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笙在7/23剛交卷的時候, 做足了迎接徐望一切反應的心理準備。但徐望對於“樂觀同學b和偵探c的感情故事線”, 一個字沒提。

待回到北京, 他已經說服自己不再去想了, 兩天河北之行,幾乎沒閤眼的大客戶補救工作更是讓他平復了最後一絲躁動, 如今堪稱心如止水。結果, 徐望又起了話頭,而且什麼b什麼c一概不鋪墊,直奔十年前。

十年前的信,吳笙在編故事的時候都沒敢用的往事, 就這麼,被人挑開了磨砂濾鏡,露出過往本來的清晰面貌。

天已經黑下來,外面的路燈很亮,街道上仍車水馬龍。

但客廳裡很靜。

靜得吳笙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聽見徐望的呼吸,甚至,徐望等待著自己回應時, 輕輕眨的那一下眼。

十年前的雨夜教室裡,徐望也是這樣看著自己,唯一的區別是, 那時的他,睫毛上掛著淚珠。

他好像總讓他難過,吳笙想。

空氣靜得幾近凝固, 徐望的衝動,在吳笙的沉默裡,一點點退燒。

他低下頭,盯著自己膝蓋,強撐最後一點勇氣,又問了一遍:“不能寫簡單點兒嗎……”

聲音弱的,快要聽不見。

終於,耳邊響起了吳笙的回答,低低的,有一絲沙啞:“我害怕。”

徐望心裡顫了下。

他從來不知道,吳笙,也會害怕。

沙發裡,他們坐得很近,近到他需要側一下身,才能看見吳笙的臉。

可徐望不敢動。

“一邊怕,一邊又希望你能發現。”吳笙抬頭看前方牆壁,白得刺眼裡,他輕嘲似的笑一下,彷彿透過那面白牆,能看見過往那個瞻前顧後的傻自己。

徐望心跳得厲害,撞得胸口疼。

他從來沒聽過吳笙的“心”,這讓他有種不虛幻感。他努力握拳,想讓呼吸平靜,生怕那口氣呼得重了,漂亮的肥皂泡就破了。

恍惚間,吳笙的嘆息傳進耳朵:“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你要再不出聲,談話可能會夭折。”

徐望下意識轉頭,直到看見吳笙眼底帶著的笑,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吳笙喜歡他懊惱的樣。因為平時太“詭計多端”了,於是偶爾氣鼓鼓一下,就特別可愛。

他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對方的頭,很輕,很溫柔:“寫信的是我,被拒絕的也是我,你能不能拿出一點甩人的囂張氣焰。”

徐望正猶豫著要不要拍掉頭上的手,聞言,徹底愣了:“我什麼時候拒絕過你?是你先不給我寫信的!”

話一出口,徐望才發現自己有多在意這件事。

吳笙有片刻的茫然,像是意識到某個環節出了問題,但這並不影響他對記憶資訊的提取:“第五封信,你讓我別問了。”

“第五封信?”徐望連自己回的什麼內容都忘了,怎麼就被解讀出“拒絕”了?!

等等。

徐望定了定心,回憶此刻正躺在隔壁臥室的那五封信。

他不記得自己的回信內容,但吳笙發過來的信,他早就倒背如流。

自己讓吳笙“不要再問”?

那一定就是吳笙在信中問了什麼……

徐望猛地一抬眼,終於在第四、第五兩封信裡,找到了同樣的一句話。

【你看完《瓦爾登湖》了嗎?】

他瞪大眼睛看向吳笙,語調不受控制地往上走:“你看完《瓦爾登湖》了嗎?!”

吳笙嘆口氣,眼裡帶著“被拒絕者的認命和釋然”:“想起來了吧。”

“……”徐望捂著心口,那裡一下下的抽痛,比知道信裡有暗碼的時候,更甚!

該多想的時候不想,不該多想的時候瞎想,完美錯過感情線裡所有正確答案,吳笙是怎麼做到的?

而喜歡上這樣的吳笙的自己,上輩子到底造了多大孽……

“我在今天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信裡有暗碼!”徐望直接整個身子轉過來,恨不能把每一個字都扔到吳笙臉上,重塑他的腦迴路!

吳笙罕見地,整個人傻那兒了:“不知道?”

徐望簡直要讓他氣吐血了,遠的不提了,就今天這番交流:“我剛才第一句話就問你,信就不能寫簡單點兒嗎,你還不懂我沒破譯?”

吳笙是真的沒多想:“我以為你只是翻舊賬,想用吐槽當做開啟今日話題的鑰匙。”

徐望心塞:“你就不能按照凡人的方式思考嗎!”

“可是我在一連兩封信裡都問了《瓦爾登湖》,提示還不夠明顯麼?”

“……”

吳笙在徐望的怒視中,求生欲觸發,低下了羞愧的頭:“的確有些晦澀了。”

徐望對他的信任已然崩盤,不管態度多好,眼神多無辜,沒用:“你還有多少的‘你以為’,全給我格式化!”

吳笙非常配合,靜默片刻後,迅速彙報:“格完了。”

“我說的別問了,就是單純的別問我看沒看那本書。”徐望很想語氣緩和,但越想越委屈,於是失敗,後面一字一句,噼裡啪啦都扔吳笙臉上,“而且,你聽好了,那本《瓦爾登湖》我看完了,查著字典,一頁沒落,都看完了!”

一口氣說完,他胸膛劇烈起伏,可視線從始至終都放在吳笙身上,再沒錯開。

吳笙錯愕看著他,一時間臉上變幻了好幾種情緒,也分不清是高興多,還是苦澀多。

徐望瞪著他,瞪紅了眼。

整個客廳忽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兩個人的心跳聲,一個比一個像擂鼓。

吳笙嗓子發緊,好半天,才找回聲音:“書好看嗎……”

徐望梗著脖子:“無聊死了!”

吳笙說:“那你還都看完了。”

“……”

因為是你送的啊。

這話在徐望心裡翻滾著,卻怎麼也出不了口。

他用力眨一下眼,想逼退熱氣,可沒成功,倒讓水汽沾上了睫毛,模糊了視野。

忽然,徐望感覺到一隻手,撫上了自己的臉,掌心很熱。

突來的溫暖,一瞬從臉頰傳遞到四肢百骸,像觸電。

吳笙用拇指輕輕抹掉他眼睫上的水汽,心疼得要命:“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的多了,”徐望啞著嗓子,一樁樁一件件嘀咕,“你說我笨,你說我只知道打架不考慮後果,你推我,你還給我寫那種根本看不懂的情書……”

吳笙嘴角不自覺往上去,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被罵,也能讓人心裡花開遍野,陽光燦爛。

數落完所有罪狀,徐望心裡還是堵得慌,他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

如果吳笙不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他和他的現在,會不會不一樣?

如果自己稍微動點腦子,看出信中的玄機,結果會不會不同?

如果他在吳笙突然中斷通訊的時候,再主動一點?

如果吳笙在“以為”被他拒絕之後,再努力一次?

他定定看著吳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所謂,卻剋制不住,眼圈泛紅:“我從小到大,就收過這麼一次情書,你還給我用暗碼……”

吳笙捧起他的臉,輕輕朝他眼睛吹氣,想把他的紅眼圈都吹散了。

“我這不是回來了麼,你想要多少情書,我都給你補上。”

徐望氣呼呼看著他,像佔了上風的孩子,藉機耍賴要更多的糖:“還有十年青春呢。”

“也補上。”吳笙應得十分有底氣。

徐望怔住,不明所以看他。

吳笙俯身過去,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

鄭重得近乎虔誠。

“我愛你。”他第一次,不設任何保護色,把自己的心,徹底攤開來。

徐望定在那兒,大腦徹底空白,只眼底熱氣極速上湧,快得來不及壓,就成了一顆水珠,滾落臉頰。

在這三個字之前,他一直在潛意識裡提醒自己,吳笙的“喜歡”也好,“情書”也好,都是十年前的,雖然現在的他看起來,好像,似乎,還存在這種“喜歡”,但這些“好像”“似乎”永遠沒辦法讓人真的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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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再自作多情一次。

他怕歡喜過後,一場空。

“我要追你了。”吳笙宣佈得非常正式,以至於說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下,但他始終看著徐望的眼睛,堅定的目光,沒半點猶疑,“從現在開始,我追你。一個十年不夠,我就追二十年,二十年不夠,我就追三十年,把你的青春連本帶利,都補上。”

徐望吸了吸鼻子,剛才只覺得自己不爭氣,現在卻覺得自己是奸商。

他從來沒和吳笙說過喜歡,說過愛。

他用了一個沒親上的吻,就換了一個人的心。

傻瓜。

徐望在心裡輕聲說完,人已經撲過去,穩穩親上了吳笙的嘴唇。

吳笙怔在那兒,一如剛在“鴞”裡遇見的那次。

但這一次,徐望親得更久,更深,更投入。

分開的時候,吳笙的嘴唇已經被他親紅了。

徐望很滿意自己的成果:“我同意你追我了。”

他很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認真,正經,可一張口,就軟,就甜,就開心。

“你要好好追,特別特別用心的追……不,也不用太用心,不對不對,用心可以,別用腦……”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個折磨人的小妖精啊,總算要開始甜甜甜了(老母親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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