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記得上次太靜寺之事, 顧時初害得顧時歡差點失去性命, 現如今臉上還留著疤,顧時歡心裡應當是有氣的,這會兒利用秋獵, 想將這口氣討回來呢。

她作為皇祖母, 也不該偏袒任何一方。

既如此,便讓她討去吧, 至於討不討得回來,就看各自的能力了。

在太后的目光下, 顧時初白著臉,擠出一個笑來:“既然喜喜親自下了戰帖,我自然……自然應下。”

*****

太后壽宴其樂融融的氛圍才剛剛過去, 第二天便發生了一件震驚朝堂的大事——

沈順和在朝堂上當眾將太子沈知遠狠狠批了一頓,責令他回府面壁思過, 不許踏出太子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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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緣由, 竟是一樁宜州貪墨案。

這麼重大的事情,還未下朝就已經傳得滿天飛了。

顧時歡聽得“宜州”二字, 便登時想到了沈雲琛。他那次去給自己找雪肌丸, 正是借沈順和將他派出宜州之機,那麼, 難不成這貪墨案,竟是沈雲琛經辦的?

小道消息聽了滿耳朵,終究不知道內情如何,顧時歡懷揣著巨大的好奇, 眼巴巴地等著沈雲琛歸來。

待前院一傳來沈雲琛回府的訊息,顧時歡馬上就趕去迎接,那心急火燎的勁兒,看得沈雲琛一陣失笑。

顧時歡:“……笑什麼?”

沈雲琛走過來,攜了她的手,與她一起往小院子走去。

顧時歡等著他給自己講故事,走起路來,恨不得兩步並成一步走,沈雲琛卻悠悠然然的,她拉不動他,最後還是只好放慢腳步,與他並肩走。

到了後院,兩人坐在矮榻上,沈雲琛又叫秋霜沏茶。

顧時歡有滿肚子話要問,但也只好暫且按下,待茶沏好了,眾人都退下了,四周寂靜無聲了,她才急不可待地問道:“今天是怎麼回事?聽說父皇當眾責罵太子了?”

沈雲琛給兩人的茶杯裡滿上燙水,蓋上茶蓋:“訊息傳得倒快。”

“可不是麼,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你們還沒下朝,皇牆之外便聽到風聲了。”顧時歡說罷,又急急地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她知道,太子一向將沈雲琛當成首要大敵,沈雲琛在此種局勢下,便是沒有奪嫡之心,也得踏上奪嫡之路。這想法沈雲琛一早就不曾瞞過她,早同她說過。

從那時起,她就知道有朝一日肯定會捲入權力的爭端,不過小日子過得太安生了,她總會忘記這一點。

如今,沈順和突然在朝堂上斥罵太子,像是往她心頭上敲了一記鍾,令她突然想起了這回事,而且宜州貪墨案……如果真是沈雲琛經手的,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沈順和信任看重沈雲琛,已經多過了沈知遠?

顧時歡亂七八糟地猜測了一番,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這麼想著,嘴角便往上勾起了。她對這些朝堂爭鬥沒有興趣,也不在乎誰人稱王,但是……若是她的夫君想,她自然是希望他心想事成的。

沈雲琛看著她放空的眼神和彎起的嘴角,便知道她肯定多想了,當下伸出手去,往她眼前晃了晃,而後捏了捏她的鼻尖,最後往她右臉上撫了撫,摸得自個兒的手指都沾上了她肌膚的細膩。

顧時歡回過神來,便見沈雲琛略帶無奈的笑:“不是什麼大事。”

他細細跟她解釋起來:“前些日子,宜州出了一樁當地官員偷扣軍餉之事,父皇派我前去調查。宜州戰亂少,比起其他邊疆之地尚屬太平,而那些當地官員狼狽為奸,互相包庇,每次又做得非常仔細,每一次都只私自扣下一小許,分批次偷扣,因此竟遲遲沒人察覺,直到幾個月前才初露端倪。因我對邊疆熟悉,父皇才令我去處理此事。這本不算什麼大事,沒想到在處理過程中,我發現當地的那些官員幹的不僅是偷扣軍餉之事,他們還仗著天高皇帝遠,搜刮民脂民膏,肆意殘害百姓,無惡不作……宜州簡直是個藏汙納垢的鼠狼窩。”

顧時歡聽得入神:“然後呢?”

有這樣一群父母官,當地的百姓過得一定很辛苦吧?

沈雲琛輕笑了一聲:“然後?然後我發現,宜州太守是沈知遠的林氏良娣的父親——或許正是仗著背靠太子,宜州太守才敢這麼囂張。”

估摸著茶應當沏好了,沈雲琛揭開蓋子,一陣茶水的清香便嫋嫋地飄蕩開來。

他遞了一杯至顧時歡身前:“先別喝,小心燙。”

顧時歡:“……放心,我一點也不想喝,我就想知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將這件事上報給父皇,讓父皇處理了。”沈雲琛悠悠道,“我自小便被趕去了邊疆,父皇與他的關係自是更為親厚,也自是疼愛他遠勝於我,我沒必要去蹚渾水,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被反咬一口,將自己蹚進去。因此我沒有深入下去,只在觸及皮毛的時候,便將宜州貪墨案轉交於父皇,任由他來處置。我說的他或許會存疑,那便讓他信任的人親口告訴他。”

“哦,”顧時歡點點頭,“這麼說來,現在皇上已經知道太子可能也貪墨了,而且準備處置他了?”

沈雲琛瞧著顧時歡一臉天真的模樣,越瞧越覺得可愛,忍不住便傾身過來,偷了一香。

顧時歡猝不及防,立刻漲紅了臉,氣道:“說正事呢!”

“太子貪沒貪這不重要,”沈雲琛笑,“他是父皇一手帶大的,多年的感情豈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而摧毀?不過他管不住身邊人,讓一個小小的良娣之父借由自己的名義作威作福,確實讓父皇大感失望,因此才會在朝堂上當眾斥罵他,還讓他閉門思過。不過,父皇沒打算處置太子,若是真要處置他,早就將他打入廷尉獄了。而自家府裡閉門思過,隨時都可以放出來,端看父皇一句話罷了。”

“父皇此舉,既護了他,又指著他反省上進——其責之切,其愛之深而已。”沈雲琛說完,慢慢地飲了一口茶。

不知怎麼的,顧時歡竟覺得有些酸澀,瞧著他喝茶的模樣也帶了幾分落寞。

她也喝了一口,是苦茶。真苦。

大概正如沈雲琛此刻的內心?

他熟練地分析著沈順和與沈知遠之間的父子親情,知道沈順和對沈知遠的包容與疼愛,這種感情,沈順和似乎對他從未有過。

他是不是在內心裡,也渴望著這份父親的親情呢?

一定是的吧。

顧時歡知道,自己與他太像了,很小的時候便失去了疼愛自己的母親,此後父親便將冷漠地對待自己,再沒得到一絲親情的慰藉……

不同的是,她在顧府這麼多年,與顧一岱朝夕相處,早就明白了、看清了。而沈雲琛一直遠在邊疆,所以心裡反而還懷著一絲期待吧?

她朝沈雲琛挪得更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好張開雙手抱住了他:“阿琛,我最近新學了做糕點,等我學會了,做給你吃好不好?”

沈雲琛一詫挑眉,想起了她上次做長壽麵的情景,眼眸彎了起來:“這次可別炸了廚房。”

“哼!”顧時歡嘴裡哼唧唧的,雙手卻沒鬆開,仍舊抱著,將頭埋進他胸膛裡,懶洋洋地靠著,“不想吃就算了,我做成了拿去喂雪團。”

沈雲琛往她發頂上親了一口,將她整個人抱在身上:“我有說過不吃?你做多少,我便吃多少,毒.藥也吃。”

顧時歡往他胸口錘了一拳:“好啊,你是說我的糕點如同毒.藥?”

“是與不是,等你做出來再說吧。”沈雲琛低低地嗅著她身上的清香,開始蠢蠢欲動,吻從頭頂往下落去,“現在,我倒想嚐嚐別的。”

顧時歡臉漲紅一片,被他拘在懷裡,掙脫不得,只好使勁咬他肩膀,喘息中飛快地道:“光天化日,還是在外面,你快停下!”

“那咱們去裡面。”沈雲琛十足興味盎然,將她輕鬆地抱了起來,往睡房走去。

*****

再過了將近半個月的時日,便又到了一個特殊的日子,那便是沈雲琛的母妃——李妃娘娘的忌日。

顧時歡一直將這個日子記得很清晰,小時候是因為李妃娘娘被降妃位下葬的事,現在則是因為,李妃娘娘已經與自己緊密相連——她是自己夫君的母妃,也便是自己的母妃了。

因此從臨近這個日子起,顧時歡便覺得有些不安,她害怕沈雲琛難過。

沒想到真到了這日,沈雲琛卻神色如常,甚至臉上還帶了和煦的笑意。

顧時歡驚訝地怔住。

沈雲琛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忘了你小時候對我說的話?”

“人死之後都會升到天上去,白天化作太陽或者雲彩,晚上化作月亮或者繁星,注視著他們在塵世間的親人。所以,你要微笑,你要快樂,你的母妃才會安心。”

他一直記得很清楚。

顧時歡也漸漸笑了起來,將自己的手放進沈雲琛的手心裡,兩人一起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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