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謝朝妃制中, 皇后之下即八妃,八妃之中, 又分為三個等級。

最貴即貴妃,其下淑、德、賢三妃,再次, 則為惠、順、康、寧四妃。

皇帝想冊立嫡子謝琰為儲君的意圖很明確,資歷老又沒兒子的石良娣是皇后心腹, 登基就給了個貴妃位,吳良娣育有皇次子, 兒子、資歷、位分都有了, 可貴妃位置只有一個,她只能進第二梯隊,偏偏上頭有個不是太后勝似太后的淑太妃在, 皇帝表示這輩子都不會在淑妃位分上擱人, 吳良娣只得再退一步, 只封了個德妃。

李良媛給皇帝生了長子,也是東宮老人, 破格冊為賢妃,混進第二梯隊。

其餘幾位東宮良媛中,皇四子母餘良媛冊順妃, 皇六子母毛良媛冊寧妃,按部就班地升職, 誰都沒能越級一步。

八妃之中, 除卻空置的淑妃外, 只剩下惠妃、康妃兩個位置。

——準確而言,惠妃的位置,也已經被皇七子生母惠嬪預定了。

被冊封的幾個嬪位中,有封號不過兩人。

一位是生育皇三子的敬嬪紀氏,另一人就是惠嬪言氏。

然而,八妃之中有惠妃卻無敬妃,明眼人都知道敬嬪這輩子就這樣了,惠嬪卻是前程光明。——只待熬夠了年資,不出差錯,如今的惠嬪就能順利晉封惠妃。

哪怕是早一步比她封妃的順妃、寧妃,遲早也會被她壓在腳下。

惠嬪言氏,東宮時為太子承徽,今年二十六歲。擱普通人家裡,這年紀的婦人也不算小了,可是,和皇帝後宮裡這一水兒的年資深厚的高位妃嬪相比,言氏年輕得讓人眼前一亮。

惠嬪一向抱皇后大腿抱得死緊,每天都是最早一個趕往長秋宮向楊皇後請安。

這一日,惠嬪照例帶著宮人散著步款款步入長秋宮門,恰好看見皇后儀仗匆匆忙忙地往長信宮去了,她擦了擦眼睛,又望望天,這天是剛亮吧?

惠嬪錯愕地問身邊的大宮女:“這是什麼時辰了?我竟來遲了嗎?——今天也不是給太妃請安的日子吧?”

文帝元后早逝,繼後在長秋宮中也沒住上幾年就薨了,從此文帝就再也沒有立後。

皇帝是文帝繼後獨子,登基之後尊奉姨母淑妃小林氏為淑太妃,請移居長信宮。——長信宮是謝朝歷代太后居所。礙於禮法,皇帝沒能給淑太妃上皇太后尊號,然而在皇帝的後宮之中,淑太妃基本上扮演了大半個婆婆的角色。

逢五逢十之日,楊皇後就會帶著來給她請安的妃嬪,一起去長信宮中拜望淑太妃。

至於楊皇後自己,閒著沒事兒的時候,經常溜達去長信宮中與淑太妃作伴。惠嬪經常混在楊皇後身邊,妥妥的就是楊皇後的小跟班,十天裡倒有五六天都跟著楊皇後在長信宮裡打葉子牌。

大宮女忙道:“這才卯時剛過,娘娘怕是有什麼事要和太妃商量。”

確認了不是自己睡昏頭之後,惠嬪才松了口氣,身姿款款地扶著大宮女繼續往前走:“那咱們就甭多事了。先去殿前給娘娘磕頭,沒事兒咱回去睡個回籠覺。”

她心中不免好奇,到底什麼事兒呢?哎呀,天不亮就把娘娘震到太妃宮裡去了!

楊皇後確實被震得頭昏眼花,坐在鳳輦上人都是懵的。

謝茂是淑太妃的兒子,皇帝的幼弟,可也基本上是楊皇後看著長大的。淑太妃生子後體弱,謝茂襁褓中就被她抱進了東宮,又因淑太妃當時主理六宮事,一邊忙著轄治宮權,一邊又得幫著皇帝在文帝耳畔吹風,幾乎無暇照顧謝茂,撫育謝茂的重任很大程度上就轉到了楊皇後身上。

要說楊皇後把謝茂當兒子養,那是半點都不誇張。

——如今的皇五子謝琰,小時候還穿過謝茂的舊衣裳,玩過謝茂的舊玩具。

猛地聽說一向傻白甜不鬧事的謝茂和大將軍衣尚予的兒子混在了一起,好像還強行把人家睡了,楊皇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倒不在乎謝茂睡的是個男人——皇帝也睡男人。前幾年皇帝就只玩後|庭花,鬧得許久沒有皇子公主降生了,對有子的后妃來說,這反而是個好事。

她懵的是謝茂怎麼睡了衣飛石!那可是衣尚予的兒子!衣尚予的兒子是能隨便睡的嗎?還強睡人家?!

楊皇後鑾駕行至長信宮時,剛剛起床聽了信王府傳來訊息的淑太妃也在懵逼。

“……衣大將軍的兒子?”淑太妃今年也不過四十三歲,因保養得宜,仍是明眸皓齒、風采照人。哪怕她以未亡人身份刻意打扮得素淨些,也是平添端莊,不見寡淡。

“娘娘,皇后娘娘駕到。”宮人來稟。

淑太妃起身迎了兩步,楊皇後已匆忙進來,見滿屋子噤聲不語,淑太妃連頭髮都沒梳好,就知道這邊也已經得信兒了。

“太妃已經知道了?此事不敢輕忽,我已差人去太極殿請陛下了。”楊皇後道。

淑太妃與她敘禮坐下,揉揉額頭,頭疼地說:“說得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和那家的小子混在了一處?他還沒正經納妃呢,這名聲傳出去了,哪家的好姑娘肯嫁予他?”

楊皇後聽著不對,遲疑地問:“您聽的是什麼信兒?”不著急衣尚予殺上門來,著急謝茂怎麼娶老婆?

淑太妃驚訝地看著她:“不是小十一和梨馥長公主的兒子好了麼?哎呀,我這頭疼的,差了輩兒呀!”

從禮法名分上算,梨馥長公主是謝茂的姐姐,她兒子可不就和謝茂差了一輩兒嗎?

楊皇後簡直哭笑不得:“您操心這個?我那兒的訊息是,人家衣家的小子不肯,十一弟差遣了好些人壓著人家。——後來就請了御醫去看,洗出來幾盆子血水。”

“說句喪德行的話,咱們家十一弟,真要喜歡哪家的孩子,咱想方設法也能給他弄到手,可他這弄的是誰?衣尚予的兒子!陛下還得把他家好好哄著呢,真愁人,鬧出這麼一回事來,怎麼收場?”楊皇後頭更疼。

淑太妃驚訝極了:“啊?他,他還用強的?不行,我得問清楚了!來人,立刻去把信王找來!馬上來!”

宮人領命迅速離開之後,淑太妃珠淚滾滾,哭道:“這冤孽啊……”

楊皇後就顧不上頭疼了,忙上前安慰:“也未必就是這麼回事。要麼是底下人傳錯話了呢?您可別著急,十一弟來了再問問。”算算時間,皇帝大概也要到了,她又親自服侍淑太妃梳洗更衣,連連寬慰。

淑太妃與楊皇後年紀相差不足十歲,彼此爭搶的又不是一個男人,相扶多年倒是養出了一段深情厚誼。名義上是庶婆婆與嫡媳婦,相處起來又頗有幾分閨中密友的滋味。

皇帝進門時,楊皇後與淑太妃恰好相扶而出,看著二人親密無間的模樣,皇帝微微一笑。

“淑娘娘安。”皇帝施了半禮,和從前做皇子時拜見妃母一樣恭敬。

淑太妃與楊皇後同時向他施禮,一位是太妃,一位是中宮,套在常人身上的拜禮都儉省了,二人皆道萬福金安,請皇帝上坐。因禮敬淑太妃,楊皇後退一步坐在了東首的圈椅上,皇帝南面而坐,淑太妃就坐在他身邊。

淑太妃見了皇帝,好容易被楊皇後勸好的眼淚又滾了出來,哭道:“陛下,我這孽障闖下滔天大禍,我且管不了他了,你拿他去向衣大將軍賠罪吧!”一句話說完,泣不成聲。

皇帝嘆息道:“不至於此,不至於此。”

楊皇後道:“皇上,此事……?”她做了一個封口的手勢。

淑太妃悄悄抬頭,看帝後臉色。若真是謝茂強逼了衣飛石,她很贊成楊皇後的處置方式,悄無聲息地將衣飛石殺了,衣尚予遠在青梅山能知道什麼?京城畢竟是皇室的天下,甭看信王府一有事兒就傳進了皇宮,可訊息也就只能進皇宮了,輕易透不出去。

卻見皇帝搖頭頭:“這事兒頗多牽扯。”

皇帝這會兒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怎麼會輕易動手?

昨天楊上清進宮來說庶子被歹人廢了,世子又進宮說歹人是外朝匪盜,據羽林衛調查,幹這一票的“歹人、外朝匪盜”又可能是謝茂。兵馬司搜城,真搜出來一夥探子,險些奪了聖安門。守城校尉被衣飛石一箭射死了。信王府又報信說,謝茂強睡了衣飛石。

宮門才開啟,皇帝就接了一堆的訊息,聽著亂七八糟,沒一個靠譜的。

眼看要上朝了,各衙門必然要為昨天的事打仗,所幸皇后來請,皇帝立馬改道溜回了後宮。——他先在長信宮召見謝茂,問清楚怎麼回事了,才能去和諸大臣商討這件事。

皇帝忌憚的當然不是朝臣,而是目前正在青梅山大將軍行轅的衣尚予。

謝茂走進長信宮時,彷彿根本沒察覺到周遭的緊張氣氛,信步徜徉,渾身輕鬆。

看見皇帝與淑太妃南面而坐,楊皇後陪坐東首,皇帝盯著自己滿臉嚴肅,淑太妃眼角殘留著淚痕,楊皇後一副快暈倒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笑。

這三位呀,這三位真是……他沒法兒說。

他再是心中蔑稱皇帝為傻逼,再是不忿皇帝猜疑忠臣,他仍是皇帝最倚重寵愛的幼弟。

相比起垂垂老矣的文帝,以長兄身份教養他多年的謝芝,在他生命中扮演的角色更類似於父親。文帝寵他,皇帝不止寵他,也教養他。——不管哪一世,謝茂都沒想過取皇帝而代之,就算他知道了那個秘密之後,也一樣沒想過去搶皇帝的皇位。

“給您三位請安。”謝茂笑嘻嘻地上前磕頭,不等上面叫起,他自己就爬起來了。

皇帝下令將信王“圈”在信王府,羽林衛帶人砌磚封門,偌大個信王府,只剩下一個半人高的鐵欄通行,就這樣還守得嚴嚴實實,輕易不許夾帶。

謝茂帶人出去逛了一圈,見了前來督辦此事的羽林衛將軍,說道:“以後就你來呀?”

羽林衛將軍姓張名姿,皇帝龍潛時的心腹,和謝茂簡直太熟了:“卑職恐怕不能常來。”搞搞清楚,你是被圈禁的人,我沒事來看你幹嘛?

謝茂指著正在砌磚的大門搖頭:“太矮了,圈不住。”

自來圈禁就是砌磚封門,何況王府的牆並不矮,至少普通人是無法攀爬的。

——然而,謝茂手底下肯定不會只有普通人。

張姿勉強憋住笑,說:“那卑職回宮上稟陛下,看看是不是把牆也壘一圈?”

謝茂翻個白眼,道:“每日抄一份邸報來給我看。要不我就讓你弟弟翻牆出去打聽訊息。”

張姿尷尬地搓搓鼻子,湊近砌了半人高的磚前,小聲道:“……我回去問問陛下?”

“黎順?”謝茂反身就走,隨口吩咐迅速跟上來的侍衛,“孤要吃夜河街上的酸梅漿,馬上去給孤端一碗來!”

黎順愣了一瞬,迅速答應道:“是。……屬下怎麼出去?”

謝茂指向大門旁高聳的宮牆:“翻出去呀。”

半個時辰之中,衣飛石就吃上了冰鎮得涼沁沁的酸梅漿。

信王府中自然擺著冰山,有宮人幽幽打扇,謝茂穿著冰絲棉製成的寢衣,很不客氣地圍在衣飛石身邊,一邊看衣飛石吃東西,一邊吹牛:“那張姿功夫還沒有他弟好呢,從前東宮裡身手最俊的侍衛都在我這兒了,——誒,好吃吧?這是酸梅湯調上米漿磨的,你要喜歡,我讓人每天給你端一碗回來。”

他手裡拿著一把絲綢宮扇,輕若無物地扇著風。

扇子就衝著他與衣飛石中間,也不知道具體是給自己消暑,還是討好衣飛石。

衣飛石被他困在寢殿裡已經一整天了,早上謝茂去上朝,衣飛石就問過趙從貴,能否給他重新找個小房間安置,不拘哪處,書房、憩室都行。

趙從貴咬死不鬆口,一定要等謝茂吩咐了才能給他挪位置。

謝茂回來之後,衣飛石就更加走不掉了。

謝茂的信王府是照著三等王爵修的,皇帝登基之後雖給他晉了一等,可大行皇帝剛剛山陵崩,又是先帝國喪又是登基大典各類冊封,哪裡顧得上給王爺擴建王府?所以,信王府還是謝茂做皇子時的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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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殼子都和三等王爵的王府一模一樣,寢殿三間的裝修,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謝茂他是個穿越貨啊!

寢殿中間被謝茂裝修成客廳,當中擺著一組皮質沙發,裡邊還繃著彈簧,坐上去又軟又彈性,沙發前邊還照著穿越前的規制,擺著一個長方形的茶几,沒電視對吧?西牆邊修了個戲臺子,閒著無聊就讓蓄養的伎人來唱唱曲,表演個情景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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