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七師兄不甘心, 繼續揚聲說著,然而他說得再通透、再明白也不可能叫醒一群已經“想通”“想透”的人。

嚴天瑞道:“我去攔住他們。”

七師兄道:“不可傷了他們。”

這很明顯是個陷阱, 如果他們不小心傷了這些凡人, 那蘭弗國便有理由來斥責阻止他們了,所以他們不能留下把柄。

嚴天瑞道:“放心, 我只是讓他們無法過來。”倘若過來了也很麻煩,螞蟻尚能食象, 誰又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

他幾步向前,雙手快速掐訣, 陡然間一陣狂風乍起, 天地為之色變。

風呼嘯而起, 如有實質般地盤旋聚攏, 最後凝聚成了半透明的風牆。

風牆成環狀,剛好籠罩住他們測量過的地方, 形成了堅固的堡壘, 將他們與外頭完全隔開。

這個法術的規模不小,用完後嚴天瑞面色明顯蒼白了許多。

沈清弦眉心微皺, 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他得沉住氣, 不能貿然行事。

他要做兩千年的自己,不能隨意干涉此時發生的事,否則就探尋不到真相了。

風牆的作用是好的,外頭的人也不可能打破,但這樣無法讓那些人死心, 反而像丟到枯草堆中的一縷火苗,瞬間燃起了熊熊巨火。

他們一個個眼睛更亮了,似是比手中舉著的火把更亮,那眸中迸發出的是對力量的貪婪和渴望,是對這無法擁有的神秘法術的期待和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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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強大!以一己之力便能敵過百萬千萬!

這樣的力量,憑什麼他們沒有?憑什麼他們得不到?都是一樣的人:一樣的四肢、一樣的五官、一樣的頭腦……全都一樣的,憑什麼他們不行!

可以的,一定可以!他們也可以抬手間天色大變,他們也可以傾山海之力操控龐大的自然!

只要留在這裡,只要繼續努力,只要不懈得堅持,他們也一定可以的!

這就是凡人們最解不開的心結,也是蘭弗國的修士們給他們畫餅的基礎。

一樣,完全一樣。

凡人和修士之間在外貌上是一模一樣的,誰也不比誰多長條胳膊,誰也沒比誰少生條腿,既然是一樣的,那為什麼他們不可以獲得同樣的力量?

可其實不一樣,內裡太不一樣了,人們的眼睛只能看到表象,所以他們覺得是一樣的,而內裡是看不到的,也正因為看不到所以拒絕接受。

所謂執迷不悟指的是是堅持錯誤而不醒悟,但於他們來說,卻是堅持了正確的東西,正因為他們認定是正確的,所以才無法醒悟。

風牆攔住他們的人卻切不斷他們的心,他們用手撓著風牆,拼命地拍打著,用著悽慘的模樣哀求著吶喊著,企圖融化風牆,融化這些仙人們冷硬的心。

七師兄最先看不下去了,他別開眼,緊攥著拳,努力壓抑著情緒。

嚴天瑞等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因為相似的皮囊,所以修士們對凡人天生有著憐憫之心,他們這般模樣,當真是往他們胸口窩上刺刀,戳得他們難受至極。

可這是錯的,他們所祈求的是並不存在的。

與其一味地欺騙,進而被利用,從而將整個凡世糟蹋殆盡,還不如隔斷一切聯絡,讓彼此同萬千小世界那般,各自生長。

終於……有人開始動用更加極端的手段。

他們不再拍打風牆,而是用身體去撞擊。

風牆何等堅固,別說是單薄的肉胎,哪怕是尋常修士揮舞著法器也無法將其擊破。

一個人兩個人……成百上千的人,撞斷了胳膊,撞破了頭顱,撞出了鮮紅的血液!可是後面的人卻沒有丁點兒退縮,反而像被紅色激怒的鬥牛一般,前仆後繼地撞擊著。

何其殘酷,何其瘋狂,何其無奈!

其實只要轉個彎,往後退一步,他們終會迎來自己的海闊天空。

數千年後的人類,能做得可能早已超越無數修士!

七師兄終是不忍道:“我們走吧。”

雖然沒有傷害他們,可他們已經在傷害自己了,這般自殘實在讓人於心不忍。

嚴天瑞卻冷靜下來了,他說道:“既已如此,我們便開始佈陣吧!”

反正是鬧崩了,蘭弗國也許等的就是此刻,甚至是故意安排這些人來阻撓,既然已經撕破臉,那就堅持到底吧。

長痛不如短痛,現在的犧牲與整個凡世來說,尚且不知一提!

嚴天瑞雖未說明,但其實大家都想得明白,既已如此……

“你們這是做什麼!”一聲大喝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震。

他們尚且如此,外頭的凡人更是嚇得跪倒在地。

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一排齊整的仙鶴,緊接著蘭弗王和他的護衛隊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嚴天瑞等人嚴陣以待,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誰知蘭弗王先是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滿含歉意地說道:“是我辦事不利,一直狠不下心,總想著能說通他們,誰知他們竟來到此處糾纏諸位!”

說著他長嘆一口氣,轉頭看向身後的凡人,冷聲斥道:“趕緊回去,若不聽令,按國法處置!”

他一開口,效果非凡,本來瘋魔了一般的人們紛紛面露怯色,一個個都動搖起來。

蘭弗王抬手,他的護衛從仙鶴而下,開始給昏迷在地的人治療,同時也疏散著密集的人群。

不過半個時辰,這兒便如退潮的海水般,恢復了平靜。

蘭弗王連聲道歉,實在是愧疚不已,不停解釋著:“我不願強行驅逐他們,總想著好生說與他們聽,再給他們準備些能帶回去的寶物珍品,想著等結界建立,他們在凡世也能有一番作為……”

他懊惱得不行:“他們是我的子民,哪怕以後再無相見之日,我也希望他們不是含恨離開,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竟……哎!”

他這番模樣卻是讓嚴天瑞等人頗為錯愕。

蘭弗王掏心掏肺地與他們說了一路,實在是一片仁慈君主心。

他說道:“我知道很多人為一己私利不願設下結界,我也知道諸位對我是有所懷疑的,但我真瞧不上他們的做派。這些年我也一直在努力改變他們的思想,只是收穫甚微啊!剛聽說要設結界時我也是於心不忍,總覺得他們辛辛苦苦來到蘭弗國,卻不得所獲而歸,有愧於他們。可如今 看來,還是前輩們深思熟慮,當真該設下結界,他們已是瘋魔之態,實在不可再心軟放縱!”

他一番話說來,七師兄等人皆聽得面露動容。

沈清弦卻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是他疑心重,而是這事情發展實在詭譎。

誠然蘭弗王的一番說辭也還通順,情理和道理上都講得挺明白,可破綻也是極多的。

沈清弦沒提醒嚴天瑞,皆因當年的自己發現不了這些。

罷了……且先看著吧。

總歸是個幻境,他要認真看看當年發生了什麼。

一行人回了宮,蘭弗王在說明一切情況後凝聲道:“嚴道君,你們明日便開始佈陣吧!”

嚴天瑞其實也是有些懷疑的,但聽他此言,他心下一震道:“那些凡人……”

蘭弗王道:“你們儘管一心佈陣,其他的都交給我,我定不會讓他們打擾諸位!”

嚴天瑞看向七師兄,七師兄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嚴天瑞便道:“如此便辛苦陛下了!”

蘭弗王道:“分明是辛苦諸位了!這是造福於兩界的益事,能得諸位相助,我蘭弗上下實在感激不盡!”

從頭到尾他的自稱都沒用朕,全用的是我,如此姿態實在是足夠誠懇和敬重了。

他走後,嚴天瑞和七師兄等人又商量了一陣子。

沈清弦插不上話,顧見深這個來幫忙的不便多說,兩人便在一旁聽著。

嚴天瑞和七師兄也都有些疑慮,不過能儘快佈陣總歸是好事,他們商量一番後交代道:“到時候我們分頭行動,一部分人專心佈陣,一部分人留出神識來防備隱患。”

即便真有陰謀,以他們如今的實力也足夠抵禦,進而強行佈陣了!

如此便各自去歇息,靜等著明天的到來。

沈清弦很明白,明天定不會是一帆風順,至於會發生什麼,只有靜觀其變了。

真正的數千年前,那時的自己是怎樣的?

大概什麼都沒想吧……

嚴堂主和七師兄擔起了一切,他過來只是負責出力,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其他的根本不關心。

當然以他當時的心性,想關心只怕也察覺不到其中的波濤暗湧。

第二日一大早,諸人便精神抖擻地前去佈陣。

測量還沒結束,畫陣也需要些時日,但只要沒人阻撓,這些都不難。

蘭弗王說到做到,當真幫他們攔住一切,再沒有丁點兒干擾。

眼看著畫陣結束,將要開始佈陣了,嚴天瑞和七師兄皆松了口氣,他們相視一眼後說道:“接下來就需要大家拼勁全身靈力來撐起結界了!”

眾人都怕夜長夢多,齊聲應道:“開始吧!”

一切都按部就班、順理成章,似乎繼續下去,結界就大功告成了。

沈清弦神識向外散了散,捕捉到了一個怪異的地方,他眉峰一揚,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不過他無法阻止,只能任其發生。

八人站在陣眼上,靈力傾瀉而出,磅礴的力量如將山海掀翻般,厚重又深沉,讓人生畏。

佈陣非常順利,諸人眼中皆露出欣慰之色,可就在進行了僅十分之一時……

“不好!”七師兄一聲驚呼,可惜已經晚了。

結界大成!但方向卻反了……

本該是將蘭弗國一分為二的結界,此時卻成了一個閉合的環,將佈陣的八人從修真界和蘭弗國剝離了。

一陣強烈的拉扯感撲面而來,他們連反應的能力都沒有便被生硬地拽了進去。

意識模糊中,沈清弦感覺到一個溫熱的懷抱,顧見深用力抱著他,輕聲說道:“別怕,我在這。”

笨蛋……沈清弦沒好氣地想著:在扭曲的結界中還敢移動,是想皮開肉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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