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夜色,四人一口氣跑出公園。公園外就是安德裡北街,兩側大廈也好小區也罷,都熟睡一樣安靜著,只路燈幽幽的光,映著地上的片片落葉。

“現在怎麼辦?”況金鑫氣喘吁吁地擦了一把汗,因穿著禦寒的厚外套,又“夜跑”了半天,這會兒臉蛋紅撲撲的。

吳笙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抬眼:“還有三小時天亮。找個地方坐下來,我們需要從頭到尾整理一下這件事。”

“還整理什麼,”徐望已徹底從魔幻的不真實感裡切回現實,現在腳踏地,頭頂天,恨不能一棍子掃清全部牛鬼蛇神,“報警啊!”

“沒用。”說話的是孫江,一邊說一邊摸口袋,最後什麼都沒摸到,只得抬頭環顧隊友,“有煙嗎?”

得到的回答是兩個搖頭,一個“沒有”。

孫江本就鬱悶的臉色又多了幾抹煩躁。

徐望卻還在意著他先前的話:“孫哥,你剛才說報警沒用是什麼意思?”

孫江剋制不住疲憊打了個哈欠,然後一指自己和況金鑫:“我倆昨天都報警了,但是電話一接通,我倆就開始頭疼。我以為頭要炸了呢,這輩子沒那麼疼過,別說說話了,連他媽手機都拿不住!”

“你倆都是這樣?”徐望感覺自己在聽鬼故事,將信將疑地看況金鑫,得到的卻是對方可憐巴巴的點頭。

“你呢?”徐望又不死心地問吳笙,“你也疼了?”

吳笙果斷搖頭。

徐望以為自己抓到了突破口,剛要繼續追問,就聽吳笙很自然道:“我沒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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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望:“為什麼?”

吳笙:“他倆都疼得滿地打滾了,身體力行證明報警是一條死衚衕,我幹嘛還要重蹈覆轍?”

徐望:“……”

孫江:“……”

況金鑫:“……”

如果說昨天每個人心裡都還存著“也許只是個噩夢,醒了就好”的僥倖,那麼今天的二入雪原讓他們清楚明白,這事兒沒完。既是持久戰,那再坐以待斃,就真成傻子了。

但去哪裡“聊”,這是個問題。

“麥當勞?ktv?酒吧?”徐望儘可能地提供適合“凌晨大討論”的場所。

被吳笙一次性否決:“都不行,我們需要一個既足夠安靜又足夠私密的地方,安靜便於整理思路,私密可以降低洩密風險。”

徐望瞪圓眼睛彷彿聽見了天方夜譚:“大哥,我們是受害者,還得給兇手提供保密義務?!”

“三言兩語解釋不清,”吳笙四下張望,像在搜尋什麼,隨口問,“你和誰住?”

徐望想也沒想便說:“我自己住啊。”

吳笙收回目光,欣慰點頭:“去你家。”

徐望:“……”

這是個坑,這絕對是個坑,他必須要爬出來!

況金鑫:“我就住附近,但是跟人合住的……”

孫江:“我家也在附近,老婆孩子睡著呢。”

吳笙:“我住公司,離這裡不遠,但如果討論到天亮,被上班的員工看見,我沒辦法給出合理解釋,會引發不必要的八卦和猜想,不利於維持我高冷的形象。”

你對自己的形象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徐望:“來,都跟我走,天黑路滑,注意腳下……”

半小時後,一行人抵達徐望家。徐望租的是個老小區的一室一廳。別看小區老,架不住位置好,裝修還是翻新過的,租金一點都不便宜,不過對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徐望,負擔起來倒也不算壓力太大。

“哇,徐哥,”況金鑫第一個進來,沒不懂禮貌地往臥室闖,只站在客廳裡上下左右地看,就足夠驚訝了,“你家好乾淨。”

徐望被誇得高興,剛要接茬,就聽後進來的吳笙一聲嘆息:“天哪,又回到了222。”

“222?”況金鑫難得靈光一次,“你和徐哥當年的高中宿舍?”

“不,”吳笙認真糾正,“是你徐哥自己的,我們另外三人只是借住,因為我們衣服亂扔、東西亂放、逃避值日、還總忘記把垃圾帶下樓,沒有‘以舍為家’的信念感。”

徐望“啪”地把剛找出的拖鞋扔到吳笙腳下,並隨鞋附送一個大大白眼:“用不用這麼記仇啊,你是不是把我說過的話都記小黑本上了?”

吳笙不語,只樂,一邊換拖鞋一邊樂,樂得神清氣爽,樂得眉目飛揚。

徐望懶得再理他,轉身去倒了四杯水,端水回來的時候,另外三人已經坐到了沙發裡。他把水放到茶几上,又從臥室撈過來一把椅子。

杯子裡倒的是開水,熱氣嫋嫋,溫暖而舒緩。

歷經兩日磨難的四人,終於可以踏踏實實坐下來說說話了。

吳笙第一個開口。鬥嘴歸鬥嘴,真等談到正事,他便全然專注起來:“我們現在已知的有四點。一,被選中的人會在夜裡十二點進入那裡,無論是否自願;二,在那裡受到的實質性傷害會帶回現實;三,一旦想要報警,就會頭痛欲裂;四,那裡的地點和現實中的地點是一一對應的,距離相等,座標體系一致,比如我們在家裡進入那裡,又在那裡前進了兩公裡,那麼當回到現實時,我們所處的位置也會是距離家裡兩公裡的地方……”

徐望恍然大悟,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何他昨天彈出來的時候是在樓下的十字路口,而今天則已經到了更遠的青年湖公園,因為今天在那裡他們坐雪橇跑了一段路。

“知道這些有什麼用?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到底是誰在耍我們!”孫江打斷吳笙的話,提出了他迫切想要得到解答的問題。

這又何嘗不是徐望、況金鑫甚至吳笙自己想要弄清楚的。

但“想”和“能”,是兩碼事。

“我不知道,以我們現階段積累的經歷和線索,根本沒辦法回答這些問題。但如果放任不理,順其自然,那永遠都別想解出答案。”吳笙語氣未變,神情平靜自然得就像在問,你今天想不想喝粥?

孫江頹喪地靠進沙發裡,仰望天花板,兩夜沒睡的眼裡佈滿血絲,盡是疲憊。

徐望知道,他也清楚問不出答案,但不這樣發洩一下,他憋著難受。

其實大家都一樣,包括現在看著沒事的吳笙,也不是真的不鬱悶,要是不鬱悶,何必拿出當年和模擬考試卷最後一道超高難度大題拼死一戰的氣勢呢。

他在較勁,徐望看得出。

說白了,這種無妄之災,誰攤上都怒。

“能確定的是這四點,還有四點待確定的,”吳笙繼續抽絲剝繭,思路沒有因為孫江的干擾而亂掉半分,“一,那裡是否真的能對人進行精神控制,比如阻止報警;二,那裡是否存在某種保護機制,在被捲入其中的人遇見巨大危險時,會像徐望被熊撲時一樣,直接將人彈回現實,將傷害降到最低;三,今天再進入時,孫江和況金鑫的文具盒都空了,根本沒有使用過的‘魚捲風’和‘鈴兒響叮噹’消失,是對於他倆企圖報警的懲罰,還是另有原因?四,是不是還有別人和我們一樣被捲進了那裡。”

“那個……交卷,”況金鑫猶猶豫豫地出聲,“彈出來之前你們聽見有人說恭喜過關、順利交卷了嗎?”

徐望連忙點頭:“我不光今天聽見了,昨天還看見成績單裡有一條別的隊伍交卷的資訊。”昨天新資訊彈出的時候徐望還一頭霧水中,今天前後一想,便關聯上了。

“對對,那個我也看見了!”況金鑫臉上出現喜色,但又本能地收斂,一看就是老實孩子,不習慣張揚,但腦子絕對清晰的,“我記得成績單裡那個隊伍是3/23交卷,好像叫嶽帥……還有什麼阿南的……”

徐望看向吳笙:“關於第四個待確定的問題,我覺得可以歸到確定裡了,有。”

吳笙拿起水杯吹了兩下,喝一口,微微搖頭:“還不夠。他們可能是人,也可能不是,可能是和我們一樣被迫的,也可能是自願的,可能和我們共享那裡,隨時相遇,也可能在那裡的平行獨立空間,永遠不會和我們碰頭。”放下茶杯,他幽幽一嘆,“確定不了這些,就不能歸類。”

徐望看了他半晌,認輸:“這麼多年了,我就服你的嚴謹。”

吳笙蹙眉,不可置信得十分真誠:“只有嚴謹?”

徐望忍住一拳揍過去的衝動,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昨天交卷的那個隊是3/23,今天我們過關交卷是1/23,你怎麼看?”

“和你想的一樣。”吳笙聳聳肩,似早已接受現實,“這意味著還有22關等著我們。”

孫江猛地坐直身體,這會忍住了沒咆哮,但一臉錯愕和絕望清楚傳遞了他的心情。

討論一直持續到清晨五點半,徐望也在後面得知,第一夜他提前被彈出後,剩下三人使用了吳笙的和與熊周旋到座標點,之後因為沒觸發冰瀑,不得不逃下山,沒等到山腳,便被彈回現實,時間正好是凌晨五點。

這樣算一算,他們前後腳回到現實的時間差了一個小時,徐望自然早就已經沒影了,於是才有了吳笙第二天滿北京尋人的心酸。

而當天晚上,帶著況金鑫跑了一天的吳笙索性就把車停在尋人的最後一站,西五環,孫江則找個由頭離開家,躲進了一間從來沒去過的ktv。結果十二點一到,詭異的入口還是出現了,一個在車後座,一個在ktv包間的牆壁上,隨意得彷彿百無禁忌,卻如影隨形。兩分鍾後,奮力抵抗的三人同當天晚上的徐望一樣,被生生拖入。

隊友們的遭遇讓徐望寒意頓生,徹底打消了“跑路”的念頭。

討論的最後,況金鑫說:“總‘那裡’‘那裡’的好彆扭,要不咱們給那裡起個名字吧。”

孫江無語:“你過家家呢,還給那破地兒起名字?!”

吳笙和徐望倒沒意見,確切地說,名字已經明晃晃擺他們面前了——

徐望:“貓頭鷹腦袋底下不是寫了那麼大一個字嘛,那八成就是它的名字,所以以後咱們就叫它……”

吳笙:“^。”

徐望:“能、不、能、不、搶、答。”

吳笙:“重來。貓頭鷹腦袋底下不是寫了那麼大一個字嘛,那八成就是它的名字,所以以後咱們就叫它……”

徐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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