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和系統鬧掰的謝茂不想混了, 這輩子不僅不想當皇帝, 連死都不怕了, 緊張個鬼喲!

“上酒!”

無法無天的信王把粉飾太平的茶杯狠狠一砸, 決心放飛自我。

若不是目前在山間給文帝守陵,此地完全不可能養著伎人, 他都敢呼喝舞樂來伺候一段兒了!

放飛自我的謝茂絲毫沒感覺到屋內的低氣壓。

兩個貼身伺候的內侍剛被傳令杖斃,重生幾次的謝茂當然知道那兩個吃裡扒外死有餘辜, 可是,目前在信王身邊伺候的朱雨、銀雷不知道啊。

在他們眼裡, 王爺就歇了個覺, 睜開眼就翻臉把青風、紫電處死了!

罪名是侍奉不力。

講道理啊,被杖斃那兩個今天都不當值, 怎麼個“侍奉不力”法兒?

不當值的被杖斃了, 當值的朱雨、銀雷都嚇壞了,平時還敢規勸一句,今天謝茂說要上酒,朱雨一個機靈就往外跑著抱酒去了,銀雷慢了一步,悶頭上前撿起茶杯碎片, 用毛巾擦乾淨地面,儘量讓自己處於一個忙碌又毫無存在感的狀態。

酒,很快就送來了。

謝茂禁不住發少爺脾氣:“叫上酒就上酒?下酒菜呢?!”

唬得朱雨一個激靈趴地上不住磕頭:“殿下息怒!”

“有功夫磕頭就沒功夫去給孤弄點吃的?”

前世倉惶逃了一日兩夜,不止受傷,也沒功夫找吃的。謝茂一邊扶著總要掉下來錯覺的腦袋, 一邊斟酒拍桌子,“蒸一碗米,燴半隻鴨子,再燉個羊肉湯!”

您這要的可不是下酒菜啊?朱雨差點哭出來,噴出一個鼻涕泡:“殿下,您得給大行皇帝守制,不能吃肉……”喝酒就算了,淑太妃知道您憋不住,偷偷給送了一罈子。肉?廚下壓根兒就沒人敢備著葷腥啊。

謝茂才想起,這是在鄉下給文帝守陵,廚房可能根本就沒有肉食。

“弄盤素雞來吃吃,行吧?”謝茂沒好氣地說。

朱雨滿以為會被突然變得殘暴的王爺治罪,哪曉得王爺看著兇,脾氣還和從前一樣好,頓時升起一股劫後重生的感念,竟忍不住想,莫非青風和紫電,真有哪裡不妥?被王爺捉住了?

朱雨又奔出去給信王找吃的,剛出去一會兒,門又被推開了。

這回進來的是趙從貴。

當他領著身量未長、滿臉孩子氣的盧真進門時,謝茂心想,臥槽,記岔了!

如今的盧真才十一歲,剛被唯恐天下不亂的信王從死人堆裡挖出來,正在調養身體、認字習武。別說“外侍長”,他連個正經侍衛都不算,就是個跟在信王身邊吃白飯的。

虧了趙從貴記性好,把盧真從一堆王爺胡亂撿回的孩子裡找了出來。至於信王隨口說的“外侍長”三字,趙從貴就選擇性遺忘了。主子說是外侍長,那就外侍長吧,沒準兒主子把這姓盧的小子帶回來,就是想培養成外侍長的呢?

少年盧真穿著乾淨整潔的圓領袍子,腰間束著細細的革帶,因沒有職級差使,他的穿戴很低調質樸,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零碎掛飾。——從理論上說,他目前算是信王的僕人。

“殿下千歲。”

盧真老老實實地跪下磕頭,這個時候的他,滿是生澀與笨拙,絲毫不出挑。

原本前世的盧真同樣不出挑,是謝茂一手把他養出來的。他在盧真花費了多少心思?前幾世培養皇位繼承人都沒那麼費勁!正是因為在盧真身上花費了太多心血,所以,盧真給他那一劍,才讓他尤其地過意不去。

前世確已絕路,他已經活不下去了。盧真實施的計劃,客觀而言也確實很成功。

倘若盧真在動手之前,向他坦誠一切,向他借頭顱一用,他會同意盧真的計劃。

事情的重點是,——盧真動手之前,並未問過他。

他失勢了,他無力主宰自己的命運了,盧真就迫不及待地代替他做了決定。

謝茂至今都記得盧真跪在自己面前,一手持劍,仰面對自己宣佈死亡的冷峻嘴臉。

他口中說“借王爺尊顱一用”,眼神裡有悲憤,有決絕,有孤注一擲的瘋狂,就是沒有謝茂這個人。如他所說,王爺只是一個相借的“尊顱”,一個讓他向東宮交投名狀的物件。

“聽說你擅習騎射,身手很好。”謝茂倚著憑幾,散漫地歪在席上。

十六歲的信王殿下完美繼承了文帝與淑太妃的俊美基因,長眉朗目,英姿勃發,風度肖父,薄唇輕撇,眸飛神光,又極肖似號稱林族第一美人的淑太妃般俊美。他就這麼懶散無章地往席上一撇,襯著孤燈流溢的昏黃光芒,就是一幅鐫刻千年的風流畫卷。

此前很少有機會見到信王的少年盧真看得呆了一瞬,臉就突突地紅了,磕磕巴巴地說:“也不、也不是很擅……啊不,小的還、還行吧?”

他出身不高,撞大運才遇上了管閒事的信王,事上應對時,難免鬧笑話。

“行就好。”謝茂才不管他鬧不鬧笑話,反正這輩子他是不會再把盧真留在身邊了。

“衣大將軍回京述職,他的大將軍行轅就設在八十裡外的青梅山下。明兒孤帶你去見識見識,給你尋個上好的騎射師傅,好好上進。”

盧真哪知道自己本有機會做信王府的外侍長,更有半條皇帝命,都被謝茂喀喀喀砍斷了。他只驚喜地想,若以王府侍衛候補身份去衣大將軍麾下效力,出頭就是七品武官,豈不是和縣官一樣大了?

“是!謝殿下提拔!小的一定好好上進,不給殿下丟臉!”

“呵呵。”

次日一大清早,謝茂就騎上馬、帶上侍衛,一路飛馳著往青梅山去了。

青梅山下有中軍大營,大將軍衣尚予七年前曾在此練兵,有將軍行轅舊址。此次新帝御極,衣尚予回京朝賀兼述職,朝廷也沒有給他另外安排地方,他又回青梅山行轅暫住。

謝朝目前仍在戰時,與西北邊陳朝,南面浮託國兩面開戰,武將權力極大。

衣尚予作為謝朝最能打仗的中流砥柱,他的大將軍行轅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戰報來回。

——謝茂就覺得他親大哥(皇帝)是個傻逼。能打仗的大將軍不放去前線,把人圈在京畿築個行轅,遙控指揮前線作戰?這可是古代!連個電話都沒有的古代!

真當衣大將軍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所以四個月後,秦州就被遙控掉了!

衣尚予治軍嚴謹,不過,行轅嘛,常有各部官員往來,負責看門的小吏十分乖覺,見穿著一身四爪蟠龍王袍的謝茂帶人打馬而來,連忙差人入內報信,自己一溜煙躥了過來磕頭:“千歲吉祥!”

這動靜把門前出入的幾個將官都驚動了,紛紛退至一旁無聲施禮。

謝茂駐馬抬頭,看著“大將軍行轅衣”六字,笑道:“下馬!”

按照規矩,身為一等王爵的謝茂,乘馬進出大將軍行轅並不逾越。

他當著眾人的面,在大門口就下馬步行,真就是對衣大將軍的敬重。換了前幾世,他還不敢這麼做呢。——皇帝還活著呢,你一王爺對實權將軍那麼禮賢下士的,你想幹嘛?

旁的將官此時都只能施禮,沒資格上來搭話。

只有剛剛從行轅出來的衣飛石心中一跳,狀若輕鬆地上前施禮:“拜見殿下。”

衣飛石是大將軍衣尚予的嫡次子,母為梨馥長公主。梨馥長公主是文帝義女,與皇室沒有血緣關係,不過,從禮法論,衣飛石算是謝茂的外甥。謝朝從文帝時,就一直在重用並籠絡大將軍衣尚予,這位實在太會打仗,平生未嘗一敗!——除了四個月後丟秦州那回。

文帝本想賜個真公主給衣尚予,衣尚予表示拒絕,老子有婆娘了,青梅竹馬。

文帝蠻不講理地把衣尚予的妻子馬氏收為義女,硬生生賜了個公主封號。

謝茂的大哥,目前的新帝,以後的中宗皇帝,登基沒多久,立了皇后之後,妃子都還沒封完,先給衣尚予的老婆梨馥公主馬氏晉了長公主,順便就把馬氏的幾個兒子召進宮,長子賜了縣侯,次子賜了鄉侯,還不到五歲的雙胞胎都賜了亭侯爵位。

然後呢?四個月後,西北戰敗,秦州失陷,皇帝一道聖旨就斬了衣尚予。

傻逼啊。謝茂每每想起皇帝大哥的蠢,就忍不住默默地罵一句。

趙從貴腦子裡過了一遍各家家譜,悄聲提醒:“婢生子。”

在謝朝,正室嫡出確實尊貴,側室庶出也稱不上卑賤,若是側室孃家勢大,庶出就和嫡出沒什麼兩樣。真正比較沒身份的是奴婢生子,沒有外家可以依靠,天生就比人矮一截。

承恩侯楊上清就只有兩個嫡出的子女,長女楊皇後,七子楊靖。餘者皆為庶出。

有楊皇後在宮中坐鎮,楊靖的世子之位誰也搶不去。可像楊竎這樣淪落到替弟弟充當打手、半夜領著家奴出門堵人的地步,也著實顯得可嘆可悲。——就因為他是婢生子。在世人眼裡,他就不是楊家的正經主子了,充其量算是個高階點的家奴。

謝茂正想這事兒怎麼辦才好,楊家人就上門了。他蹬鞋下床,笑道:“走,看看去。”

趙從貴一邊拿扇子給他扇風,一邊暗示朱雨慢點伺候更衣,口中勸道:“這大半夜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見誰,您若是叫不長眼的衝撞了,八個楊四也賠不起呀!王爺,咱不是微服喬裝偷偷去胭脂樓瞧那什麼王女麼?今兒這熱鬧一看,您明天還想安安穩穩地往老桂坊玩?”

朱雨似乎沒看見他的暗示,手腳靈便地伺候謝茂穿戴整齊,就聽謝茂對容慶說:“你去看看不?”

容慶又看不懂謝茂的心思了。不肯替他告狀,又不把他交出去,信王這是想做什麼?

兩個侍衛牢牢看守著容慶,一行人漏夜出門,趙從貴執扇,朱雨捧著驅蚊的燻盞,餘賢從一馬當先提燈引路,簇擁著謝茂往客棧外邊走,另有六名一直守在內院的侍衛緊隨其後。

客棧外邊舉火燎天,燈火通明。人聲呼喝,馬聲嘶鳴,將本就不大的客棧門巷擠得水洩不通。

謝茂才看了一眼,就說:“好大陣仗。”

他走在後邊,容慶與兩個侍衛走在前邊。容慶才剛剛露頭,外邊就喧譁起來:“好大的膽子,果然敢窩藏我承恩侯府的逃奴!還不速速把人綁來,再給我們四爺磕頭賠罪!否則,今日只怕不能善了!”

謝茂剛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外邊穿著羅衫的楊家豪奴舉起馬鞭,照準容慶臉上抽去。

——那一鞭子本是抽向王府侍衛的。大約是顧忌著侍衛體格強健、形容彪悍,只怕這一鞭子抽下去會打起來,那豪奴臨了臨了將鞭梢換了個方向,就照著容慶去了。柿子撿軟的捏。

啪地一聲,王府侍衛伸手,鞭子恰好落在手裡,一道血痕綻開,鞭子被死死握住。

“你!”楊府豪奴吃了一驚,想要抽回鞭子,卻不想鞭子似是生了根,紋絲不動,“你是何人也敢和我們承恩侯府作對?可知道我們家主何人?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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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就聽餘賢從“嘿”地冷笑了一聲。

王府侍衛個個訓練有素,對付這一幫子並不算楊家嫡系的奴才,簡直能一打十。黎順只揪著鞭子沒動手,那是他不知道王爺的打算。如今外侍長餘賢從冷笑一聲,他頓時就明白了王府的態度。

虯長有力的五指倏地鬆開,那豪奴猛地吃力不住就往後一倒,被他順勢一腳踹飛了近兩丈遠。

兩丈遠!這動靜把所有人都驚住了。被踹飛的豪奴慘叫一聲,跌進馬陣裡,惹來數匹驚馬暴躁踩踏,本就擠得滿滿當當的門巷處登時混亂一片。

倘若楊家來的是個精明些的主事,這時候就該好好掂量客棧這位主兒的身份了。

能用得上黎順這樣的好手做普通護衛,身邊明顯還跟著餘賢從這樣看不出深淺的高手陪侍,想當然不可能真的是一位前來聖京見見世面的“商賈少爺”。——鄉間偶有賢才遺落,哪兒可能成群結隊地撿漏?能蒐羅到這麼多好手的地方,謝朝中只有聖京。

聖京中世居的大家公子哥兒,敢得罪楊家的又有幾個?那都是有數的,一個巴掌能數完。

楊竎卻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不認為有身份地位的“貴人”會住在這個小破客棧裡。真就是貴人微服出遊,一裡之外就有天香樓,瀚海閣,都是富商官員進京時暫時落腳的暢快場所,不說多富麗堂皇,安靜乾淨為要。

這小破客棧?哪家貴人肯來睡?跳蚤是沒有,可不定床上有沒有過夜窯姐兒留下的花柳病呢。

所以,楊竎相信侍衛先前的說辭,斷定這家的主人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暴發戶。

“來人。”

楊竎不理會背後驚馬的混亂,冷漠地騎在馬背上,看著容慶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死人,“把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鄉巴佬都砍了。——世子爺要的人,好好地捉回來。我今日倒要看看,他是有幾分傾城傾國的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  容舜:先生指點的一兩句,很可能比老師教的十分鐘效果還好。

長寧: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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