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自來圈禁就是砌磚封門, 何況王府的牆並不矮, 至少普通人是無法攀爬的。

——然而, 謝茂手底下肯定不會只有普通人。

張姿勉強憋住笑, 說:“那卑職回宮上稟陛下,看看是不是把牆也壘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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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茂翻個白眼, 道:“每日抄一份邸報來給我看。要不我就讓你弟弟翻牆出去打聽訊息。”

張姿尷尬地搓搓鼻子,湊近砌了半人高的磚前, 小聲道:“……我回去問問陛下?”

“黎順?”謝茂反身就走,隨口吩咐迅速跟上來的侍衛, “孤要吃夜河街上的酸梅漿, 馬上去給孤端一碗來!”

黎順愣了一瞬,迅速答應道:“是。……屬下怎麼出去?”

謝茂指向大門旁高聳的宮牆:“翻出去呀。”

半個時辰之中, 衣飛石就吃上了冰鎮得涼沁沁的酸梅漿。

信王府中自然擺著冰山, 有宮人幽幽打扇,謝茂穿著冰絲棉製成的寢衣,很不客氣地圍在衣飛石身邊,一邊看衣飛石吃東西,一邊吹牛:“那張姿功夫還沒有他弟好呢,從前東宮裡身手最俊的侍衛都在我這兒了, ——誒,好吃吧?這是酸梅湯調上米漿磨的,你要喜歡,我讓人每天給你端一碗回來。”

他手裡拿著一把絲綢宮扇,輕若無物地扇著風。

扇子就衝著他與衣飛石中間, 也不知道具體是給自己消暑,還是討好衣飛石。

衣飛石被他困在寢殿裡已經一整天了,早上謝茂去上朝,衣飛石就問過趙從貴,能否給他重新找個小房間安置,不拘哪處,書房、憩室都行。

趙從貴咬死不鬆口,一定要等謝茂吩咐了才能給他挪位置。

謝茂回來之後,衣飛石就更加走不掉了。

謝茂的信王府是照著三等王爵修的,皇帝登基之後雖給他晉了一等,可大行皇帝剛剛山陵崩,又是先帝國喪又是登基大典各類冊封,哪裡顧得上給王爺擴建王府?所以,信王府還是謝茂做皇子時的規制。

——外殼子都和三等王爵的王府一模一樣,寢殿三間的裝修,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謝茂他是個穿越貨啊!

寢殿中間被謝茂裝修成客廳,當中擺著一組皮質沙發,裡邊還繃著彈簧,坐上去又軟又彈性,沙發前邊還照著穿越前的規制,擺著一個長方形的茶几,沒電視對吧?西牆邊修了個戲臺子,閒著無聊就讓蓄養的伎人來唱唱曲,表演個情景劇。

東間比較正經,按照本朝風格搭著憩室、臥室,另有一個洗浴用的盥室。

西間又徹底放飛了自我,現代風格的書房,鋪著木地板鑲嵌了整面牆鏡子的健身房。

謝茂沒回府之前,衣飛石被趙從貴堵在東間不給出門,謝茂回府之後,笑眯眯地把他帶到了西間轉了一圈,誠懇地說:“這邊真沒地方住了。”然後把衣飛石重新帶回東間的憩室裡,指著那張光禿禿毫無遮攔的坐榻,說,“委屈小衣先在這裡住幾晚上。”

這間憩室連線著中間客廳與東間臥室,有門可以封住客廳,對著裡間臥室那就是一覽無餘。

謝茂自己住的裡間寢房裡大床有帳子封得嚴嚴實實的,躺進去頂多看見個人影,他指給衣飛石睡覺的坐榻就太過分了。——這坐榻,大是足夠大了,搬開榻上小幾,睡上四個大男人也寬鬆。可它半點遮擋都沒有啊!除了給主人值夜的奴婢,誰會住這樣的地方?

衣飛石也不知道自己該生氣,還是感激謝茂沒直接讓他睡臥房?半晌才低聲道:“是。”

就這麼住下來了。

信王府的繡娘先來給衣飛石量身裁衣,朱雨開了庫房給衣飛石準備金銀玉飾,謝茂膩在衣飛石身邊就不肯走了。他挨著衣飛石就要牽牽手,摟摟腰,說著話一口氣就要吹到衣飛石的耳朵上。

衣飛石再是做好了準備,被他這樣時時刻刻地纏著也有些怒氣。

可……看著謝茂溫柔帶笑的臉龐,他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殿下。”吃完那碗酸梅漿,衣飛石心中升起一股精疲力盡的倦意,“我有些累。”

謝茂接過朱雨遞來的漱口盅,親自送到衣飛石嘴邊,衣飛石忙起身道:“不敢。”

“你先漱口,待會讓朱雨服侍你泡個腳,這就去睡。”謝茂特別溫柔耐心。

衣飛石謝了一句,還是不肯讓謝茂服侍漱口,謝茂只得把漱口盅遞給他,看著他將漱口水吐盡痰盂,上前扶他回憩室休息。

憩室裡已添了不少常用的器皿,坐榻上也收拾好寢具,謝茂親自上前試了試枕頭,有點發愁:“你受了傷,夜裡怎麼睡?”趴著睡?那能睡得舒服麼?

衣飛石不理解他的意思,怎麼睡?該怎麼睡就怎麼睡啊。

朱雨已帶著宮人端著兩盆水過來,衣飛石眼也不眨地靠著榻沿坐了下去……

“哎喲你不痛啊?”謝茂驚嚇地拉住他。

剛才在客廳有沙發,還墊了軟墊子,這硬邦邦的木頭怎麼敢坐?

“你傷口上還抹著藥呢,該弄糊了!”

衣飛石目無表情地站在銅盆裡泡完了腳,側身倒在榻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看著偌大坐榻上睡著纖長單薄的少年身影,謝茂揮退了下人,獨自坐在剛搬進來的單人沙發上,就這麼靜靜地守著。

前幾世靜靜守著衣飛石的機會其實不少。當了皇帝的謝茂經常藉口有事商議,把衣飛石傳進宮中,再假裝批閱奏摺,讓衣飛石在一邊等候。——這時候衣飛石是不能抬頭窺視帝跡的。衣飛石不能抬頭看他,他卻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衣飛石。

他最熟悉的無非是衣飛石的坐姿,坐姿和坐姿,跪姿也很熟悉。

這樣側身躺在自己身前安靜入眠的衣飛石……好像從來沒見過。除了誓師出征時,他甚至很少能看見衣飛石的背影。

他最心愛的衣大將軍,總是安靜沉默地低著頭,躬身退至殿前,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轉身離開。

他可以往前一步,和衣飛石躺在一起,近距離端詳衣飛石的睡顏,撫摸他青澀漂亮的臉龐,親吻他的嘴唇,就算做更過分的事,衣飛石大概……也不會拒絕?他現在不是皇帝,衣飛石也不是舉足重輕的衣大將軍,他們的事對這個天下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他可以更進一步。衣飛石已經答應他了。——可他根本不想做任何事。

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守在衣飛石身邊,聽著衣飛石安穩的呼吸,他就覺得很溫馨了。

第二天,信王府的大門、側門、角門,悉數被砌磚封閉完成。

羽林衛將軍張姿沒有來。——他當然不會天天都來。羽林衛是皇帝最心腹的衛隊,張姿是皇帝最信任的武臣之一,伺候皇帝都來不及,哪有空天天來看謝茂?

不過,昨日邸報並宮外的訊息,被張姿透過羽林衛傳了進來。

“承恩侯夫人在長秋宮哭厥了過去,皇后娘娘沒去見陛下。”黎順交代宮裡的訊息。

謝茂昨日向張姿要邸報是假,實際上要的是京城內外的訊息。張姿肯告訴他的,一定都是皇帝允許他知道的。

“哦。”謝茂翻著邸報,“陛下也沒去見皇后?”

承恩侯夫人錢氏一直有點拎不清,這時候去楊皇後宮中哭訴,當然是為了逼楊皇後給兒子報仇。可明眼人都知道這仇暫時沒法兒報。楊皇後不肯輕動,謝茂毫不意外。

“陛下一直在前朝。”你惹出來這麼大一攤子破事,皇帝哪兒還有空逛後宮?

見衣飛石默默豎起耳朵聽訊息,謝茂將邸報放下,問道:“前兒夜裡發生的事呢?有處置了嗎?”

“事極複雜,陛下欽點錦衣衛指揮使常青園督辦此案,羽林衛、大理寺協理。衛戍軍指揮使與西城兵馬司指揮使都被奪職,聽候處置。”

謝茂撇撇嘴,真是什麼髒活兒都丟給錦衣衛幹。他衝衣飛石點點頭,表示已妥了。

“還有嗎?青梅山有訊息嗎?”謝茂這是幫衣飛石打聽的。

黎順搖搖頭,“梨馥長公主府有訊息。”

衣尚予帶著次子衣飛石在青梅山大將軍行轅遙控戰局,長子衣飛金則在襄州前線領兵。只有梨馥長公主馬氏,一直帶著不到五歲的雙胞胎兒子,住在京城的長公主府。名義上是方便進宮探望淑娘娘,實際上這人質的意味非常濃厚。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還有個短章,但是大家不要等了。最近真的好忙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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