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模樣任誰都會心疼,何況本就疼愛弟弟的唐振凱,隨即便像給小貓順毛似的輕撫弟弟的肩,連頭上的小發旋兒也給順了一遍。

小家夥又往哥哥懷裡拱了拱,恨不得把全身都埋進哥哥懷裡,順便將眼角沒擦乾的眼淚也蹭到哥哥的衣服上,直到跟醫生說完話的董熙娣走過來喚他的名字,才抬起小腦袋。

董熙娣也摸了摸兒子頭上的小發旋兒,然後故意道:“哎呀,這是誰家的寶寶長得這麼好看,還這麼勇敢,整個治牙的過程都好好坐著沒有亂動,特別厲害。”

——如今全家人都知道唐浩初喜歡被誇的事了,因為只要聽到誇獎,他就忍不住亮起一雙大眼,挺起小胸膛,甚至輕飄飄的半天都下不了地。

小家夥顯然已經開始飄了,雙眸亮晶晶的,小胸膛也忍不住挺高了一點,卻還一本正經地繃著小臉,假裝矜持地抿緊了嘴巴。

這段時間唐浩初在唐老爺子的影響下染上了午睡的習慣,但今天因為看牙醫而沒有睡,便在乘車回去的路上不知不覺間扯著小呼嚕睡著了。大人們看他睡得香,沒舍得喊他,於是這一覺睡得特別久,快到晚飯的時候才醒。白天睡得太多夜裡自然不困,唐浩初在床上左左右右的滾了一會兒,最終起身下床,邁著小短腿走出了臥室。

——他又跑去看那個鎖著糖的小櫃子了。

就像故事書裡的小狐狸要餓瘦了才能鑽進葡萄園裡去,他恐怕要等長高了才能夠得著小櫃子,以現在的五短身材,就只能這樣可憐兮兮又眼巴巴地仰頭看著,簡直越看越饞,甚至饞到忍不住吃起了小手。

直至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不許吃手,髒死了。”

小家夥轉頭看向走近的二哥,小嘴巴嗯嗯著抗議,“不髒、洗了、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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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確全身上下都是香的,——臨睡前洗了澡,用的是兒童專用的牛奶味沐浴乳,一天還要喝兩次牛奶,送奶的師傅早上和晚上都會送,每次都是一大玻璃瓶。沐浴乳的香味和身上自帶的奶香混在一起,特別好聞。

戚向南聞了聞小家夥身上的奶味兒,一邊想著怎麼會有弟弟這種超級甜的小生物,一邊將他一把抱起來問:“寶寶怎麼不睡覺?”

唐浩初如實答:“睡不著。”

想起小家夥今日的晚飯吃得沒有平日裡多,模樣也有點蔫巴巴的,戚向南又問:“牙還疼嗎?”

唐浩初眨了眨眼,下意識又吃起了小手,“哥哥、給糖,就、不疼了。”

若換成唐振凱,別說是給糖,恐怕已經皺起眉開始訓話和說教了,但戚向南雖然外表彪悍冷硬,卻面冷心軟,尤其在對待自己唯一的弟弟時特別容易心軟,隨即點了一下弟弟的鼻尖,語氣帶著明顯的縱容,“你啊,怎麼就那麼喜歡糖?”

唐浩初握住了戚向南點他鼻子的指頭,黑白分明的眼珠裡含著百分之百的懇求和渴望,再接再厲地道:“想要糖,哥哥給拿……”

小家夥的聲音軟軟的,握著人的小手也軟軟的,望過來的眼神萌萌的,戚向南這一刻是真心覺得自家弟弟全世界第一可愛,弟控之魂熊熊燃起,鬆口道:“聽媽說三天後你還要再去補牙,等你牙齒徹底補好了,我就給你拿糖,好不好?”

唐浩初的眼睛立即亮起來,戚向南看著他開心的模樣,忍不住逗弄道:“我給你糖,那你給我什麼好處啊?”

小家夥立即討好地伸出小胖手,小奶音聽上去特別可愛,“哥哥咬手。”

於是戚向南張開嘴,在又白又嫩的小手上咬了一口。表情故意裝的很兇,簡直像吃小孩的狼外婆,但小家夥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奶乎乎的笑出了聲。

待唐浩初補好了牙,補牙材料也完全固化之後,戚向南果然說話算話的從放糖的櫃子裡給唐浩初拿了兩顆糖。

他的放學時間比唐振凱早半個小時,所以比唐振凱提前到家,長腿一抬長手一伸,就輕輕鬆鬆地踩著凳子夠到了櫃子,還摸出了一把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鑰匙,啪嗒一下開了鎖。

當然,戚向南也很擔心弟弟的牙齒,所以每次只給兩顆,吃完還不忘監督他漱口和刷牙。兄弟倆的‘革命感情’隨著這一次次偷偷拿糖的行為突飛猛進,可惜這個秘密終究還是被唐振凱發現了。

大概是性格的原因,唐振凱和戚向南相互間都看對方不太順眼,——其中戚向南看不順眼唐振凱的居多,覺得他跟其父唐德一樣假模假樣面軟心冷,令人討厭。除了性格之外還有智商,戚向南天生不是讀書的材料,文科成績甚至幾度在及格線徘徊,唐振凱就不一樣了,不管語文還是數學,任何測驗都能名列前茅,牆上掛滿了各類獎狀。

戚向南自己也搞不懂,他和唐振凱一起上學,每天吃一樣的飯,都長了一個鼻子兩個眼,為什麼自己怎麼努力聽講也達不到對方的成績。唯一能比得過的就是身板,雖然唐振凱的個頭在同齡人面前絕對不矮,卻已經被小他一歲半的戚向南趕超,但凡學校有運動會或體育比賽,戚向南一個人能包攬一大半的獎項。

兩人一個走考名牌學校學經營和管理的路子,一個準備和生父一樣去當兵,走從部隊裡考軍校做軍官的路子,雖然性格不對付,但誰也不去招惹誰,相安無事了那麼多年,如今終於在弟弟的事上起了衝突。唐振凱沒有立場和閒心去訓斥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戚向南,只管訓斥自家弟弟:“都說了不讓你吃糖,前些天治牙時的疼都忘了嗎!而且吃糖不僅僅會蛀牙,還會引發胃病和心血管病,會導致缺鈣和骨折,你是想得胃病吃不下飯,還是想得心臟病?!”

畢竟生於醫藥世家,哪怕唐振凱沒學醫也懂得一定的醫理,戚向南卻對這些不甚了解。畢竟當下的人們還處於只要吃飽喝足就好的階段,沒有閒情逸致去考慮健康和養生,戚向南知道唐振凱的出發點是為了唐浩初好,可聽著就是不爽。他和唐振凱一樣,都認為唐浩初是自己一個人的弟弟,自己怎麼說都沒問題,但別人說一個字都不行,不由道:“唐振凱你會不會講話,不會講話就閉嘴!你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病!你這是在咒浩浩嗎?”

唐振凱本就一肚子火正不知道跟誰發洩,立即指向戚向南:“你才該閉嘴,浩浩這次吃糖還不是你帶壞了他!今後你離浩浩遠一點,不要妨礙我教弟弟!!”

聽唐振凱話裡話外把弟弟說成是他的,戚向南的火氣也竄得老高,“浩浩是我弟弟,你離他遠一點才對!你爸當年還嫌棄浩浩說不想要他,正好我帶浩浩去爺爺家住!”

他說的爺爺自然是戚家爺爺,對方是個真正喜歡孩子且慈眉善目的老人,去年才剛從部隊退休,對戚向南這個唯一的孫子非常看重。唐振凱想也不想便反駁道:“浩浩姓唐,你說他是誰的弟弟?要是想走,你一個人走,別妄圖拐帶我弟弟!”

兩人都是不甚成熟的半大少年,所以吵著吵著就忍不住動起手來。

戚向南從小就開始學習散打,拳腳自不用說,唐振凱也是學過跆拳道的,動作出乎意料的利落狠辣。於是兩人你來我往,打得非常激烈,戚向南一拳在唐振凱顴骨上擦出了一塊青,唐振凱屈膝將戚向南的下巴頂出了一塊紅。見兩個哥哥越打越不可收拾,唐浩初忙開口道:“哥哥、不打架……”

可惜他的話並沒有阻止兩人的行動,情況反而更失控了。論拳腳,唐振凱自然還是略遜戚向南一籌,漸漸開始落於下風,眼看戚向南這一腳就要踹中唐振凱的胸口,唐浩初一時著急,邁著小短腿就衝了過去。

看到闖過來的弟弟,戚向南第一時間收了腳,但事發突然,還是碰到了弟弟的肩膀。小家夥畢竟年幼,少許一點力道都受不了,縱使戚向南已經把腳收回,依舊被氣勢洶洶的餘力踢倒了,胳臂還在地上撞出咚的一聲響。

大概是摔疼了,小家夥在地上愣了兩秒鐘,扁了扁嘴,傷心地哭了起來。

眼淚像珠子一樣一串串朝下落,兩個哥哥早就停了手,齊齊朝弟弟奔去,一個把他從地上抱起來,一個急急檢視他的胳膊和肩膀。小家夥的皮膚實在太軟嫩,縱然隔著衣服,手肘還是被摔出了紅腫,肩膀上也被踢出了一片青,一邊抽泣一邊道:“哥哥、嗚嗚、不打架……”

他肩膀上的這片青正是戚向南弄的,戚向南心疼的不行,首先表明態度道:“沒事了沒事了,哥哥不該打架,是哥哥錯了。”

小家夥聞言,朝戚向南張開雙臂,小腦袋在他身上挨挨蹭蹭,一副求安慰的小模樣。於是旁邊的唐振凱也緊跟著表示以後再也不打架的態度,然後輕輕撫摸弟弟摔紅的胳膊問:“寶寶疼不疼?”

其實不管大人或小孩,都是一樣,若沒人哄,再大的傷熬一熬也就過去了,但若有人哄了,就自發自覺的委屈上了。小家夥委委屈屈地點點頭,眼裡重新染上溼意,微微嘟起嘴巴,“疼……哥哥打架也疼……”

小家夥連說話都是奶聲奶氣的,若不是委屈得眼裡又湧出了一層水汽,軟糯的小奶音更像是在撒嬌。唐振凱一點點幫他擦乾眼淚,異常疼愛的道:“寶寶乖,哥哥沒事,哥哥不疼。”

這句‘不疼’顯然是謊話,事實上不管戚向南還是唐振凱,都弄了一身烏青,甚至有好幾處異常痠痛。於是唐浩初按照自己學到的藥方抓了藥,親手給兩人做了兩個外敷的藥包。

儘管藥包長得其貌不揚,但畢竟是小家夥的一番心意,收到禮物的哥哥們非常高興,甚至準備把它好好地收藏起來,並沒指望它當真能起什麼療效,直到真正用了,才驚喜和意外地發現藥包的療效竟特別好,不僅能活血化淤,還能止痛。

其實唐老爺子每天都對小孫子的醫學天賦感覺驚喜和意外。都說有得必有失,他甚至覺得小孫子前些年不能像正常小孩那樣說話和表達,就是因為上天給他開啟了另外一扇窗。

唐浩初如今已經把四百多種藥材都認全了,《傷寒論》也早就背完,開始按照唐老爺子的要求背《內經》、《神農本草經》、《藥性賦》和《湯頭歌訣》。唐老爺子教學時的態度格外認真,幾乎每日都會強調說學醫沒有捷徑,只有努力才能有成就。

“尤其是中醫,背誦和理解醫書是所有醫生的基本功。有個詞叫寸功不昧,就是說在學習的過程中,每一滴汗水和努力都不會白費,總有一天結出豐碩的果實……”

會強調這些,是因為背醫書的確太枯燥了,很多大人都卡在這裡堅持不下去,更不用說小孩子,卻不知對唐浩初來說恰恰相反,甚至希望記的書越多越好。在記憶和理解的過程中,他可以清晰地感覺腦域宮殿裡有關醫學的那扇門一點點豐盈,異能也跟著一步步增強,升到四階指日可待。

時光如水,這兩年半唐浩初就在學醫中度過,除了背誦書籍,還跟著爺爺深入瞭解各種藥的藥性,甚至去醫院切身實際的觀摩看診的過程。待他把唐老爺子找給他的醫書全部背熟,已經到了七歲的生日,該是法定入學的年紀了。

小學自然比幼兒園更重要,唐老爺子在擇校上也比幼兒園更慎重,甚至打電話諮詢了鄭老爺子。而鄭老爺子大力推薦了孫子鄭銳霖上的私立小學,“這學校是雙語的,英語老師全都聘的外教,發音特別標準,目前在市內獨一無二。而且它比公辦小學更注重培養孩子的個性,老師會尊重所有孩子的想法……”

文|革的陰霾隨著改革開放漸漸散去,眼下正是‘英語熱’剛開始興起的時候,唐老爺子雖然年老,但一點也不因循守舊,並不會只讓孫子學中醫,而是中西兼學。學西醫必然要學好英語,所以他被說得很心動,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學校遠在浦西,而唐家祖宅位於河東。

鄭老爺子聞言,立刻提出了週一到週四住在他家的建議,並極力勸說道:“銳霖之前就很喜歡浩浩,會照顧好浩浩的。兩個小孩湊在一起,不僅能促成小輩們的友情,還能互相學習和進步,一舉多得。”

唐老爺子最終決定讓孫子去這家私立小學上一段時間試試。

學校的入學條件很嚴格,光昂貴的學費就篩掉了不少家長,能入學的基本都是有錢的。唐老爺子成功給唐浩初報上了名,待開學那天董熙娣直接帶兒子去報道就成。

家長把孩子送到教室並和老師核對好後,便可以走了,唐浩初乖乖跟媽媽揮手告別,別的同學卻不像他那麼乖巧安靜。當然,其吵鬧程度要比幼兒園好多了,但還是有個別被家長慣壞了的孩子哭嚎不已,讓人頭疼。

班主任老師也有些無奈,覺得這一屆小學生實在不行,而唐浩初在這一群孩子中就非常顯眼了。性格沉穩又安靜,相貌還好看得不行,立即就認定了這將來一定是本班最優質的好同學。

卻不知‘好同學’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跳級,以擺脫這種吵鬧的環境;其次就是吃糖,以緩解抓耳撓腮的糖癮。

第一天不上課,只發書本、排座位和開班會,巧的是,唐浩初分到的同桌也是個特別愛吃糖的小男孩,沒多久就開始自來熟地跟唐浩初炫耀他吃過的各種進口糖果。唐浩初聽得糖癮更嚴重了,壓都壓不住,新同桌顯然也被他自己說得嘴饞了,於是班會結束後,兩個吃貨不由自主地走去了小賣部。

學校的小賣部裡除了文具之外也賣糖,甚至有當下很受小孩推崇的金幣巧克力和酒心巧克力,可惜他們兩個身上都沒有錢,別說巧克力,連五分錢一顆的水果糖都買不了。正垂頭喪氣的時候發現了校門口賣廢紙的標誌,新同桌靈機一動想了一計,——把剛發的課本當廢紙賣掉,然後買糖吃。

唐浩初一時間竟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還想著自己方才在開班會的時候把書本全部看了一遍,裡面的內容已經全都記在心裡,完全不需要書了,眼下什麼都不如糖重要,而新同桌也覺得自己簡直是太機智,絕對是全校最聰明的崽。

於是兩人就這麼用書換來了水果糖,當下吃的很開心,第二天就後悔了。上課的時候,全班所有同學都在看課本,唯獨他們兩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因為實在不知道該看什麼。

雖然唐浩初最後用小本子把第一課的內容給默寫下來,完全足以充當課本用,並獲得了老師的驚歎和讚揚,但還是沒有逃脫叫家長的悲劇命運,不由皺起了小眉頭。

課外活動的時候,已經升到四年級的鄭銳霖找過來了。

他開學前就知道了唐浩初和他上一個小學的事,還問到了唐浩初所在的班級,早上升旗的時候留心找了一下,果不其然在一年二班的隊伍裡看見了唐浩初的身影。

陽光下,小家夥的皮膚像用水晶做的一樣,白到近乎透明,眉眼更漂亮得像是櫥窗裡擺的娃娃。放眼望去,學校裡的小孩長什麼樣的都有,但通通比不過他。那些小孩不是太胖就是太瘦,不是太黑就是鼻子太扁,不是睫毛不夠長就是眼睛不夠大。

——總之在鄭銳霖看來,全小學就只有唐浩初最可愛。

鄭銳霖算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三年級的時候就競選上大隊長了,還是升旗手,很受全校學生的追捧,可他找唐浩初說話的結果還和當年一樣,說十句對方也不回答一句,實在讓人氣惱。

唐浩初還在想叫家長的事,默默地希望來的家長不是唐振凱,可惜事與願違,董熙娣孃家有事找她,急匆匆回孃家了,進入初三的戚向南要上晚自習,唐老爺子還在醫院開會,只有唐振凱有時間過來接弟弟。

唐振凱本來不想訓斥弟弟的,之前那位江醫生在確認小家夥的自閉症已基本痊癒的同時,又補充說明了這種病復發的可能性很大,只有後期護理得好、堅持和孩子多交流和溝通、不讓孩子接觸太多不開心的事,才能降低復發的機率。但小家夥對糖的熱愛也太離譜了,連賣書買糖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不管不行。唐振凱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在臨睡前說了他幾句。

小家夥在哥哥的訓斥下慫唧唧地縮成一小團,哥哥每講一句,就偷偷地往被子裡縮一點,等哥哥講完,被子外頭就只剩一雙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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