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來襲, 徐望和吳笙只看見了小餓張嘴, 卻再聽不見他的聲音。

世界重新安穩, 視野迴歸清明, 徐望和吳笙回到了圍擋工地的藍色金屬板前,只不過位置從工地西面的人行道, 變成了工地東面的臨時停車場。

凌晨三點, 正是夜最冷的時候,不用起風,單是空氣就能讓人在一呼一吸間,體會到北方的寒。

徐望和吳笙卻毫無所覺。

他們怔怔看著對方, 身體是回到現實了,可思緒,還停在“鴞”裡面。

最終,徐望先開了口,靜謐月色下,他聲音中的茫然和不解,格外清晰:“你說,改任務這件事, 是任務線本來就這麼設定的,小餓只是配合走流程,還是……”

不知該怎麼形容另一種詭異的可能, 徐望說著說著,卡住了。

“還是小餓的自主發揮?”吳笙幫他補完。

“對對,”徐望長舒口氣, 稍稍冷靜了些,“我就是想說這個。”

吳笙無奈地搖搖頭:“說不好。”

徐望想改名叫絕望了。連吳笙都說不好,那這事就沒弄出結論的可能了。

“其實不止改任務,”吳笙又道,“前面的打賭,一分鐘倒計時,還有更前面的,他直接帶我們瞬移到鬼泉,都有可能不是鴞原本的設定。”

徐望錯愕:“不至於這麼霸道吧……”

“除非再走一次這個任務線,否則再沒機會研究明白了。”仰望星空,吳軍師幽幽嘆息,滿眼未盡的遺憾。

“再走一次?”徐望一點也不想,“這麼虐心的線,我絕對不要走二遍!”

吳笙疑惑看他:“你不是還讓小餓別忘了你?”

“我們可以再見面,見面又不是非要做任務,”徐望仰望蒼穹,描繪重逢的美好圖景,“談談天,下下棋,玩個抓鬼什麼的,又快樂又愜意,多好。”

吳笙:“……”

徐望口袋裡忽然傳來手機鈴聲,深夜的街道上,聽著格外響亮。

“你倆在哪兒呢?”電話是老錢打來的,一接通,就是錢同學中氣十足的聲音。

徐望這叫一個過意不去,光顧著聊小餓,差點兒把倆功勳隊友忘了。

連忙描述了一下大概位置,掛電話之後約五分鐘,錢艾和況金鑫才從街角轉過來。在老宅東院裡,從地府走到天界,七拐八拐不覺得多遠,一回到現實,距離就體現出來了。

四夥伴先打車回了賓館,然後才交換了各自的征戰資訊。

錢艾和況金鑫這邊簡單,無非就是被夢鬼折磨的血淚史,當然,錢同學大義凜然教育了對方這種光輝戰績,也必須重點陳述。

待到兩個小夥伴說完,徐望才把自己和吳笙這邊的交卷過程講了。

錢艾和況金鑫沒想到過程這麼糾結,更沒想到,還留了一堆未解之謎和“可怕的猜想”。

至少,在錢艾這兒,npc能自由發揮實在讓人頭皮發麻:“你倆會不會想太多?”

徐望懂,這事兒誰聽都會覺得匪夷所思,畢竟鴞裡闖了這麼久,還沒遇見過npc不按劇情走的。而且事情可以轉述,感覺卻不能。

“如果你親自經歷過一遍,就肯定不會覺得我倆想太多了。”他只能這樣說。

……

當天中午,四個小夥伴就坐火車,從許昌奔赴安陽。

小餓的事情暫時討論不出結果,另外一位隊友,卻是實實在在等了好幾天了。幸而5/23和6/23都在河南,一個多小時的火車,就到了。

徐望提前和池映雪通了氣,那頭則直接發了個酒店定位,一下火車,四個小夥伴就按著地址打車過去了。

到酒店大堂,徐望剛報出“池先生”三個字,都不用說其他的,就被酒店人員特熱情有禮地領進電梯,直達頂層。

一出電梯,徐望就知道了,都不用問,又是頂級套房。

走廊盡頭,套房房門大開,池映雪側倚著門框,面向走廊這邊,遠遠看著他們。

他今天穿了一件霧霾藍的針織衫,深藍色水洗磨白牛仔褲,同是藍色系卻又有深淺色差,配起來極和諧,且低調安靜的顏色,襯得他皮膚更白,整個人更是有種憂鬱的沉靜。

當然,四個小夥伴都清楚,這是穿搭帶來的“虛假印象”。

池映雪是不可能憂鬱安靜的,比如這會兒,還隔著很遠呢,就衝他們不滿地皺眉。

待彼此距離近到可以聽清說話了,這位同學立刻開口:“嘖,你們好慢。”

說完他就轉身進了屋。

錢艾黑線,莫名其妙看另外三個夥伴:“特意在門口等我們,就為了吐槽一句?”

徐望莞爾,拍拍他肩膀:“小雪特製歡迎儀式,你要多理解。”

錢艾:“……這也太難理解了!!!”

說話間,四個夥伴都進了屋,套房沒有北京那個大,但也近三百平,五個人都站在屋裡,看著還是發空。

“又是你哥訂的?”徐望看向池映雪。

後者已經坐進沙發,聞言聳聳肩,算給了回答。

徐望心情複雜:“你哥是不是有全國五星級酒店總統套的通票……”

“他只有這一個優點。”池映雪剝開一瓣橘子,往嘴裡丟。

錢艾光顧著參觀,沒聽見前因,就聽後半句,便搭茬問:“什麼優點?”

池映雪嚼著酸酸甜甜的橘子,很自然道:“錢多。”

錢艾:“……”

他為什麼要多此一問!

四個風塵僕僕小夥伴,把揹包放下,各自尋了舒服的地方坐定,這重逢才算真正開始。

“你們要是再不來,我就準備跳槽了。”池映雪吃完最後一瓣橘子,發表等待感言。

徐望看出他等得辛苦了,對於這位沒耐心的新夥伴,能等這麼多天,絕對夠意思了。

不過他還是要給自己隊伍正名:“跳槽?你再去哪裡找我們這麼好的公司?”

池映雪挑眉:“好在哪兒?”

徐望不假思索:“ceo有極大的人格魅力。”

池映雪:“……”

眼見著這天好像聊不下去了,徐隊長趕緊換話題,把自己這邊二十來天的闖關歷程,向新隊友作以簡單通報,然後重點講了一下5/23和小餓。

不同於錢艾和況金鑫的半信半疑,池映雪顯然一丁點都不信,聽完只點點頭:“哦。”

徐望:“就這樣?沒其他想說的了?”

池映雪歪頭想一下:“任務線原本就這麼設定的吧。”

“……”對吳笙,徐望覺得好奇心太多是病,對池映雪,徐望又希望他能多點好奇心。這倆夥伴對世界的探索欲就不能勻一勻嗎!

“算了,”徐望放棄,“說說你吧,這些天闖關怎麼樣?”

他們和池映雪雖然會在微信裡聯絡,但聯絡得並不頻繁,也很少聊具體的闖關情況,偶爾交換資訊,更多的是為了避免在同一天闖同一關。

池映雪:“找隊伍,交卷。”

徐望:“……”

吳笙:“……”

況金鑫:“……”

錢艾:“沒了?”

池映雪:“再找隊伍,再交卷。”

四個小夥伴:“……”

像是感覺到隊友們一言難盡的目光,池映雪難得多解釋一句:“前五關我熟得不能再熟,和誰組隊都一樣,只要我想交卷。”

“少來,”錢艾就看不得他吹牛,“我們在3/23遇見的時候,還不是搶在你們隊前頭交卷了。”

池映雪聳聳肩:“韓步庭不讓我自由發揮。”

“還不自由?你別告訴我在摩天輪上推小況,也是韓步庭的部署。”錢艾沒多想,話趕話就說了。

說完,心裡有點後悔,雖然這事兒他一直犯嘀咕,但這時候提,總有點翻陳年老賬的意思。

況金鑫也沒料到錢艾會說這事兒,但他又的確想知道,那時候的池映雪,到底在想什麼,於是看向池映雪。

不想,池映雪也在看他,而且是上下打量著看,看完了,轉回錢艾方向,特認真地問:“你不覺得他滿臉寫著‘快來欺負我’嗎?”

況金鑫:“……”

虧他還惦記了那麼久!!!

錢艾也坐不住了,分分鐘拍案而起,這什麼王八蛋理由!

徐望趕忙衝過來抱住他,一邊攔著他往池映雪身上炮彈似的撲,一邊勸:“總統套,總統套——”

“……”錢艾已經揮到半道的拳頭,生生忍了回去。

住人拳軟啊!

好不容易把錢艾安撫回去了,徐望這叫一個心累。

一個吳笙,說話間歇性抽象,又來個池映雪,說話懂是能懂了,就是句句結仇。他帶個隊伍容易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

隊友之間,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麼。

池映雪其實沒有義務等他們。雖然說是隊友,但真正在一起闖關也沒幾天,然後就兵分兩路了。以池映雪這幾乎等於零的耐心,換個隊伍再平常不過,徐望甚至已經做了這樣的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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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能在二十多天後,和池映雪重新匯合,徐望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同時也有點愧疚。

他沒指望池映雪百分百交心,同樣,他也沒對池映雪百分百交心。

但是現在,他一點都不想保留了。

“小雪。”徐望深吸口氣,開口。

時隔多日,池映雪好不容易建立的抗體,已然消失,實在忍不住了:“再這麼叫我,我就退隊。”

徐望沒想到還得先改暱稱,趕緊重新想:“……雪?”

池映雪縮排沙發裡,認命:“還是小吧。”

有了比較,小雪瞬間充滿颯爽的陽剛之氣。

徐望嘴角劃過一抹得逞的笑,不過他很快又正色起來:“有件事情,我必須和你講一下。”

池映雪不甚關心,隨口問:“什麼?”

徐望說:“我和‘鴞’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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