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顧時歡, 早已藉著荒草的掩護, 溜出很遠很遠了。

她暫時沒有往回頭路上走,因為那一定是信鍾他們重點搜尋的區域,她只是一路朝著與他們所行之路垂直的地方跑去, 跑到天光大亮的時候, 正好經過了一間酒肆。

她停下腳步,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詢問酒肆掌櫃有無馬匹可賣。

酒肆掌櫃笑言也是巧了, 本來他們酒肆並沒有養馬,但是上個月有一個做馬匹生意的商賈路過此處, 有一匹馬受了傷,便被那商賈丟棄,他於心不忍, 便將那匹馬養了起來,現下養好了, 他卻養不起了, 日日要準備草料吃食,他又不會騎馬, 這馬於他一點用途也沒有, 遂狠下心,正準備將這匹馬出售。

顧時歡喜出望外, 便跟著掌櫃去後院買馬。

等她從掌櫃手裡買了馬出來,才聽得小二談及,剛剛有人前來問詢有無見過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路過此處——

小二一臉邀功的表情:“聽他們描述的那姑娘的相貌穿著,竟是與姑娘您一絲不差, 我猜著他們要找的人,便是姑娘您了,但是我瞧著那夥人來勢洶洶,看著就不像好人,怕對姑娘您不利,我便暫且騙過他們了,想著等你出來問過你再說——反正他們才走不遠,若不是壞人,要去追也追得上的。”

聽小二這麼一說,顧時歡便知肯定是信鍾和齊安他們帶著人來搜她了。

她登時笑了起來,而後又佯裝委屈憤怒,悽悽道:“謝謝小哥仗義相助!這事兒說來話長了,幸好你替我騙過去了,你可不知道,那都是一群惡霸呀,欺我孤女一人,要抓我回去給地主家當小妾的,好在我逃了出來,去投奔我住在大眉州的遠嫁的親姐姐——那個大眉州,該往哪兒走呀?”

邊疆月蘭處在大陰州、大度州、大眉州三州交界之地,說起來是一團籠統的概念,但是細細劃分起來,也是很清晰的——

大陰州是西慶的領地,大度州是北漠的領地,大眉州則是大昱的領地。

大昱邊防軍隊在邊疆的主營地,她住了那麼久的地方,自然是駐紮在大眉州境內的。

小二與掌櫃聽了她的“身世”,不禁對她深表同情,及至聽到她問起大眉州在何處,又禁不住都笑了起來。

掌櫃道:“姑娘可果真是個未出過遠門的小姑娘啊,問出來的話著實天真好笑——大眉州這麼大,你往哪裡尋親姐,也需得有個更準確的地址才是。”

掌櫃還未說完,小二便接過嘴,笑道:“若你只問大眉州在何處,那我便告訴姑娘:你腳下站著的地方,便是大眉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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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顧時歡懊惱地往自己頭上拍了一下。

她真是糊塗了,她這才被齊安他們從營地裡送出來,滿打滿算也就走了一天一夜,自然是走不遠的,肯定還在大眉州內,她想問的分明不是這個——

“我犯傻了……”顧時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問,“那天心鎮該往哪個方向走呢?我親姐姐的夫家便在天心鎮。”

總不能直接問營地的位置所在,那麼便問天心鎮的方向吧,到了那附近,她便熟悉了。

聽到天心鎮,掌櫃和小二的面色便變了。

掌櫃好心道:“姑娘千萬莫往天心鎮去了!眼下那邊已經打起來了,天心鎮正在三國交界之處,直接被波及了。天心鎮的鎮民都跑出來避難了,這兩天咱們鎮子裡還有不少從天心鎮裡跑出來的呢!你在咱們鎮好好找找,沒準你親姐姐家正好便在呢。”

“呃……”顧時歡硬著頭皮繼續編,“我姐夫家世代都住在天心鎮,他們一定不會離開的,而且越是這種戰亂的時候,我越是得去找我姐姐呀,我與姐姐從小感情就好,在她遠嫁前未曾分離過一天,我現在可擔心她了,必須趕緊趕去見她……”

掌故搖頭道:“這次打得厲害,天心鎮已經不能住人了,凡是能逃出來的,都已經逃出來了,沒有逃出來的……便永遠留在那兒了。便是世代居住又如何,在性命當前,自然是保命要緊。你親姐姐一家,定是早先便逃出來了,你現在去也找不到人了,可別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呀!”

戰爭的情況,顧時歡比掌櫃知道得還清楚,她自然也知道這掌櫃苦苦規勸,實在是一片善心所致。

若是這掌櫃知道她要去天心鎮的真正原因,只怕會更加咋舌。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她真的任性極了。

天底下恐怕找不出比她更任性的人了。

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會聽從他的決定,跟著他安排的人安穩地回京城,在京城裡聽著遙遠的前線陸陸續續傳來一個個或許並不準確的訊息,在安寧卻冷清的六皇子府等他歸來……

是該這樣的吧。

但是她做不到。

從她的孃親仙逝之後,她其實便已經孤身一人了。

她確實還有白姨娘顧時心姜如嫿這些親朋,但她們的人生與她本質並沒有聯絡,各自走的是各自的路,她們失了她,也不過失了痛哭一場,往後該怎麼過便還是怎麼過。

後來,她嫁與沈雲琛,原以為沈雲琛在她心裡至多不過她們的地位了,哪知道越陷越深,變成了真正的“夫妻”——

在這個世界上,與她的人生緊緊地束縛在一起的,是沈雲琛的人生。

也唯有他。

所以,不要分離,她不要分離。

越是這樣艱險的時刻,她便越不要分離。

她害怕,會是永別。

這是她內心深處的惶恐,也是她執著要回到他身邊的最根本的原因。

不是不相信她,但是戰爭無情沙場無眼,多少人站著上了戰場,便永遠地躺在了那裡,其中不乏元帥將領。

她實在害怕。

她想,他若是死在戰場,她便死在他的身旁。

是容不得片刻分離的。

如此,黃泉路上還能攜手一起。

她也要去當面質問他,說好的不再推開她,說好的一起面對,明明說好了的,上次瘟疫時他便已經許諾,為什麼又再次食言?!

下一次再被推開,她就真的不會再貼上來了。

“姑娘?姑娘!”掌櫃見她陷入沉思,忍不住喊了她幾聲。

顧時歡如夢初醒,這才回過神來:“掌櫃,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只是我必須要去天心鎮。”

“但是我不能往官道走,那群惡霸還在尋我呢……您能否告訴我,除此之外該往哪條路走比較好,我先謝過了。”

她鄭重地行了一禮。

想來掌櫃也已猜到她不是去天心鎮找姐姐了,她也懶得再找合理的理由。

掌櫃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而後一聲沉沉的嘆息:“罷了——姑娘,你往這裡出去,從左邊的小道穿過,便能看到一顆兩人粗的古樹,古樹枝葉繁盛的那一邊,又有一條小道,你往那小道走到頭,便到了大路上。這條路不是官道,卻是我們往臨鎮去經常走的路,你沿著這條路一直走,遇到分叉口便往左邊去,你若是一路上騎馬走,走上兩三天,也便能到了。”

顧時歡仔細聽了,末了微微一笑:“多謝掌櫃。”

“唉。”掌櫃的只搖頭,“希望姑娘你此去一帆風順。”

小二還想攔一攔,掌櫃擋住了她。

“多謝!”顧時歡謝過二人,便騎上在這裡剛購的馬匹,翩然而去。

“唉,這姑娘真犟!她姐姐八成已離開了,怎麼還想往那戰亂之地跑呢!”小二嘿了一聲,拿起擦桌布幹活,氣得連擦桌子的力氣都大了許多,開始後悔剛剛替她隱瞞了。

便是被惡霸搶去了,也比去戰亂之地送命好吧。

這年頭,還真有人不想活!

掌櫃卻只是輕嘆一聲:“在這世間的每一個人,大概都有比命還重要的東西吧。你還未能參透,只因你還不曾遇上。”

小二奇道:“這麼說,掌櫃的你有?”

掌櫃往他頭上敲了一記:“幹活!”

*****

顧時歡牢記掌櫃所說之話一路向左。

這新買的馬匹很乖順,看來那個馬匹老闆確實調.教有方,兼之她也會騎馬,所以一路上非常順利。

兩天之後的傍晚,她便傻眼了。

“什、什麼?這裡是大度州?”顧時歡站在包子鋪前,宛若雷劈。

她行了兩日,路上只顧著悶頭趕路,但凡到了岔路口便往左轉,只在晚上歇息時會問一下入住的客棧的小二,確認自己的位置。

第一天晚上,她問:“小二哥,這裡是哪個州?”

小二一臉關切傻子的模樣看著她:“這裡是大度州啊。”

她便又問:“這裡離天心鎮還遠麼?從你們這裡往西走,是去天心鎮的路麼?”

小二道:“遠是不遠了,您是騎馬趕路的,那麼一兩天的工夫便能到了。”

他勸道:“但是您不知道天心鎮已經打起來了嗎?您這一路走上來,不覺得越走便越是人煙稀少了嗎?被打仗波及的地方,大家能逃便都逃了,便是我們這裡,家家戶戶也都做好背井離鄉的準備了,值錢的東西都收拾在一起了,要是打到這裡來,我們也要逃了!您還往那地方去做什麼!”

顧時歡一臉認真地聽了,一臉誠摯地感謝了,然後第二天,依然按原計劃出發了。

然後第二天,第二天她問什麼來著?

她沒問!

因著前一天太累,她到了客棧兜頭便睡了,今天起了個大早,便從客棧出發了。

或許之前太過順利,所以她潛意識裡便覺得並不會有問題吧。

哪知……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是那個掌櫃的指路有誤?還是哪裡又多修了新路導致她走錯了方向?為何一路走來,沒看到邊防士兵?她知道士兵人力有限,而邊防線太長,所以不是每一處邊界都會有嚴防,那便是這麼湊巧,她穿過的那一處正好守衛疏鬆?而她正好沒有遇上守關士兵,便來到了北漠的大度州?

顧時歡傻在原地,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現在可以知道的是,在昨天之前她並沒有走錯路,確實是越來越接近天心鎮了。

那麼,她這裡定也是三州交界之處了,離大眉州不會太遠,離大昱的邊防營地也不會太遠,離沈雲琛……也不會太遠了。

好麼……只是走錯了路,左不過多耽誤一天罷了。

顧時歡安慰了自己,便想著就在這裡先找間客棧住下,明日一早再走。

她轉過身,卻見到了一個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出現在北漠的人——

素朱。

約莫三十丈的距離,她與素朱隔著街道上三三兩兩的人,面對面見著了。

她看到了素朱,素朱自然也看到了她。

便是這一瞬間的工夫,兩人雙雙回過神來,顧時歡當機立斷,立刻翻身上馬,在大街上縱馬逃跑。

素朱立刻追了上來,她雖沒有騎馬,但是從小練武之人,腳力過人,跑得飛快。

顧時歡逃得有點艱難。

這條街上人太多了。

若是個心狠又不怕事的,只管駕馬衝過去,遇到人無須閃避,撞了人也不去管他,那或許有可能將素朱甩脫,但是她怎麼可能做到如此,於是只好一邊控制著馬閃避人群,一邊不顧形象地呼喊:“讓開!大家讓一讓!”

人群聽到響動,都慌里慌張地四散開去。

“啊!”當眼前擋路的人都散開,顧時歡才看到街道正中央有一個看上去才七八歲的小姑娘,連忙收繩勒馬。

小姑娘蹲在地上,似乎在撿什麼東西。

那小姑娘聽到顧時歡在呼喊眾人退避,原也是想退開的,但是一時反應不及,加之蹲在地上行動不便,因此才站了起來,馬蹄就已近在眼前了。

當下愣在原地,捂著臉“呀”了一聲。

這一剎那驚險萬分,好在顧時歡反應迅速,趕緊勒住了韁繩,於那一瞬間咬著牙,愣生生憑著一股勁兒將馬頭扭轉了。

馬蹄擦著小姑娘頭上的虛空越過,一頭撞到了旁邊的胭脂水粉攤,差點將顧時歡摔下來。

顧時歡穩住馬匹,額上已是一層冷汗,趕緊下馬去瞧有沒有傷到小姑娘,她便是寧可被素朱擒住,也是不願傷到無辜人的,何況是那麼小的孩子。

她轉過頭,卻看到已有一個小少年護在小姑娘身前。

這小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來歲,身著一身黑,神色冷得不得了,眼神更是陰鷙得很,一點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他此刻正用他那雙眼睛看著顧時歡,目光兇狠。

顧時歡悄摸地咽了咽口水,眼前這個小少年應該是小姑娘的親朋了,她鬧市縱馬差點傷了小姑娘,這小少年肯定得找她算賬,而素朱——

她回過頭,素朱果然也追上來了。

這下好了,一個她,怎麼夠兩個人分?

顧時歡很想唯恐天下不亂地慫恿兩邊打上一架,打贏了的人才能優先獲得她的處置權,但是……但是她的良心不允許啊。

這個看上去兇兇的小少年和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打得過素朱呢。

還是別把無辜的孩子拖下水了。

“素朱姑娘別忙,我跟你走便是。”顧時歡趕緊先“投降”,免得素朱跟她動粗。

素朱居然真的沒有動手,只是站在原地打量,不似平時風格。

然後朝被小少年擋住的小姑娘問道:“小姑娘,方才的馬傷到你沒有?”

從小少年後面探出一個小腦袋。

小姑娘臉上被嚇出的眼淚還沒幹,卻已是笑盈盈的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驚呼:“好刺激呀!”

刺激……

顧時歡默。

好吧,真的很刺激,刺激得她剛剛快嚇死了,要是馬蹄子真踹這小姑娘身上了,那小姑娘的這條小命怕是便給踹去了。

“沒事便好,剛剛真是對不住了,小姑娘。”顧時歡愧疚不已,“如果日後有機會,姐姐一定向你好生賠禮道歉,只是現在姐姐有、有要事在身,要跟這位姐姐先行離開了,我……”

顧時歡一邊說著,一邊轉頭向素朱看去,然後便愣住了——

素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與此同時,小少年冷冷道:“嚇了人就想走?”

話音剛落,不知從哪裡竄出一列士兵,將顧時歡圍了個嚴嚴實實。

顧時歡:“……”

小姑娘卻蹙眉道:“九哥哥,我沒有被嚇到。”

“閉嘴!”小少年冷著臉,“不是你。”

小姑娘:“那還有誰被嚇到了呀?”

小少年依舊冷臉,斥道:“叫你亂跑。”

小姑娘被罵,臉立刻便癟了下去:“是你說蕉蕉是跟屁蟲,那蕉蕉就不跟你玩,蕉蕉自己玩!”

小少年語氣淡淡的,那感覺卻似咬牙切齒:“你就是跟屁蟲。”

“九哥哥……”小姑娘委屈,便去拉小少年的袖子,還未碰到袖子,卻被小少年甩開。

小姑娘癟下了嘴巴,眼看著便要哭出來,小少年卻是理也不理,指著顧時歡,對士兵下命令:“打殘了扔走。”

顧時歡登時瞪大了眼睛,還不如讓素朱抓走呢!

作者有話要說:  接檔文《帝王嬌》的男女主角出來啦!沒錯,就是這個兇殘的小少年和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奉上文案,感興趣的先收藏吧,等我好好完結了《嬌妻》再開坑:

傅亭蕉雖只是郡主,卻尊貴無匹

左奪熙雖貴為皇子,卻低賤如泥

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以前——

“蕉蕉以後要嫁給九哥哥!”

“滾。”

後來——

“蕉蕉要嫁人了。”

“我準了嗎?”

夜半無人時——

“九哥哥,輕、輕點……你不是不喜歡蕉蕉麼?”

“閉嘴。”

——真香。

問:如何將一朵美人蕉養成“帝王蕉”?

左奪熙:勤奮“耕耘”,努力“灌溉”。

傅亭蕉:不許說了!【捂臉】

【冷漠寡言陰冷淡漠大傲嬌x嬌萌天真嬌憨可愛小蘿莉】

注:

男主有恐女症+厭女症+偏執症,所以……本文是真·獨寵

傅亭蕉揉腰:……我、我能不能拒絕?

左奪熙冷笑: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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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我真的付出了很多心血,所以會好好填坑,那麼帝王嬌這篇文可能最快也得十二月開文了,所以大家真的感興趣就收藏一下吧,免得以後忘了【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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