚||禁以後,非但沒消瘦,反而發胖了,這太不合常理,應該是被喂了什麼藥物導致的,需要醫院那邊做完詳細的檢查才能知道。

至於那麼做的原因無外乎就是一種,扭曲的獨佔欲作祟。

你太耀眼了,像天上的星辰,我碰不到,唯有讓你變得平凡,比我還要平凡,平凡到泥裡去,到那時候,你就只能依賴我,哪兒都去不了。

季青點根菸抽了起來,顧長安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開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因此她在接到電話之後,下意識的就快步走出會議室,召集隊員們立刻行動。

事實又一次證明,她的決定是對的。

這次不管是顧長安的運氣多一些,還是實力多一些,最終的結果都給這起失蹤案帶來了一個直接證據。

季青絕對萬萬不會想到,顧長安其實只是因為懶,不想動,窩著看了個電影,看到裡面自己綁自己的劇情,一時出現大膽的猜測。

純屬瞎貓碰死耗子。

萬一弄錯了,攔下車什麼都沒發現,那就錯了唄,影響不是很大,頂多就是浪費了點兒人力,白忙活一場,可萬一蒙對了呢?

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季青朝一旁的王明明點頭示意,她一手夾著煙,一手拿著手機走出審訊室。

那頭是顧長安的聲音:“怎麼樣?”

季青的語氣比之前輕鬆很多:“伍康找到了。”

顧長安挺詫異:“是嗎?還真有啊。”

季青:“……線索是你提供的。”

“我也沒把握。”顧長安輕笑,“王桐這一手玩兒的那叫一個漂亮,連我都被她唬弄過去了,還是每一次。”

停頓了下,顧長安說:“她以精神衰弱,需要更好的治療為由成功欺騙家人,得到關心跟擔憂,順利帶著伍康離開這裡,神不知鬼不覺,等到了一個全新的地方,就可以過她想要的二人世界,沒人會知道。”

季青有感而發:“是啊,要不是你那通電話,這個案子會成為懸案,也許幾年十幾年以後會有線索,也許永遠都不會有。”

她想起來什麼:“王桐的精神衰弱是真的,那個醫生是我一個認識多年的朋友,跟我的交情很好,不可能被她收買。”

“我也沒說是造假。”顧長安高深莫測道,“真的混了假的,假的摻了真的,攪合到一塊兒去了。”

季青覺得毛線團抖出了一條線,只要拽住不放,一直不停的拉扯,就能全部扯開,她很想知道究竟王桐是怎麼瞞天過海的。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用了自我催眠術,技術還挺高明,我用起來一般般,她比較牛|逼。”顧長安的性情說變就變,忽然就興致缺缺,“就這麼著吧,案子後面的事兒你別跟我說了,我沒興趣。”

季青說行:“獎金會打到你的賬戶上面,回頭請你吃飯。”

顧長安掛掉電話,把手機揣回軍大衣口袋裡面,縮著脖子看男人滾雪球。

北風蕭蕭,雪花飄飄,顧長安打了個噴嚏,抬腳踢踢男人的小腿,力道不重:“你滾你的,我回屋了。”

陸城撥出白氣,瞥了眼縮著脖子瑟瑟發抖的青年:“這才出來多大會,你就不行了?”

顧長安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你那什麼眼神?”

陸城不怕死的說:“嫌棄你的眼神。”

顧長安面帶微笑:“你過來。”

陸城不為所動,你當我傻?我過去還不得被你踢成死狗,問題是你踢了,我還不還擊,下不去那個手,反正疼的都是我。

顧長安蒼白到接近透明的臉上繼續保持著笑意,眼角都是彎著的,顯得無比柔軟,一點攻擊性都沒有,他招招手:“過來,我不打你。”

陸城不信,他拍掉身上的雪,昂首慢悠悠道:“要是你打了,晚上就給我親。”

顧長安的臉抽了抽,笑容不變道:“行,給你親。”

陸城這才邁步走了過去,結果他剛靠近,青年就撲上來,用冰冷的手撓他脖子,他冷的打寒戰。

顧長安在男人反應過來前撤離,站在雪地裡哈哈大笑,滿臉都是得逞的狡黠表情。

陸城黑著臉幾個闊步上去,作勢要抓住人打一頓,顧長安轉身就跑,到門口時跟白母碰上,險險的穩住身形,這才沒把人撞倒。

白母眼力勁好,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小兩口玩著呢,她來的不是時候。

咳嗽兩聲,白母若無其事的笑著說:“長安啊,阿姨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顧長安的姿態隨和:“您說。”

“是這樣的,珍珠不是開了個工作室嗎?她想搞那個宣傳廣告。”白母說,“找的人她都不滿意,她跟我說,看來看去,就覺得你最合適。”

顧長安問道:“她工作室是幹什麼的?”

“我也不是很瞭解,好像是設計珠寶類的。”白母望著青年的眼神充滿慈愛,越看越喜歡,可惜現在是別人家的,“這個事是她跟我說的,她不好意思過來找你,下個禮拜天你要是有時間的話,也方便的話,能不能幫著拍點照片?”

顧長安說:“白姨,我這個外形不行的吧。”

白母拍他胳膊,不認同的說:“亂講,整條街就你最靚。”

顧長安:“……”

白母說完這個事就走了,臨走前還伸脖子往院裡瞧了瞧,堆雪人是冬天培養感情的活動之一,她若有所思幾秒嘆口氣,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順其自然吧。

陸城堆的雪人醜的令人髮指,跟他的俊美形象完全不搭。

顧長安假模假樣的說堆的真好,還讓陸城站過來,給他拍照片留下美好回憶。

陸城知道青年想坑他的小心思,他裝作沒看出來,挑了挑眉毛說:“你這個想法很不錯。”

之後就把吳大病從屋裡喊了出來。

照片是拍了,卻是陸城拽著顧長安跟雪人合照。

吳大病連著拍了好幾張,還錄了影片,他覺得畫面裡的一幕如同一家三口,就是雪人醜了些,看著格格不入,像是撿來的。

顧長安看看照片跟影片,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眼,他找來鐵鍬對著雪人各種修補,完了重新拍重新錄,某些事上面既執拗,又有強迫症。

一通忙活完,顧長安就歇菜了。

陸城在廚房掰大白菜,他從家裡出來到現在,嘗試著去學了很多東西,學的最好的就是兩件事。

一是掰大白菜,二是喜歡顧長安。

另一邊,審訊室裡,鐵證擺在眼前,王桐沒有做出無用的狡辯跟遮掩,她很平靜的接受審問,承認了所有罪行。

王桐偶然間在超市買東西的時候碰見的伍康,一眼就喜歡上了。

伍康長得很帥,對異性的青睞無動於衷,王桐無計可施,直到陳名搬進小區,成為對方的室友,給她創造了一個機會。

王桐跟蹤陳名,去他工作的俱樂部辦了個會員,很快就成功勾||搭上了陳名。

從那以後,王桐便開始藉著女朋友的身份去陳名的住處,她像個|變||態|一樣偷窺伍康的生活,並且上了癮,控制不住。

伍康跟陳名之所以從來沒發覺出問題,就是因為王桐始終都裝作室友女朋友的身份去打交道,保持著一個恰當的距離。

對於王桐而言,儘管不擁有,默默的關注帶來的感受依然讓她沉迷。

本來王桐對現狀沒有什麼不滿意,能這麼近的距離觸碰到伍康的世界,已經很好了,她沒想過走上犯||罪這條路。

但是後面的發展由不得她。

有一次陳名喝多了,抱著王桐睡覺的時候喊了伍康的名字,不止如此,他還說了一些粗俗不堪的話,透露出自己對伍康做過的那些事。

王桐渾身冰冷,她放在心尖上的人竟然被陳名那樣的貨色給玷汙了,這讓她不能接受。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王桐動了謀殺陳名的心思,一腳踏上了犯||罪之路,她在暗中佈局,等待最佳的時機。

陳名必須死。

伍康的相親是一根導火線。

那天王桐全程在對面的樓上偷看,他相一個,她就看一個,不知道那麼做有什麼用,就是想看。

伍康相親兩天後的晚上,也就是17號,王桐發現陳名摟著個女的上了倆計程車,她打過去,對方撒謊說去了同事家。

王桐假裝不知情,她根本就不喜歡陳名,娘娘腔一個,跟男的在一起,又去碰女的,很髒,也很噁心。

那麼噁心的人,卻得到了她得不到的東西,她的心裡被無盡的怨恨跟嫉妒充斥,遇到出來買東西的伍康,那兩種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吞噬掉了她的理智。

伍康發現有人跟蹤自己,就想著甩掉,結果不知不覺偏移了方向,朝河邊走去。

王桐目睹伍康救下一個準備自殺的女人,認出是他兩天前相過的其中一個物件,隔著段距離,她聽不清他們交談的內容,只看到他對著對方的時候,表情很溫柔。

這是促使王桐瘋狂的最後一味藥。

事成之後,王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我催眠。

王桐知道警方有心理學的專家,在刑偵過程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更是能給警方提供偵查方向,為了在審問的過程中不露出馬腳,最好的辦法就是刪改記憶,催眠自己。

她用了自我復甦的方法,心裡默數到五,就從沉睡中醒了過來。

王桐算給自己的潛意識裡存放下了一個暗示,留的紙條在警方審問後被她發現,記憶恢復。

而那時候她已經脫離警|方的關注,就只是個遭到男朋友背叛的怨婦,她都算好了時間,不會出錯。

陳名是個什麼樣的人,王桐很清楚,他一定會對警方隱瞞那晚自己的真正去向,還有那四個相親物件,她們都會是現成的煙||霧||彈,可以誤導警方,給她足夠的時間來實施計劃裡的最後一步。

之後的一切都按照計劃實行,王桐跟陳名和好,有意無意提醒他週六是他們的一週年紀念日,想去江中客棧。

陳名表面功夫向來做的漂亮,不然也不會騙到一個個小姑娘。

所以他想也不想的答應了,很快就在網上預訂了客棧的房間,前一天晚上帶王桐去了那裡。

陳名想的是跟王桐有個愉快的週末,卻不知道自己會因此丟掉性命,還以為自己是算計的那個人。

王桐將陳名推到江裡之後,她照著練習過無數次的方法順利將自己的手腳|綁|了起來,做出用力掙扎過的樣子,把手腕腳腕弄的血||肉||模||糊,並在客棧清潔人員進來前的那段時間催眠自己。

是伍康變成鬼回來了,是他害死了陳名。

陳名在江裡,是被伍康推下去的。

我被陳名牽連到了,我是受害者,什麼都不知道。

……

王桐精神衰弱也在她的計劃之中,確切來說,是她在自殘,只有讓自己瀕臨崩潰,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精神病患者。

今早王桐的記憶才撥正過來,今天之前她就只是個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年紀輕輕就毀掉的可憐人,她堆警方說的一切都是記憶裡的東西,所以不存在撒謊一說。

計劃再好,還是百密一疏。

季青問出一個遺漏的問題:“伍康一直被你藏在哪兒?”

王桐說:“河西邊有個廢棄的房子。”

季青蹙眉,警方從吳芳欣口中得知伍康失蹤那晚去過河邊,就在附近搜查過,包括那棟廢棄的房子,沒有發現。

“那戶人家過去挖了個地窖,用來放山芋的。”王桐的臉上出現些許回憶,“我小時候跟同伴玩捉迷藏,無意間找到的地方,之後就成為我的秘||密基地,還放了我的寶藏。”

她說:“我把最好的東西都放在了那裡。”

王明明遍體生寒,女人有多可愛,就能有多可怕。

他轉了轉筆,目光落在桌子對面的年輕女人身上:“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自己被抓,伍康知道真相以後會恨你?”

“想過。”王桐說,“那樣也很好,能記住我。”

王明明:“……”

季青一根煙抽完了,她掐滅菸頭,讓人押走王桐。

王明明一邊整理口供,一邊說:“我靠,之前我還奇怪,男朋友出軌被發現,還一副沒什麼大不了,就是玩玩而已的欠抽樣子,結果女的沒兩天就原諒了,這不是心大,是真愛,愛的沒有原則沒有自我,但王桐看起來又沒那麼愛陳名,還有那個……”

季青打斷:“別逼逼了,趕緊辦正事。”

王明明的情緒正激動著,登時被潑了盆冷水:“季隊,能讓我說完嗎?說不完我會憋死的。”

季青又潑一盆:“憋不死。”

王明明委屈巴巴的看著她。

季青不吃他這一套,側過頭掃他一眼:“那個什麼姚樂樂不是挺喜歡圍著你轉的嗎?你找她說去。”

“她又不是我們這一行的,跟她說個屁。”王明明說,“我找小劉說去。”

季青去了局長辦公室,這案子的後續就剩下走流程了。

幾天後,顧長安的賬戶上多了一筆錢,他數了數存款後面的一串數字,心裡變得踏實起來。

這些錢夠大病後半生花了。

顧長安拿起桌邊的書繼續翻看,黑色書皮上寫著金燦燦的五個大字《催眠和自我催眠》,簡|單|粗||暴。

這書他買了有好幾年了,翻來覆去的看,一個字一個字的推敲,琢磨,初衷是想多一項技能,在揭穿謊言的時候能發揮到作用。

譬如給謊言的主人催眠,讓對方承認自己撒謊。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感覺就差那麼一點點,其實差了十萬八千裡。

“你很累,身體非常沉重,很想睡一覺,前面有個房間,現在你走到房門口敲門,門從裡面開了,你走了進去……”

耳邊突然響起低沉的聲音,顧長安的思緒回籠。

陸城拿走他的書:“想學催眠?”

顧長安反問:“你會?”

“不會。”陸城把臉埋在青年的頸側嗅著他的味道,“家裡有人會,我沒想學,沒意思。”

顧長安說:“我覺得挺有意思。”

“對我們本身就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來說,催眠只是雞肋而已,不是任何人都能被催眠的。”陸城捏住他的下巴把他扳過來親,“像我跟你這種意識比較強的,別人就催眠不了。”

顧長安思維跳脫,前言不搭後語的說:“我想吃烤紅薯。”

陸城啃一下他的唇角:“現在?”

“嗯。”顧長安把手伸進男人的髮絲裡面,漫不經心的撥||弄,“你去幫我買回來,我要兩個,顏色跟外形要漂亮的,醜的不要,還有個頭千萬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

陸城的面部抽動,要求還真不低。

顧長安在他唇上親了會兒,誘||哄完畢:“去吧。”

隨著陸城走後,房裡靜了下來。

顧長安拿出十二那天交代陸城,陸城又轉手遞給他的紙袋,裡面裝著大病的所有,他拆了袋橡皮糖吃。

吃掉了半袋,顧長安喝兩口水,伸手將紙袋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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