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分隊, 跨過門檻進入老宅, 自覺左右分開, 涇渭分明。

這裡是老宅的前院, 極大,一眼看不到邊, 院中有許多樹, 有些枯了,有些倒了,還有些掙扎著最後一抹綠,樹影間, 一團團幽綠色的鬼火,偶爾會有黑影從角落裡竄過,讓人毛骨悚然。

夜冷得駭人,靜得死寂。

徐望看向吳笙,吳笙向左稍轉一下頭,徐望瞭然地點點頭,然後看向迷彩隊長,眼神往左一瞟, 含義清晰明了——我們走這邊。

迷彩隊長從善如流,下巴往右一揚——那我們就走這邊。

這一關和古堡酒店類似,各隊的任務並不一定發生交集。古堡酒店是有愛情、驚魂、解謎等幾條任務線供選擇, 這一關則是看各隊第一個接觸的鬼怪npc是誰,不同的鬼,會給隊伍帶來截然不同的任務。

同時, “被識破身份”是這一關死穴,和競爭隊伍走得太近,但凡一隊被識破,那被識破這隊破罐破摔,必然要拖就近的隊伍一起墊背。

基於以上這些情況,儘早分開、互不干擾,成為兩個隊共同的訴求。

一隊向左,一隊向右,前行片刻,再回頭,就已看不清彼此背影了。

夜風吹過深宅老院,還真有種一晃經年,物是人非之……

徐望還沒感慨完,就讓捕人藤敲了腦袋,一抬頭,對上吳笙無奈的臉。

“人都走遠了,別依依不捨了。”

“……”他那是警惕加防備好嗎!

剛白完吳笙一眼,再轉過頭來,就看見了錢艾……的頭。

徐望心臟驟停。

好幾秒,才猛地呼口氣,恢復。

“不行,老錢,”徐望推開自己隊友腦袋,“你這個造型殺傷力太強,離我遠點……”

錢艾委屈巴巴,剛要替自己說兩句話,不遠處,忽然有人啐了一口吐沫。

“啐!”

這一聲不大,卻清脆,且在啐完之後,就開始極小聲的咕咕噥噥,也聽不清說什麼,在老宅裡,格外滲人。

四夥伴心裡一緊,不敢再輕舉妄動,順著聲音緩緩扭頭,只見可以進入內宅的偏門門檻上,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人,正在數錢。他身形瘦小,佝僂著背,唯獨盯著手中鈔票的雙眼,放著精光。

選npc不如撞npc,四個夥伴互相看一眼,嗯,就這位了。

“準備好了嗎?”徐望最後一次,小聲確認,“準備好了可就要上了。”

吳笙輕輕舉起纏著捕人藤的手臂,淡淡道:“沒問題。”

錢艾上下左右地晃腦袋:“很有信心。”

況金鑫拍了一下頭頂上不聽話的手:“上吧,隊長。”

徐望點點頭,第一個邁步向前:“走。”

【鬼宅無間道,第一重考驗——初登場的身份驗證!】

四人徐步上前,很快,就來到數錢鬼面前,肩並著肩,籠罩下來的黑影像一堵牆。

奈何中年男人數得太認真,毫無所覺。

“……”四夥伴耐著性子等。

終於數完最後一張鈔票,數錢鬼心滿意足起揣進兜裡,興沖沖起身,看樣子是準備回內宅,結果一站起來,終於發現,面前多了四個身影……呃,三身一頭。

“你們是誰?”原本看著很普通的中年男人,身體忽然由實變半虛,臉上的神情也警惕起來,嘴角向兩端又裂開一寸,露出裡面黃而尖的牙。

四人只覺得背後一陣陰風刮過,冷如骨髓。

但面上,誰也沒露出一絲心虛。

“我們是沒地方去的孤魂野鬼,”徐望鎮定裡,帶著無盡真誠,真誠裡,又透著楚楚可憐,“想在這裡安身。”

“滾滾滾,”數錢鬼不耐煩地揮手,“這裡已經鬼滿為患了,沒地方給你們。”

吳笙皺眉,身上的捕人藤立刻沿著地面,悄悄纏上數錢鬼的腳,想來個下馬威,以顯示他們不是普通的小鬼,是有立足實力的。不料還沒發力,捕人藤卻從鬼怪腳踝穿過去了!

捕人藤根本碰不到這個數錢鬼!

吳笙抿緊嘴唇,他們從8/23退下來那次,在這關主要蒐集資訊,沒用過文具,難不成是文具對這一關的鬼怪無效?

“啪——”

況金鑫頭頂的斷手,不知何時飛了過來,狠狠拍掉數錢鬼不客氣揮著的手。

“你對我們大哥客氣點!”況金鑫兇聲凶氣道。

數錢鬼捂著被打疼的手:“……”

徐望、吳笙、錢艾:“……”

奶兇奶兇的,真的讓人不知道該給個什麼反應。

不過況金鑫的立威,倒讓吳笙剛剛的疑惑迎刃而解。不是不能用文具,只是普通文具對鬼沒用,只有屬性相近的靈異型文具,才能碰到鬼。

這邊吳笙百轉千回,那邊數錢鬼似也被這一下打手,卸掉了一些防備,再斜眼打量他們,就稍稍認真了些。

“最近總有人冒充鬼來這裡搗亂,”數錢鬼說,“老大讓我在這裡看門,我就得守好。”

“少來,”錢艾一顆頭,衝著他嗤之以鼻,“你剛剛要不是看見我們,早轉身跑了,你就這麼看門?”

“你們到底想不想進去?”數錢鬼被說得有點掛不住,氣吼吼道。

“當然想,不然在這裡和你廢話。”可能是造型給了信心,現在錢艾覺得自己是鬼中貴族。

“那就老老實實把你們底子報上來,”數錢鬼依次看過他們四個,正色道,“都是怎麼死的,會幹什麼,要是一點用處沒有,可別想在這兒白吃白住。”

錢艾無語:“都成鬼了,還能吃什麼?”

“元寶蠟燭啊,”數錢鬼說,“後山總有人來燒……”話說一半,他忽然懷疑地盯住錢艾,“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

錢艾語塞,良久,咽了好幾下口水,才耍橫地出聲:“對,我就不知道,我爹不疼娘不愛,沒人給我點蠟燒元寶,你滿意了!”

數錢鬼被吼得莫名羞愧,羞愧裡,還泛起同情和不忍:“呃,不是,我不是故意戳你痛處……”

“你到底怎麼死的?”聊到這兒了,數錢鬼還真對眼前這顆“飛頭”,生出促膝長談之心。

“哎——”錢艾一邊重重嘆口氣,一邊眼神往小夥伴們那邊飄,示意,我這個戲精4號先登場了。

“人家都是死了以後才成鬼,但我不是,”錢艾一屁股坐到門檻上,那眼神,那表情,要多悲傷有多悲傷,“我活著的時候就是鬼,窮鬼。”

徐望、吳笙、況金鑫:“……”

雖然事先對過人設劇本,但自家隊友的表演,還是深深把他們折服了。

“誰問你是什麼鬼了,”數錢鬼不太滿意,“我是問你怎麼死的。”

“我都窮鬼了你說我怎麼死的!”錢艾怒視他,“窮死的啊!”

數錢鬼:“……”

“我窮,還好賭,把家裡東西都輸掉了,”浮在空中的頭,紅著眼看數錢鬼,聲音沙啞而哽咽,“後來沒錢了,還想賭,怎麼辦?我就賭我的手,我的腿,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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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賭那些人是不是有病?”數錢鬼無比困擾地撓撓臉,“要你身體有啥用啊!”

“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我就是輸了,咱願賭服輸,胳膊腿連這個身子一起拿去!”戲精·錢一發而不可收拾,只剩一顆頭,也絕對頂得起影帝皇冠。

數錢鬼:“於是你就死了?”

錢艾:“就剩一顆頭,換你你不死啊?”

“……”數錢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又挑不出太大毛病,猶豫間,看見況金鑫和他肩膀上趴著的斷手,下意識問,“你這又是怎麼回事?他就剩一顆頭,你怎麼還多出一隻手?”

況金鑫說:“我這個手就是他的呀。”

數錢鬼小眼睛咔地睜大:“啥?”

“我和他賭,他沒錢,就把手押給我了,後來他輸了,就把手剁給我了。”況金鑫張著真誠的大眼睛,一板一眼地說。

數錢鬼還是沒捋明白:“那你贏了啊,怎麼就變成鬼了?”

“自從他把手剁給我,我就日漸虛弱,醫生也查不出病因,後來就死了。”況金鑫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再看向數錢鬼,面色凝重起來,聲音也低啞下去,“我死後才發現,這隻手一直沒離開過我,我不是病死的,”他湊近數錢鬼,一字一句,目光陰沉,“是斷手索命。”

數錢鬼:“……”

他是鬼啊,為什麼還會被鬼嚇到!!!

這會兒況金鑫,哪還有先前的奶兇,現在完全是戲精·鬼氣森森·四金。

徐望、吳笙、錢艾:“……”

這是入戲了啊。

“不對,”數錢鬼皺眉,看看錢艾的頭,再看看況金鑫,終於發現問題,“要這麼說,你倆該是仇人啊,咋死後跑到一起了?”

錢艾:“……”

況金鑫:“……”

這是問題,好尖銳。

“唉,”徐望操縱背後靈拍拍數錢鬼肩膀,“這世間有種感情叫相愛相殺,你不懂。”

數錢鬼轉頭看他:“你如果告訴我,你也是因為賭才死的,生前恰好也和他倆認識,我真的會生氣。”

“那哪能啊,再認識,不成連續劇了。”徐望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回頭看看自己背後的人形黑影,再看向數錢鬼,眼底已然沉下來“我是被它殺死的。”

數錢鬼沒聽明白:“誰?”

徐望舉起手指指著自己的臉:“它。”

數錢鬼怔怔看了他半天:“老弟,你指的是你自己。”

“不,這不是我,”徐望搖頭,手指轉移方向,指向背後靈,“這才是我,也就是現在和你說話的人。”說完,手指重新指向徐望,“它只是一個空殼。”

數錢鬼:“可是它的嘴在動……”

“噓,不要插嘴,”徐望把手指壓到嘴唇上,輕眨一下眼,然後再指向背後黑影,“我生來就是鬼,你可以叫我背後靈,我這一生只做過一件壞事,就是想要一個身體,所以我殺了這個人……”他再次指向自己,“但是殺掉他之後我才發現,我能操縱這個身體,但這個身體永遠不屬於我,”手指重新指向黑影,“所以我只能永生永世跟在這個身體背後,看著我曾經犯過的罪孽,永世煎熬……”

數錢鬼的腦袋,跟著徐望的手指,看過來,看過去,看過去,再看過來,成功,蒙圈。

徐望疲憊地嘆口氣:“你可能沒辦法理解我和它之間……”

“夠了!”數錢鬼永遠都不想理解!

“簡而言之,它死了,你也死了,你們兩個分不開,完畢!”數錢鬼言簡意賅總結完,撐著最後一縷魂,幽幽看向吳笙,“你……”

“我死在山裡,是山鬼。”吳笙站著沒動,捕人藤在他身上緩緩纏繞。

數錢鬼眯起眼:“山鬼?”

吳笙點頭:“山鬼。”

數錢鬼皺眉:“就完了?沒什麼生前故事了?”

吳笙說:“沒了。”

數錢鬼上來一把握住吳笙的手:“兄弟,我欣賞你!”

“叮——”

四合一的提示音響起。

數錢鬼對此毫無反應,就像沒聽見。

小夥伴們抬起手臂——

:[身份認證]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  笙哥的戲精流派,叫極簡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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