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月……”

顧時歡心神一震, 縱然她與寧成月已經決裂, 但是看到眼前的場景,她還是漫上一股說不清的情緒……

寧成月躺在髒汙的床上,渾身像被浸泡在血水裡, 身上蓋著的錦被早已看不清之前的顏色, 全被血水染成了一片絳紅色。她臉蛋卻慘白如紙,眼睛緊緊閉著, 看上去竟連一絲生氣也沒了。

“成月!”姜如嫿短促地叫了一聲,便嗚地哭出來, 跌跌撞撞地奔過去,“成月!成月你還活著嗎……”

顧時歡如夢初醒,緊了緊懷中的孩子, 怕自己心緒不寧中把這個孩子摔了。

她也連忙走上去,越走得近, 那股血腥的味道越沉重, 這都是從寧成月身上發出的腥氣……她到底流了多少血……

姜如嫿去摸寧成月的手,一片冰涼。

“歡歡!歡歡, 成月她死了……”姜如嫿遍體生寒。

“我、我還沒死呢……”寧成月虛弱的聲音從床榻傳來, 兩人循聲望去,簡直又驚又喜, 寧成月竟睜開了眼睛,她沒死!

寧成月的目光往兩人臉上掃了掃,嘴角便帶了笑:“我、我沒想到,沒想到你們會來看我……我沒想到, 最後終究還是你們……”說著說著,便哭腔漸濃,一滴清淚從眼角飛快地沒入了髮絲間。

此情此景,顧時歡鼻子一酸,也險些落下淚來,朝她更靠近了些。

寧成月這才看到顧時歡懷裡的孩子,眼睛頓時一亮,像是在一片灰敗中看到了一束光,連忙掙扎著要起來:“孩子!我的孩子……讓我看看孩子……我還沒看過她!”

“你別急!”顧時歡按住她的肩膀,將孩子湊近了給她看,“你別起來,躺著休息。”

姜如嫿急道:“太醫呢?那些太醫為何不進來施救?!我去叫太醫!”

寧成月的目光在孩子身上緊緊停留著,卻喊住了姜如嫿:“別去,我們、我們說一會兒話……”

她的聲音極輕,沒有了往日的那股傲感,聽起來極其虛弱,也極其溫柔。

姜如嫿頓住腳步,手足無措地半蹲在床頭,與顧時歡一起穩著孩子,讓寧成月看一看。

事到如今,她們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

不過好在她們來了,否則這孩子出生都不給當娘的看一眼,被抱走之後,恐怕也不打算給寧成月養了。

寧成月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這個孩子,好像要把這孩子的模樣刻進心裡:“懷孕的時候,我總盼著、盼著是……是個兒子,這樣我、我就能母憑子貴,安享榮寵了……”

身子到底是太虛了,她說得很吃力。

顧時歡不忍,勸她:“孩子看過了,我去叫太醫來吧,先養好身體,你這生母在,沒道理把她帶去給別人養的。”

她想起剛剛太醫說的保大保小,又看了一眼寧成月,心裡又酸又喜。

寧成月雖然看上去虛弱得很,但是睜開了眼,能說話,為了這個孩子,她到底是挺過來了。

“不……”寧成月卻搖頭,不過連搖頭的動作也顯得很吃力。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嘴角笑了笑:“如今,我、我只能說,還好她是個、是個女孩兒……女孩兒好啊,便是不受寵,姐姐、姐姐也不會太虧待她,到底……到底要給她準備好嫁妝,許一個好人家……若是男孩兒,我……咳咳……我就要擔心他的命了……”

顧時歡心頭一酸,眼睛裡便不自覺地流出了淚水,連忙用袖子擦掉。

姜如嫿已哭成淚人,寬慰她:“你不要多想,養好了身子,男孩兒女孩兒都該你來養,還怕什麼呢。”

寧成月看著正為自己落淚的兩個昔日好友,以前那些嫉妒與仇恨全部都煙消雲散了,心頭只縈繞了一絲悔意。

她早該看明白,這兩人是真心待她的,是她不知道珍惜這份難得的情誼,獨自一個人走上了另一條看似平坦寬敞的荊棘小道。

“歡歡、嫿嫿,我對不起你們……”寧成月咳了一聲,竟從嘴角流出了一大灘深色的鮮血。

顧時歡連忙掏出帕子給她擦拭,然而一張帕子都染透了血色,寧成月嘴角的血還在不斷地往外流。

她的心中泛起了寒意,那幾位太醫所言的“保大保小”,也許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寧成月渾然不覺似的,又道:“還有、還有莊瑕,也是我害了她……我現在走到、走到了這一步,是……是報應,是我的報應啊……”

顧時歡啞著嗓子:“你別說了……”

“好,不說了。”寧成月勉強地動了動身子,發覺還是動彈不得,“你幫我……幫我把手拿出來,讓我摸一摸、摸一摸我的女兒吧……”

“好。”顧時歡連忙應了,將孩子遞給姜如嫿抱著,把寧成月的手從錦被裡面輕輕地拿出來。

看到寧成月這只手的時候,顧時歡與姜如嫿不由得身形一晃。

這只手上全是厚厚的一層血,像是剛從血缸子裡撈出來似的……

顧時歡心裡浮起不安,目光不由得放在了錦被之下……

寧成月只是一怔,隨即露出瞭然的神色,蹙眉苦惱道:“……算了,別、別弄髒了孩子。”

“擦一擦、擦一擦就好了……”顧時歡已有了不詳的預感,連忙手足無措地找帕子,可是她只帶了一條帕子,已叫寧成月的鮮血染透了。

“我給你擦擦。”姜如嫿拿出自己的帕子給寧成月擦手,動作輕柔,語氣輕柔,渾身上下都帶著小心翼翼的柔軟。

顧時歡與她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裡也瞧出了沉重,心裡便越發不安了。

姜如嫿給寧成月細細地擦去了汙濁,雖然血印子擦不掉,但寧成月顯然已經很滿足了,她迫切地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孩子。

“我、我使不上勁,嫿嫿,你幫幫我……”寧成月艱難地掙扎著想碰碰孩子,卻連手都抬不起來。

“嗯。”姜如嫿溫柔地應了一聲,託著她的手腕抬起來。

顧時歡連忙將孩子抱近了些,勉強笑著:“你看孩子多乖,不哭不鬧的,眼睛也那麼大,那麼好看,像極了你。”

寧成月看著孩子笑了笑。

她的手指終於碰到了孩子柔柔的臉蛋,指尖微動,像觸碰易碎的稀世珍寶一樣,在孩子的臉上摩挲了一瞬,隨即卸下了所有力量,手重重地垂下,像已死之人。

顧時歡與姜如嫿大驚。

“我去叫太醫!”顧時歡驚懼不已。

“不用了……”寧成月了卻最後一絲牽絆,頓時心氣全消,臉上的神色從蒼白變成了灰敗,聲音也越發低了,“你們掀開錦被就知道了……這是我的命啊……未能見到父母一面實在遺憾,但是能見到你們、見到孩子,我也沒有牽掛了……”

顧時歡渾身顫抖起來,不受控制地緩緩拉開錦被……

但見錦被之下,全是紅得發黑的鮮血,咋一看像是血糊糊被塗抹在了她的肚腹上,再仔細一看才知道,寧成月的肚子被生生剖開了……

被生生剖開了一個大洞!

顧時歡與姜如嫿驚駭得差點暈倒,死死地穩住了身形,面色所有的血色消失乾淨,只餘恐懼、驚詫和憤怒的蒼白。

保大保小,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成月……”

“成月……”

一詫之後,兩人異口同聲地喚出寧成月的名字,扭頭看去,寧成月卻已閉上了眼睛……

永遠閉上了眼睛。

*****

那天是怎麼走出那間屋子的,顧時歡都快忘了。

依稀記得是產婆等得不耐煩了,在外面敲門催促,才將她與姜如嫿從死寂的沉默中喚醒。

她緊了緊懷中的孩子。都說沒有娘的孩子是根草,她也是受足了失恃之苦的,因而驀地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她想收.養這個孩子。

被那個念頭左右的那一瞬間,她根本沒了理智,抱著孩子就去找了沈如宣和孟淳悠,結果卻被兩人打回了現實。

她的確是異想天開了,他們怎麼可能會讓她收.養這個孩子呢。而且,孩子的父親和嫡母尚在,她也根本就不能搶走這孩子。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孟淳悠抱過這個孩子。

孩子脫離手上的那一瞬間,顧時歡失聲道:“等等!成月、成月已經不在了,你……請你將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吧。”

孟淳悠詫異地挑眉看她:“我記得你們的關係可並不好呀,如今怎又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顧時歡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禮節般的笑,發覺擠不出來,只好作罷,乾巴巴地嘆道:“人都死了,還有什麼恩怨呢。”

說罷,便向兩人告辭了,回到寧成月的產房,與姜如嫿匯合。

沈如宣知道是女孩兒後便拂袖而去,根本就不理會寧成月這邊的情況了,縱然剛剛聽她說寧成月死了,面上也沒一絲悲傷,更沒派人來打理她的身後事,如今這產房裡還是一團髒亂。

只好由她和姜如嫿來送寧成月最後一程了。

她們重金請了還未離去的徐太醫,讓他將寧成月的肚子縫上,好叫她走得體面些。

徐太醫嘆了一聲,往屋裡去了。

也著實諷刺,半個時辰前剖開寧成月的肚子取出孩子的人,八成便是徐太醫,這會兒,他又去給寧成月縫肚子。

不過歸根究底,為了一個孩子要奪寧成月性命的人,是她的枕邊人,她的夫君。

顧時歡不寒而慄,她想,若是沈雲琛為了孩子不要她的命,恐怕不等太醫下手,她自個兒就已經被活活氣死了。

好在她知道沈雲琛不是這樣的人。

待太醫將寧成月的肚子縫上,顧時歡又花錢請這太子府的丫鬟們將屋子打掃乾淨,給寧成月擦拭身體,換上乾淨的壽衣。

等這一切做完之後,沈如宣終於趕了過來。

寧成月死了,終究是要由他來料理後事的。

她誕下千金的事情已在第一時間傳稟皇宮,眼下她難產而死,這事兒也要佈告出去了。

然後便要給她出殯入殮,終結這個人在世間的一切。

至於她的爹孃知道訊息後會如何,沈如宣是毫不在意的。寧家本就依附於他,根本沒有自己的勢力,況且古來生產便是一道鬼門關,跨不過去的女人不知凡幾,要怪,也只能怪她命不好。

她不僅命不好,肚子也不爭氣!

他等了十個月的大昱小皇孫,最後卻只等了一個女娃,還是在眼下這風雨飄搖的關口,怎能叫他不失望!

只是,在看到寧成月安詳地躺在壽衣裡的時候,他的眼底終究有了一絲觸動。

“嫿嫿,我們走!”顧時歡看不慣他這最後的一點遲來的“憐惜”,臉色立冷,拉了姜如嫿就走。

走出太子府,回看一眼,只覺那裡面陰沉沉的,泛著濃重的血腥味,像一個長著獠牙的怪物。

*****

是日,宮中。

沈順和難得結束了繁忙的政事,將摺子都推到一邊,在宣紙上揮毫。

才寫了兩個字,便有宮人通稟,說太子良娣寧氏即將臨盆。

沈順和停下筆,眼梢滑過一絲笑意,皇家有一個新生命即將來臨,總是叫他歡喜的。

“命太醫盡心盡力,不得怠慢。”沈順和吩咐。

“是。”宮人領了口諭而去。

沈順和又將目光落在宣紙上,下筆的時候,筆鋒剋制不住地加重了,眸光也越發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知過了有多久,宮人喜氣洋洋地前來通稟:“稟告皇上,寧氏生了,是位皇孫女!”

沈順和筆觸一頓,著人將宣紙都受了起來,眼底裡蘊了一些笑意,雖然沒有顯露在面上,但他身邊的宮人都是人精,忙跪下笑道:“大昱又添一位皇孫女!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沈順和的面色仍舊淡淡的,揮手讓他們下去,轉而來到書桌前,沉思不語。

對於如何處置沈如宣,他心中其實早有定奪,聖旨都讓人擬好了,只是遲遲下不了決心。

沈如宣妄圖殺兄弒父,還將弒父的罪名栽贓在兄長身上,這樣的行為,已經觸怒了他的底線……他絕不打算放過這等逆子。

就算新生命的來臨,也於大局無礙。何況只是個孫女兒,橫豎以後接進宮來讓妃嬪養著便罷了,若是皇孫兒,倒是更難辦一些。總之,這不會對他的決定造成分毫改變。

只是,這麼多年的父子情分,豈是一朝可以割捨……

沈順和驀地撫掌於桌上,擊起沉悶的一聲響動。

世人都道他冷酷無情、暴戾果決,又有幾人曉得,他也有常人的喜怒哀樂,也有常人的優柔不忍。

他沒有靜坐多久,很快,宮人便在外頭通稟,說寧氏難產而亡。

沈順和眉頭一蹙,雖然他連寧氏的樣子都不知道,不過這孩子剛生出來便死了親孃……他將宮人招進來,問了緣故。

太子府早被他的人嚴密把守了,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線。

宮人不敢隱瞞,忙將寧氏難產前後的經過事無巨細地說了。

沈順和突地冷笑了一聲,自語道:“老二啊老二,你果真是個毒蠍心腸的混賬!先是企圖殺兄弒父,後又對自己的女人孩子棄之不顧,你薄情如斯、狠毒如斯……朕還在顧及什麼……”

宮人聽明白了,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伏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沈順和恍若無人地嘆息:“若要為帝為皇,固然需要無情,卻也不能太無情……太無情的人,即便坐上了那個位子,也只會斷送了基業。”

他的眸光驟寒:“將沈如宣給朕帶進宮來。”

*****

日近黃昏,夕陽的餘暉將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有些蕭索。

沈如宣的面色也與此景一般蕭索,被人領著進了偏殿。

沒有人知道那天沈如宣和他的父皇談論了什麼,最後他斷了一隻胳膊,血淋淋地被人抬了出來。而沈順和則臨時廢棄了先前的聖旨,著人另起了一份——

太子無得無才,心思惡毒,著查之下,數罪併罰,令貶為庶子,全家遣去最偏遠的瀘州,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接到聖旨的沈如宣面色是麻木的,他一點也不驚訝。從他踏出偏殿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那人還說,這是對他的仁慈。

他自斷一臂換來的仁慈。

沈順和原本是想處死他的。聽到那個決定時,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殿上哭著高呼“冤枉”,而他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父皇充耳不聞,已是認定了他的罪行。

最後,他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刀——他也不知道自己出門前為何會藏刀,但此時這把刀卻是派上了用場。

他窮極了自己最大的勇氣,用盡了自己最大的力氣,在沈順和面前自斷左臂!

鮮血濺在光亮的石板上,濺在沈順和錯愕的雙眼前,他忍著痛,反而從痛中領悟到了快意,傲然笑道:“父皇!我以左臂證清白!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若錯殺了我,總有一日會後悔的!”

因沈如宣這句話,沈順和的那份處死聖旨終究沒有拿出來,但是這兩件事的證據他已經反覆檢視過千百次,條條證據都指向了沈如宣,幾乎不可能有錯。

最後,沈順和折中了。他留下了沈如宣的命,卻再也不想見到他。

聖旨命其一個月後出發,那時候沈如宣的傷口也大致有點起色,可以遠行了,這段時間也足夠他處理寧氏的後事了。

而這段時間,沈順和則派人將新生的孫女接進宮,親自養在身邊,並親自取名為“沈芽”。

照他的意思,在前一份處死聖旨中,與沈如宣一道上刑臺的還有他的所有侍妾、親信和護衛隊,只留下了他的孩子們和正妻孟淳悠。孩子們都是皇家血脈,他是不忍心處死的,而孟淳悠是太尉孟安之女,若是處死了,孟安恐跟他離心。

而現在,既然不打算處死沈如宣,而是選擇將他送走的話,那麼,自然是讓他舉家跟著一起去瀘州的。

沈順和不想再見到他,也不想再見到與他相關的人。

將小芽兒接進來,也只是住這一段時日罷了,到了沈如宣臨行的日子,這小娃娃就要送過去了。

在某些方面,沈順和既有念情的心軟,更多還是不念情的果決,甚至可以果決到絕情的地步。

就像當年一聲令下將沈雲琛送去邊疆,此後六年便沒傳召過一次。

*****

處置沈如宣的聖旨之前遲遲不下,現在一經下發,便不容置疑,更不容更改。有朝官提出異議,無論是利於沈如宣的,還是不利他的,都被沈順和當眾駁了回去。

已成定局。

顧時歡除了剛知道時的驚訝之外,也沒了多餘的情緒。

說實話她至今不清楚舊年圍場的驚變和這次給沈知遠下.毒,到底是沈如宣做的,還是被沈知遠反過來誣陷了,或者還有第三人在暗中謀劃。

不過,這些都跟六皇子府無關,所幸這兩件事她都避開了,不然的話,沈雲琛出門在外,她一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抗過去。

遠離風暴中心,她就只需坐山觀虎鬥,所以最後兩者鬥出來任何結局,她都不會有太多的想法和情緒。

寧成月的喪禮很快就舉行了,因為沈如宣徹底落敗的緣故,這喪禮也辦得潦潦草草。

寧家不敢有任何異議,女兒死了終究是死了,他們只巴望著參加了這次喪禮,便與沈如宣撇個乾乾淨淨,不要再沾惹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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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時歡和姜如嫿也去了寧成月的喪禮,送她最後一程。其實心裡也明白,最後一程在那天已經送了,人死了便是死了,現在哪還有什麼最後一程。

回府的時候,天色蕭索得如同秋日。

顧時歡又想起了沈雲琛,若是這時候他在身邊就好了。算了算日子,他若是真能趕回來陪她過七夕,那也還得等一個月呢。

她沉沉地嘆氣,現在沒人看著她的小饞嘴,她反倒連吃的興趣都沒了。

*****

寧成月的喪禮之後,沈雲琛的回信終於來了,也多說什麼,只有簡短的幾個字——

保重身體,七夕歸。

這幾個字,已經足夠讓她歡喜,於是又急急地回信,說了沈如宣的事,縱然知道這封書信送到他手上時,他肯定已經知曉了。

不過,她就是樂意。因為這樣又能在書信最後面附上一行字——

答應了就要做到,七夕等你。

她開始數著指頭過日子,原本以為這一個月會很漫長,結果恍然一眨眼,竟已經快臨近七夕佳節了。

這一個月間,沈如宣拖家帶口地去了瀘州,寧成月逝去的血腥味也漸漸被沖淡,每個人開始了新的生活。

紀府與姜家已經開始準備紀懷曜和姜如嫿成親的事宜了。

經過寧成月的事,顧時歡見識到了一個原本就冷心的人對不愛之人能有多絕情,因此老擔心姜如嫿會成為第二個寧成月,甚至想幫她推掉這門親事。

然而成親的日子在即,便是她想幫忙,姜如嫿都只有三個字:“我要嫁。”

她沒法子,只好留著心眼,準備日後與姜如嫿要走動得更近些,一有風吹草動,她必要護下而今唯一的一個手帕交。

在這一個月間,還有一件事令舉國歡慶——

當年的太子良娣,而今的大皇子側妃徐氏生了一個兒子,大昱迎來了第二個皇孫!

沈順和大喜,立刻將沈芽忘了個乾乾淨淨,眼前心裡只剩下這個皇孫——

他給這個孩子親取名為“沈承珏”。

自沈如宣的所作所為被揭穿後,總算是洗刷了廢太子沈知遠的冤屈,因此沈順和在處置了沈如宣後,第一時間便給沈知遠恢復了名譽,作為歉疚,還賞賜了不少東西。

這次徐氏生子,他又賞賜了許多東西,幾乎將國庫的奇珍異寶都送去了廢太子府。

不,眼下廢太子的名號已經被摘掉了,不過沈順和卻也沒有將沈知遠復立,因此廢太子府搖身一變成了大皇子府。追溯歷史,嫡長子要麼立為太子,要麼被廢除太子之位,鮮少有大皇子這種稱呼,因此這大皇子府,也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但是,沒人能猜透沈順和的心思,更沒人敢去問。

不過,雖然沈知遠沒有恢復太子之位,但已經一洗慵頹,如從前一樣上朝為官了,對比悽悽慘慘去瀘州的庶民沈如宣,已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總之,這天翻地覆的一個月轉瞬就過了,大昱的妙齡女子都開始精心打扮,迎接七夕節的到來了。

顧時歡也不例外。

舊年沒能與沈雲琛共度七夕,她覺得甚是遺憾,而今年沈雲琛允諾了她會回來,因此她可謂滿心期待著今年的七夕。

生怕出去玩了,沒能第一時間等到沈雲琛歸家,因此七夕這日,無論外頭有多熱鬧,顧時歡只充耳不聞,就留在家裡守株待兔。

可是她要等的“兔子”一直到入夜還沒回來。

秋霜、楚伯等人都期期艾艾地看著她,想勸她去休息又不好說。

沈雲琛若是要回來,白天早該到了,現在還不到,八成是趕不回來了。

顧時歡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心裡就是覺得很沮喪很難過。

到了亥時,外面的熱鬧都快散去了,顧時歡悶著一張臉沐浴梳洗了,叫秋霜下去休息,自己也回了房間。

八成又得等明年的七夕了。

她悶悶不樂地坐在桌旁,看著燭火發愣。也不知道愣了多久,反正她也分不清時辰,總之外面已經萬籟俱寂,像是很晚了。

顧時歡站起來,吹熄了燭火,準備睡覺,去夢裡把沈雲琛大罵一通。

燭火熄滅後,四周陷入寂靜,顧時歡駕輕就熟地往床榻走,突然窗戶傳來異響,似乎被人開闔了。

顧時歡大驚,她還來不及大叫,便被結結實實地抱入一個懷抱。

“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才說要下線,這一章立馬上線,這……

沈雲琛:我就要當一個永不下線的男主,怎麼,有意見?【微笑.jpg】

好吧,請大家假裝看不到沈六那顆想紅的心,靴靴合作~

謝謝“說說”小天使的地雷

謝謝“翦傑翦傑√”小天使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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