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的舉辦地點, 最終被安排在修真大學第一禮堂。

修真大學是獨屬於謝茂的地方, 也是他雄視天下的根基, 大部分賓客接到帖子之後,不遠千里趕來修真大學赴宴,才真正夠得上朝賀的意思。

第一禮堂按照一所綜合大學的在校學生人數修建, 能夠容納近萬名學生同桌共餐。在這裡安排下區區二百桌宴席,不費吹灰之力。

因太子臨時決定出席, 第一禮堂被分割成三個區域,將賓客分流安置,安防措施十分嚴密。

當初謝茂與衣飛石結婚,二人還得親自去迎接客人,如今地位不同往日,除了自家幾個徒弟在外招待客人,修真大學各系主任、大講師, 也都在前面幫襯——修真大學至今還是個妾身不明的野雞大學,這裡的講師就是講師, 沒有教授頭銜, 能被尊稱為大講師的全都是隱盟各家的高修大佬。

太子車駕抵達時, 謝茂還在宿舍裡磨蹭,只能由徐以方出面迎接。

原本太子抵達,謝茂出迎,直接入席就可以了。現在只能先把太子迎入休息室內稍坐。——總不能讓太子入席之後, 一干人等全傻兮兮地等著久久不至的壽星公吧?太子不能等。

有徐以方親自接待, 太子的秘書室也沒有顯露絲毫怒氣, 一家人還挺樂呵地在休息室裡喝茶聊天。

徐寶妍已然長成個漂亮的小淑女,恰十齡的年紀,說話做事伶俐有條理,修行上面也非常有造詣。近五年裡,除了讓家教補習文化課,她都待在修真大學裡接受專業的修真知識。在自家學校裡,她比徐以方還熟悉。

對於太子和謝茂之間的微妙關係,徐寶妍畢竟年紀還小,似懂非懂。這些年既然常常和師父、師兄們待在一起,她下意識地就會修復師父和爸爸之間的關係,爸爸位高權重,師父賴著不來迎接,她也知道是不對的,因而小嘴可甜地對太子說好話,逗得太子呵呵笑。

太子半百之年只得這麼一個小閨女,自然視若掌上明珠。再者,似他這樣前半生多年忍辱的成熟政治家,生氣也必然具有政治意圖,哪可能為一時激怒就發作?

在上一條時間線上,謝茂駕星舟赴大洋彼岸弒殺謝潤秋,太子才承認謝茂有坐下分蛋糕的資格。

這條時間線上,謝茂沒有親自對謝潤秋出手,宿貞悄無聲息咒殺謝潤秋,謝氏暗黑帝國的資源被謝約翰全盤接手,因此,得到這份分蛋糕資格的是謝約翰。

一直到謝茂的修真大學順風順水建立起來,整合隱盟各家勢力,新技術遍地開花……謝茂方才再次得到了太子所認可的分蛋糕資格。

今日太子賞臉從京市專機飛抵中州,專門來參加謝茂的壽宴,就是太子重視他的表現。

謝茂顯得有些“輕狂”了。

不過,太子並不在意。年輕人麼。太子年輕的時候,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

徐寶妍綵衣娛親,徐以方含笑作陪,太子就笑眯眯地給太子妃削蘋果,手藝特別不錯。

容舜在這時候進門來,躬身對太子施禮,並沒有出聲問候。

有些規矩從古至今都是一樣的,身份太低的人,沒有得到准許,沒有向尊貴的客人問好的資格——隨便什麼人進來都問候,客人要不要回答?不回答顯得倨傲無禮,回答又太過不耐麻煩。因此,施禮不吭聲,是最基本的禮貌。

容舜不問候是出於謙卑,徐寶妍卻牽住他的手,甜甜地喊:“大師兄。”

“小師妹。”有了小師妹引薦,容舜不去問候也不行了。果然徐寶妍把他拉到太子和太子妃跟前,“爸爸媽媽,這是我容大師兄,大師兄對我可好。”

“小徐先生好,李太太好。我是容舜。”容舜挺無奈,他進來是真有事要通知徐以方。

“你好,是盛世安全的小容吧?久聞大名了嘛。”太子年紀越大,越顯得和藹。徐寶妍看不懂眼色,他哪會不懂?容舜進門施禮之後就直接往徐以方身邊走,被徐寶妍拉了回來,顯然是有事通知徐以方。

若是謝茂已經來了,容舜完全不必去和徐以方耳語。這會兒要悄悄地說,大機率是出事了。

要麼是謝茂沒法兒來,要麼是外邊出了什麼事。以太子每天都要處理十幾宗大大小小“突發狀況”的經驗,根本不用多想。他很體貼地對徐以方說:“我去打個電話。”

太子要打的電話,可能涉及國家機密,外人當然不能聽。他去了另一間房。

太子妃那腦子也不是水泡大的,牽著徐寶妍去換新裙子了。

容舜才急忙對徐以方說:“太太,先生和老師才過來,已經去禮堂就座。不過,老師突然吩咐我們把座次重新安排,原本主桌安排了二十個位次,有小徐先生一家和修真大學幾位大講師、藥科大學幾位老教授,現在老師要求全部撤下,只留先生一位!”

這奇葩安排聽得徐以方目瞪口呆!

謝茂一向是個大面上講究的人,對長輩很客氣,單論家禮,太子曾經出力營救徐以方,對徐以方多年照顧,哪怕輩分與謝茂平齊,謝茂也得對這個表哥多幾分敬意。

更何況,太子的身份可不僅僅是徐家表哥!

最可氣的是,那一桌席就是二十位的,大圓桌啊!又不是分席而坐!

你是壽星公,你了不起,你想顯出自己的尊貴,早幹嘛去了?!早說了我們把整個壽宴都安排成小桌子啊!單人獨坐,各倨一案!現在你一個人蹲在二十人的大圓桌上幹嘛?顯得自己很氣派嗎?!

那根本不是氣派,是蠢!

圓桌,就是要團圓!要聚席而食!一個人坐什麼圓桌?!

“你媽媽呢?”徐以方那手包站起來,氣咻咻地出門,“這兩個猴子要翻天了!”

休息室就在第一禮堂後邊,徐以方匆匆忙忙出來,半道上就遇見了神色凝重的宿貞,她不滿地說:“貞貞,你也不管管他們?沒有這麼辦事的。我……”

宿貞拉住她的手,說:“別去了。情況不對。”

她說話,徐以方一向信服。聞言就停下腳步,順著她的目光往禮堂裡看了一眼。

原本最顯赫中央的主桌上,擺好的十九個位次已經撤了下去,只剩下一張椅子,一副餐具。

因太子還沒有入座,這張主桌的賓客們也都還沒有入座,而是被分別安置在幾個休息室裡等待——能坐上這張桌子的客人,都是華夏頂級大腦與頂級修士,太子也算是比較低調,並不打算讓這麼多老教授等自己,壞了禮賢下士的名聲。

也正是因為太子的低調,衣飛石這會兒才沒有鬧出把已經入座的大佬們趕下桌子的笑話。

“這已然是個笑話了!”徐以方氣得肝疼。

謝茂居然就真的獨自一人坐在那麼一張大圓桌上,神色淡淡地看著鄰桌賓客。

那架勢,真的是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九鼎之食朕獨享之!跟我一桌吃飯?你們也配?!這麼搞笑的舉動,在他做來居然像是花開花謝一樣自然隨意,理直氣壯。

要知道那張主桌上的賓客,除了貴賓太子一家,各位老教授老修行,還有宿貞和徐以方。

現在謝茂把所有人的位置都給撤了,他是想說明什麼?所有人都沒資格跟他坐一桌!

連宿貞和徐以方都被謝茂一起蔑視了。徐以方又氣又疼,尤其不知道該怎麼收場。謝茂鬧出這麼大的笑話,衣飛石跟著鬧,這壽宴還怎麼吃?謝茂自己吃一桌,她們十九人另外開一桌?神經病嗎?!

“這情況不對。”宿貞第二次強調。她不知道哪裡不對,但衣飛石的吩咐就很不對。

衣飛石吩咐撤了位置,還讓鎧鎧來告訴她,輕易不要出現在謝茂面前。這就是提醒她,不要多管閒事。宿貞攔下徐以方,說:“茂茂撤座已成事實。以方,你安排好小徐先生一行,宴席上就不要出現了。對外隨便尋個什麼理由,這不重要,小徐先生身份貴重,因為安保問題不出現也很正常。”

謝茂鬧這麼一出,太子自然不適合再出現。不然怎麼安排?讓太子也單獨坐一個大圓桌?!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徐以方氣得細白的指頭微微發抖:“我總得知道他到底發什麼瘋吧!”

她和太子一向處得不錯,單情感上而言,這件事處理起來難度不大。可是,她自己都想不通,怎麼去跟太子解釋?就算太子沒有那麼一層舉足重輕的身份,謝茂對親媽孃家親戚也不能這麼過分吧!

“飛兒也沒座兒。”宿貞聲息微疼,“你看飛兒的左手。”

徐以方只能看見謝茂大馬金刀地坐著,衣飛石微微躬身很恭順地站在他身邊。至於衣飛石的手?隔得太遠了,她一個凡人,哪有那麼好的眼力?

“他手上的戒指不見了。手指折了。”宿貞壓抑著心疼與怒火,輕聲說。

徐以方與宿貞在一起生活了的時間有七、八年了,瞬間明白了宿貞的意思,一口氣噎在胸口,後踩一步,高跟鞋差點崴了。容舜連忙扶住她。她看著謝茂,艱難地說:“他……他又犯病了?”

“以方,先把今天……”宿貞一句話沒說完,徐以方已經固執地走了出去。

宿貞和容舜都沒有攔她。

確實謝茂和衣飛石都很反常,可沒有人真正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衣飛石明顯是受了委屈,宿貞是親兒子給謝茂死死攥在手裡,想給衣飛石出頭都怕謝茂反手抽死自己的心尖兒,徐以方出面就不一樣了。那是謝茂的親媽,謝茂一向給徐以方面子。

哪曉得徐以方走出去沒兩步,鎧鎧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死死抱著徐以方:“別過去。”

徐以方低下頭,發現這一向沒心沒肺的少年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像是被嚇壞了。

“不能過去。”鎧鎧死死抱住,“聽主子的話,他說不能過去,就不能過去。不聽話會死。”

這對徐以方而言,無疑是噩夢重現。

她曾經愛過的男人就是熱衷以暴力宣示權力的惡棍,她和惡棍生下的兒子居然也繼承了這醜惡的基因,她早就該發現了,又自欺欺人地認為不是,妄想兒子繼承自己的基因更多一些,不像他的惡棍爸爸——

早在謝茂和衣飛石吵架,謝茂捅了衣飛石一刀之後,徐以方就隱隱約約知道,她生下了第二個“謝潤秋”。她痛恨這個事實,不肯承認這個事實,粉飾太平地認為謝茂只是一時失手。

然而,在她潛意識裡,她知道,不是的,沒有人會一時失手就捅男朋友一刀。

他選擇拿起那一把刀,只能說明他本身就是個壞人!

鎧鎧抱著她,對她說,不聽話會死。

這句話與徐以方原本的記憶重疊,她幾乎能聽見謝潤秋趴在她身上毛骨悚然地耳語,謝潤秋也曾這麼告訴她,要聽話,不要跑,我愛你,沒有你我會死……

徐以方原本就有精神上的毛病,今天的刺激讓她壓力過大,有了些崩潰的前兆。

獨尊萬界無數年,謝茂早已習慣了目下無塵,天上天下,確實沒有能和他同桌吃飯的人。

他沒覺得衣飛石的安排有什麼怪異。那個沒恢復記憶的坐在這裡也罷了,他是正兒八經的聖人,叫那什麼這女士那女士或太子、太子妃跟他做一張桌子,吃飯一時爽,回家路上折壽暴斃就不好了。

謝茂一直在看著鄰桌的客人,與記憶中的人物對上號。

認了差不多七桌的賓客,謝茂突然微微側頭,問衣飛石:“你非得把她逼瘋?”

衣飛石在進浴室發現君上降臨之後,馬上就知會了鎧鎧。他和鎧鎧心意相通,根本不用多吩咐,鎧鎧知道該怎麼行事。那之後,衣飛石就一心一意在侍奉君上。

在君上面前,他根本沒有餘力去關心、思考別的事情。腦子裡始終都是空白的。

現在謝茂突然這麼問,衣飛石一愣,這才發現後堂被鎧鎧抱住的徐以方快要崩潰了,他都沒弄明白其中的前因後果,謝茂一個響指,徐以方原本渙散的目光就徹底渾濁了。

衣飛石一顆心倏地沉入谷底。

他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不敢吭聲,默默替謝茂斟上茶。

“請了這麼多人來吃飯,單給斟茶不給飯算怎麼回事?”謝茂看著滿堂賓客,“開宴。”

衣飛石知道,君上已經不耐煩繼續研究賓客了。宿貞和徐以方或許擔心太子的坐席安排問題,謝茂可不在乎這個。如今外人都認為謝茂應該禮讓太子,謝茂自己不覺得啊。天上地下,他讓過誰?

衣飛石賠罪一句,即刻退下,吩咐廚下開席上菜。

這流程突變弄得所有人都很懵逼,今天來了很多貴賓,最重要的一桌人還在休息室嗑瓜子呢,全部入席了,還得請德高望重的客人來講話,主要是吹捧壽星,也就是謝茂。

上來兩三個人,一一吹捧結束,能多肉麻多肉麻。若是謝茂面子大,說不得太子都願意吹一句。

謝茂再上臺客氣兩句,謝謝大家來吃我的壽宴,吃好喝好,皆大歡喜麼。

現在貴客都在休息室,彩虹屁也沒人拍了,直接吃飯?什麼情況!

衣飛石趁勢去了後堂,那邊已經亂套了。為什麼呢?康復多年的徐以方犯病了。

她原本壓力極大,處在崩潰的邊緣,謝茂將手指一彈,她瞬間陷入了錯亂的深淵,看見任何男人都尖叫,認為是時刻糾纏不休折磨囚禁她的謝潤秋,嚇得哭泣不休。

偏偏她從太子的休息室出來,那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全都是太子帶來的內衛,出了事故第一個反應就是太子的安全問題——甭管你是不是太子的姑姑,先控制下來再說。

宿貞護著徐以方往旁邊走:“以方,以方別怕,我在呢。”

徐以方死死揪住她的袖子,哭道:“媽媽,媽媽……”

宿貞不得已用法術將她鎮定下來,弄昏了直接抱走。將徐以方交給別人,她不放心,能放心的容舜、花錦天都是男人,徐以方醒來又害怕。她只能親自把徐以方帶走。

衣飛石趕到時,宿貞恰好把徐以方抱出來,看了他一眼,叮囑說:“注意安全。”

宿貞對衣飛石是恨鐵不成鋼。

就算謝茂有詭秘莫測的各種道法玄術,衣飛石擁有容蘇蘇未來的六千年修為,對付謝茂難道沒有把握?一力降十會啊!這種情況下,衣飛石居然任憑謝茂肆意拿捏。

她心疼衣飛石所受的傷,更痛恨衣飛石的軟弱。如果愛情是奴役,不愛又如何?

她這樣灑脫的媽媽,卻有衣飛石這樣耽於情愛的兒子,真是想不通。

徐以方舊病復發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太子處,太子很關切小姑姑的病情,馬上通知原本照顧徐以方的醫療團隊打包送來修真大學。順理成章的,太子一家也去探望徐以方,免去了這頓尷尬的壽宴。

沒有人去提第一禮堂裡,謝茂那張孤獨的圓桌。太子不提,宿貞也不解釋,所有人都假裝沒有這一回事。直到徐以方被安頓下來,情況暫時穩定了,太子的秘書才來詢問,能否安排和謝茂的會面。

太子今天來修真大學,是要和謝茂談建立第二研究中心的事情。他的目的不是吃飯。

宿貞沉默片刻,請求和太子面談,獲准之後,她走進太子的房間。

阿舍打扮得就像是一個翻譯,安安靜靜地坐在太子身邊。——國內是否需要翻譯不重要,反正太子走哪兒都會帶著阿舍,比第一秘書都親近。

“小徐先生,目前我們都不確認謝茂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您現在和他見面不安全。”宿貞說。

“不需要居中安排。”太子倒不覺得謝茂很危險。目前的局勢下,謝茂威脅他的安全有什麼意義?何況謝茂也不是沒有溜進中南府的能力,“問問他怎麼說。我下午三點要回京市,時間不多。”

宿貞此時依然沒意識到謝茂有多麼危險,她認為憑衣飛石的實力,足以鎮壓住謝茂。

“如果您一定要見謝茂,讓石一飛旁聽。”宿貞說。

太子覺得她這要求很沒道理,不過,謝茂和衣飛石關係好,感情好,相扶多年一起幹事業,他和謝茂談的事情也不是多見不得人,便點點頭:“安排吧。”

宿貞出門找人,鎧鎧又躥了出來。

“你閉嘴!”宿貞也不是多好的脾氣,鎧鎧一句話就把徐以方重新逼瘋了,她覺得鎧鎧純粹是魔怔了,謝茂再瘋狂,衣飛石難道拉不住嗎?就眼睜睜地跟著謝茂一起鬧!

“先生已經知道了,他吃過飯就來。”鎧鎧說。

這會兒的鎧鎧可不像從前那個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少年,一言一行都戰戰兢兢。

修士到了高階境界,預知來事並不費力。不管謝茂是主動想見太子,還是預料到太子會見他,安排鎧鎧來傳話都不稀奇。讓宿貞氣得肝疼的是,你媽被你的反常逼得舊病復發,太子不計較你的無禮,願意私下見你,你不趕緊過來,還要吃完飯再來?!

如今謝茂與宿貞雙方在尊卑急緩之間有了不同的立場和認知,難免就會發生衝突。

在謝茂看來,他吃了飯,有空去見太子一面,已然是看在謝茂的佈局上了。

這會兒衣飛石正小心翼翼地服侍謝茂吃飯。二十人的大圓桌,實際上使用的是分餐制,加上湯品甜點,總共九道菜。謝茂將席位撤去了十九個,他吃的菜色也不多,照舊是選單上的九樣。

服務員送來菜盤之後,衣飛石親自更換餐碟、餐具,偶爾還要幫謝茂剔骨解肉。

他傷了左手的無名指,偶爾捧盞遞碗時碰著,斷開的指節微微顫動,額間有冷汗淌下。

謝茂面不改色地享受著他的服侍,還要點評一句:“養得挺嬌氣。”

衣飛石不敢說話。

牆內。

謝茂目睹了一切。

那感覺無比刺痛人心,為什麼呢?因為,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那就是他。

沒有遇見君上之前,衣飛石勸了他無數遍,告訴他,他就是君上,君上就是他,他堅決不肯相信。當他看見君上流雲神光的身軀時,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從頭至尾,只有一個謝茂。

他曾經去過衣飛石的心魔障中,他敢指著衣飛石的心魔謝茂說,那不是他。

但是,君上就是他。他無比清楚地明白這個事實。

他只是不明白,明明是一個人,為什麼“我”會那麼對小衣?你怎麼敢?!怎麼捨得?!

直到徐以方瀕臨崩潰時,外邊的謝茂啪的一個響指。

謝茂瞬間就明白了。

沒有人比謝茂更明白謝茂。

如果外邊那個僅僅是想要懲戒衣飛石,他對付衣飛石就夠了,為什麼要故意折磨徐以方?

他要對付的人,根本就不是衣飛石,也不是徐以方。

而是我!

他想要折磨逼迫的物件,根本就不是小衣,是我!

牆外那個我,要對付牆內這個我!

……可是,為什麼呢?

謝茂下意識地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手,他的雙手完好無恙,他卻覺得有一根指頭痛得鑽心。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為什麼要傷害我的小衣?傷害我的徐媽媽?

你到底想幹什麼?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