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地鐵門蹭著自己胸膛越關越窄, 清晰感覺到安全門刮著自己後背慢慢關合, 錢艾從頭涼到腳。

他絕對不要這麼死啊!!!

“啊啊啊——”求生欲大爆炸, 錢艾奮起雙臂, 猛地往前衝拳,同時一條腿往後狠狠一蹬!

“咔——”

“咔——”

面前地鐵門夾住他雙臂, 後背安全門夾住他一條腿, 錢艾就保持著金雞獨立雙臂衝拳的姿勢,愣是讓兩道門都留了生存縫隙!

只要門有縫,地鐵就不可能運……哎?

夾著雙臂的地鐵門,傳來車輛即將啟動的微微震顫。

……用不用這麼喪心病狂啊!!!

“徐望!吳笙!小況!小雪——”錢艾扯著嗓子, 快喊破了喉嚨,這他媽捆死豬一樣的造型,連文具都點不到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兩道門在夾住他之後,沒觸發報警也就算了,還好像越來越緊?他的胳膊腿已經被夾得疼到發木了!

“老錢,頂住——”

自家隊長的聲音,隔著車廂內的層層人海而來。

錢艾想哭:“我能頂住, 但是車要開了啊啊啊啊——”

“小況,擰緊急開門閂,紅色那個!”這一次是吳笙的指導, 顯然,他夠不到,只能找距離最近的況金鑫。

然而下一秒就傳來況金鑫焦灼的聲音:“我擰了, 沒反應!”

車,動起來了。

錢艾忽然意識到,之前對於自己下場的判定有誤差。照目前這個局面,地鐵帶著他胳膊連同上半身走,腿則帶著下半身,一同被安全門困在原地。他不是被擰蹭死的,是直接一刀兩斷啊!

閉上眼,錢艾絕望等死。

一秒。

兩秒。

五秒……

胳膊好像的確是跟著地鐵移動了一點點,但預期中的身體扭曲斷裂等等,都沒來臨。

錢艾疑惑睜開眼,就見地鐵的確是在移動,但移動的速度頂多1毫米/秒,於是從他等死到現在,胳膊也才跟著地鐵偏移了一釐米不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見,自己的胳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薄?

【鴞:有人對你使用了喲~~】

【鴞:有人對你使用了喲~~】

隨著耳內兩聲提示,地鐵已經移動了幾釐米,錢艾可以比較明顯感覺到上半身在跟著地鐵移動了,但與此同時,他整個人也薄成了原來厚度的1/2!

及至地鐵門和安全門錯開一半,錢艾終於徹底薄成了驢皮影,紙片人!

地鐵門也隨著他雙臂的變薄,只剩一條紙般薄的縫!

早已等待多時的錢艾,呲溜一鑽,順著縫隙就蹭進了車廂!

一進車廂,身上的幻具也好,防具也好,便被隊友解除了,於是再看地鐵,早嗖嗖高速運行起來,再看身體,也充氣似的重新健碩!

錢艾三魂嚇沒了七魄,硬是拱開左右,一屁股坐地上,劫後餘生地喘粗氣。想起從前擠地鐵的日子,簡直後怕,他發誓,以後再坐地鐵,能上就上,不能上絕對等下班,誰要擠他,他和誰拼命!

氣還沒喘勻,錢艾就覺得哪裡不對,警覺抬眼,果然,透過密密麻麻的“腿牆”,看見四雙熟悉的小眼睛。

四個夥伴,兩兩一組,分別蹲在左前方和右前方,透過縫隙關切自己。

徐望:“老錢,沒事兒吧?”

錢艾:“活著呢。”

吳笙:“不能放鬆,隨時隨地都會有新的危險。”

錢艾:“明白。”

況金鑫:“笙哥用的時光慢流。”

錢艾:“謝班長。”

況金鑫:“小雪用的皮影戲。”

錢艾:“……咳,謝了。”

池映雪遙遙看著他,目光愛答不理的,沒言語。

錢艾黑線:“小雪,你不回我一句‘不客氣’或者‘都是隊友’什麼的,我會很尷尬。”

池映雪說:“吳笙剛才也沒回。”

錢艾嘆口氣:“但是也沒冷場。”

池映雪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道:“徐望,吳笙,小況,小雪。”

錢艾有點懵:“什麼?”

池映雪說:“你剛才呼救的順序。”

錢艾:“……”

先喊誰也要爭嗎?!這位是學齡前兒童嗎!!!

“那個,”畢竟欠人救命之情,總還要照顧一下對方情緒,錢艾試著解釋,“這你就不懂了,最重要的人都是放在最後,不然怎麼叫壓軸。”

池映雪蹙眉,將信將疑,轉頭看況金鑫。

況金鑫沒幫著錢艾忽悠,但真心替他給了保證:“下次我讓錢哥第一個喊你,最後一個也喊你,喊兩遍,定場壓軸都讓你佔!”

池映雪歪頭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末了皺眉搖頭:“不用了。”

錢艾:“……”

要不要嫌棄得這麼明顯!!!

“茲——”

突如其來的軌道摩擦聲,劇烈而刺耳,高速運行的地鐵在這聲響裡,驟然而停!

整個車廂的人都被慣性狠狠一晃,人堆著人、人疊著人的倒,霎時驚呼四起。

還沒等大家爬起站穩,車廂內的燈忽然滅了,空調也停了。

先前還驚呼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嚇得沒了聲音,世界一瞬間陷入漆黑的死寂。

徐望心裡一沉。

地下隧道,停電,封閉車廂,缺氧……腦海裡蹦出的詞,越來越讓人心驚肉跳。

手忽然被人握住。

明明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可徐望就知道,是吳笙。

那握著他的手,將他穩穩拉起來,然後他聽見吳笙堅定的聲音:“安全錘。”

徐望瞭然,但又擔心:“算不算脫隊?”

吳笙說:“先破窗,保證空氣流通,如果領隊走,我們再走。”

很快,乘客回過神,重又大呼小叫起來,車廂再度亂作一團。

然而塞得太滿滿當當了,於是大多是精神上的亂,身體都好安安穩穩擠得像沙丁魚罐頭。

車廂內的應急燈,終於亮起,光線雖然微弱,但足夠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看清各處情景了。

徐望越過無數個頭頂,終於看見了車廂連接處,領隊的小旗。

五分鐘後,兩個人艱難擠到安全錘處,吳笙拿下錘子,毫不猶豫衝著車廂玻璃就是一錘!

玻璃瞬間佈滿裂紋。

吳笙果斷又砸第二錘,第三錘!

整塊玻璃全部碎裂剝落,涼風一瞬襲來,舒緩了車廂的憋悶。

砸完玻璃,二人遠離視窗,縮回人群中央,最大限度遠離可能發生意外的位置。

半小時後,終於受不了的乘客們,開始陸續翻窗離開,沿著地下隧道往下一站走。五個小夥伴沒動,只盯著領隊。

終於在車廂只剩下1/3乘客之後,領隊一揮小旗:“走。”

旅行團沿著地下隧道走了約二十來分鐘,五個小夥伴就提心吊膽了二十來分鐘,終於到下一站,爬上站臺,走上樓梯,回了地面。

再次見到陽光,簡直讓人熱淚盈眶。

“大家都餓了吧,我們現在去餐廳吃午飯。”領隊看看表,向聚攏起來的驢友們,宣佈了下一環節,對於剛剛的地鐵事件,隻字不提。

旅行團成員們,對於這一路來的驚魂,似也沒感覺,一聽要吃飯,立刻七嘴八舌討論起什麼好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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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驚悚感已經深入了每一個小夥伴的骨髓,那巨大的荒誕感,就像一個罩子,罩住了這一關的整個世界。

領隊帶著大家去的是一個西餐廳,門面精緻,裝修有格調,一進門,落地窗前一個優雅的帥哥在彈鋼琴。

旅遊團的到來,幾乎填滿了餐廳的2/3,五個小夥伴坐一桌,依然是旅遊團這幾桌的中間,領隊在隔著三桌的最左邊盡頭一桌,和幾個驢友談笑風生。

剛一落座,吳笙就把所有小夥伴的餐盤邊的刀收到一起,拿餐巾一卷,推得遠遠,只給各位留了叉子。

徐望給了他一個“棒棒噠”表揚眼神,那邊,服務生就端來了前菜——每人一盤沙拉。

徐望心已經夠涼的了,看著冷盤簡直毫無食慾,然而先前一路的折磨已經消耗了太多能量,體力透支,胃裡虧空,再不補充點,不嚇死也得餓死。

幸虧很快,海鮮意麵就來了,熱騰騰的香氣勾得人食指大動。五個小夥伴立刻推開菜葉子,專注吃麵。

吃了大概半盤,胃裡有了底,徐望才放緩速度,一邊挑著麵條,一邊和吳笙小聲討論:“你覺得誰最可疑?”

吳笙抬眼,看遍全團27個人,末了謹慎道:“說不好。”

徐望不死心:“總不能一點範圍都沒有吧?”

吳笙沉吟片刻,目光落到領隊身上。

“你懷疑他?”徐望有點猶豫,“他是領隊,路是他領的,他也肯定能活到最後,但就是因為太明顯了,能這麼簡單嗎?”

“所以我才說,說不好,目前線索太少了。”吳笙說著,目光又移到隔壁桌的隔壁桌,那一桌是四個姑娘,正在用手機自拍合影。

徐望眼尖地認出來,其中兩個是先前過馬路的倖存者!

當時因為聽見引擎聲,快速跑上對面步行道的有五個人,後來電瓶車一撞,廚子、年輕姑娘和另外一個人,摔回機動車道,被跑車撞飛,而倒在步行道上,最終倖存的兩個,就是她們!

知道徐望已經認出來了,吳笙就沒再多解釋,只說:“目前只有這兩個懷疑方向,但依據太單薄了,說誰是都站不住腳。”

徐望看看餐廳時鐘:“已經十二點半了。”

他們的期限,是日落之前。

吳笙沉默下來,目光重新掃視全場,想再把每一個旅行團成員過一遍,隔壁的隔壁桌,忽然傳來爭吵。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不要臉!”

隨著爭吵升級,吵架的兩位全站起來了,赫然就是被吳笙列到懷疑範圍的那兩個倖存姑娘。

餐廳裡所有人都停下來,正吃到一半的也挑著麵條停住,循聲而望。

徐望腦中警鈴大作,立刻提醒所有小夥伴:“都注意點。”

其實不用他說,這種突發事件,已經被眾人和死亡掛鉤了,連錢艾都放下意面,全身心戒備!

“你才不要臉!”其中一個短髮姑娘氣急了,拿起杯子猛地潑了對面一臉檸檬水!

對面長髮姑娘也不甘示弱,拿起杯子潑回去!

不想先動手這位早有防備,一個閃身,完美躲過,檸檬水全潑到了地上。

一擊未中,不甘心的長髮姑娘又拿過鄰座檸檬水繼續潑!

就這你一杯我一杯,兩位姑娘生生把自己桌和兩邊隔壁桌的檸檬水都用完了,才算消停。最後被同桌另外兩個,連拉帶勸的坐下,雖然氣呼呼,但“潑水節”總算落幕。

徐望全程神經緊繃,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倆姑娘坐下很久,才輕輕長長地舒一口氣。

吃口意麵壓壓驚吧。

徐望用叉子捲起麵條,剛要往嘴裡送,忽然想起先前在路口的跑車,也是這樣,紅色跑車過去,他們以為事情結束了,結果電瓶車和藍色跑車又連環而來。

思及此,他忙轉頭看向吳笙,緊張地問:“不會又是連續劇吧?”

吳笙聞言轉過頭來,目光卻只在他臉上停留半秒,便移到他斜後方。徐望納悶兒,剛想回頭看,卻見吳笙變了臉色。

下一秒,吳笙忽然把他卷著麵條的叉子奪了過去!

徐望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聽背後一聲腳底打滑的聲音,下個瞬間,他只覺得巨大的力道壓到他的後腦勺,直接壓得他一張臉撞到自己手上,再一起扣到意麵盤子裡!

眼前一黑,鼻頭一酸,徐望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直到壓著他的力道消失,他才懵逼地抬起頭,也顧不上沾得一手一腦門的義大利麵醬,憤而猛回頭去看究竟是哪個王八蛋幹的。

肇事者是一個虎背熊腰的服務生。

看樣子應該是踩到了地上的檸檬水,於是失去平衡,一路踉蹌著撲他後背上了。這會兒,一臉狼狽的服務生,正擔憂地看著隔壁桌。

徐望這桌和隔壁桌離得很近,坐最邊上的徐望,和隔壁桌最近的這位,也就二十釐米距離,而現在,隔壁桌離徐望最近的這位,和徐望一樣,也連手帶臉扣在意面盤子裡呢。

徐望一看這情景,就懂了,顯然服務生體格健碩,一摔過來壓了倆。

“顧客,您沒事吧?”見這位半天沒起來,服務生也怕了,連忙湊近,一邊詢問,一邊輕輕扒顧客肩膀。

“咣噹——”

顧客滑落到地上。

叉子插進他的右眼,幾乎全部沒入了,只剩下一點點叉柄。

徐望看著地上的屍體,再看看被吳笙及時奪過去的自己的叉子,一剎那,渾身血都涼了。

鴞時間,12:45

死亡人數,上升至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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