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粗使的丫鬟立馬上前來扶人, 林湘喉間已經嘔到有腥味躥出,全身上下被滲出的冷汗沾溼,半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還是恨聲道:“別碰我!”

她不安地看了一眼在場的眾人,自己分明安排好了一切,甚至連巧兒的死因都想好了後路, 專門替顧懷瑜找來的那個姦夫, 就只待她一聲令下被人拉出來示眾, 因為婢女發現了主子的姦情而被殺害, 這個談資,一定會將顧懷瑜打落塵埃。

她也想過, 即便是栽不到顧懷瑜頭上,也能將張儀琳這個賤人拉下水,誰知現在情況卻直轉而下, 對自己非常不利, 這讓她有些慌亂。

張儀琳對著自己身旁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巧慧立馬上前,一把拉住林湘的手腕,她身上有股子讓林湘煩躁的味道, 恍惚間讓林湘以為自己又陷入了被赤隱散支配理智的那段日子。

不對!她不可能懷孕, 她以前一直都用著避子藥,燒傷之後孫明德便來了,若是懷了孩子,他替自己治了這麼久的傷, 不可能診不出來!

“你放開我!”林湘厲聲道。

巧慧卻死死拉著她的手:“郡主,您身子都這樣了,還是由奴婢扶著您吧。”

林湘又氣又急,她知道自己這是被人算計了,可眾目睽睽之下,又無法為自己辯駁,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挺挺向後倒去。

人群譁然,嚇得接連退開好幾步遠,她雖被丫鬟們接住了,可頭上的帷帽和假髮卻一起掉到了地上,那樣扭曲醜陋的面目,終於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林修睿偏過頭,下意識朝顧懷瑜看了一眼,原本面無表情的顧懷瑜卻忽然一笑,林修睿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一切是衝著自己來的,而這始作俑者,就是顧懷瑜!

丫鬟們手忙腳亂將林湘抬起,巧慧小心翼翼扶著她的腰,幾人正要往浮香院走的時候,從林湘懷中掉出一個物件,啪嗒一聲砸落在地。

張儀琳先人一步,將荷包撿起,捏在手中刻意翻看了一下,正面繡著兩條魚,一黑一紅,首尾交纏嬉戲於蓮葉之間,反面是一句詩:“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還未唸完,她就像是摸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猛地將荷包丟到了一旁。

先是殺了人妄圖誣陷自己妹妹,這會又從懷中掉出繡著豔詩的荷包,加上張儀琳方才的話和她身上不正常的血跡……眾人對於巧兒的死就有些浮想聯翩起來。

再一想她的容貌,真的又醜又毒,難怪要著急做出下作的事了。

然而,事情還沒有完,荷包落地的瞬間,從裡頭咕嚕嚕滾出一個血玉扳指,撞到了顧懷瑜的腳尖,在地上轉了幾圈後,停了下來。

林修睿和張儀琳齊齊一怔,他甚至想要衝出去,將那枚扳指丟得遠遠的。

顧懷瑜“咦”了一聲,緩緩蹲下將扳指捏在手中,看著林修睿道:“哥哥,這不是你的扳指嗎,怎麼在郡主的荷包裡?”

林修睿張了張嘴,喉嚨裡卻像堵了一塊石頭,這個扳指好些人見他戴過,上頭雕著代表著榮昌王府身份的圖騰,他辯無可辯。

事情從這裡,就開始變味了,誰也沒料到一個丫鬟的死能引出這麼大的陰司,好好的一個賀喜宴會就這樣變成了捉姦現場,林湘身上那個荷包,居然裝著林修睿的東西。

再一想他兄妹二人平時膩歪的程度,好些人被噁心的起了雞皮疙瘩!難怪林修睿這麼多年連個通房都沒有,原來是心裡不正常!

張儀琳臉色驟變,默不作聲將帕子塞進袖子裡,荷包是她放的沒錯,可這只扳指又是哪裡來的,她後半生還得仰仗林修睿,針對的人自始至終只有林湘一人而已,若林修睿毀了,她也完了。

老夫人臉色鐵青,眼中似有黑雲壓城:“把郡主帶到壽安院,映雪,你親自去伺候著。”這般神情是林修睿從未見過的,意識到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開始古怪,林修睿第一次後悔,以前意志不堅被林湘勾引,衝動之下做出的事。

這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宋時瑾卻忽然動了,抬腳踢起一個石子,只聽“噗通”一聲,自高牆之上栽下一團巨大的東西,落在地上發出重重的聲響。

“帶過來!”他厲聲道。

眾人不明所以之時,跟著他的幾個護衛從牆角拖著一個暈死過去的人走了過來。

“還是個熟人吶。”宋時瑾淡聲道:“弄醒他。”

有人覺得眼熟,“這不是那個......”

“癩□□。”

“對,就是那個癩□□!”

莫纓領命,本就對張譯成本就沒什麼好感,乾脆直接拎著他衣服後領,將人提到了種著睡蓮的石缸旁,然後毫不猶豫將人按進了缸子裡。

被冰冷的水一激,張譯成到抽著涼氣醒來,嗆了好幾口缸子裡的水才被拖出來,看到眼前陌生的景物時,腦子有些懵。

莫纓厲聲道:“你是誰?”

“張……張譯成。”他下意識跟著回答。

“鬼鬼祟祟趴在牆上做什麼?”

張譯成腦子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轉身向後看去,在見到宋時瑾的當下,耳朵裡嗡的一聲,瞬間跳起來,然後又癱軟地坐了下去。

“說,你想做什麼?”莫纓繼續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張譯成臉上還掛著水珠,上下牙齒相磕,聲音都在發抖。

自從成了所有人嘲笑的物件後,張譯成就極少出門,宋時瑾和顧懷瑜兩人幾乎成了他的夢魘,既恨又怕,若不是他們兩個,自己不會這般受人白眼,癩□□這個辱人的稱號也不會跟著自己。

可是,他卻不能報復,不敢報復!

直到昨日,顧懷瑜和宋時瑾被皇帝賜婚的訊息傳來,張譯成才知道,原來那天,宋時瑾莫名其妙說自己偷了他的玉佩,就是要給顧懷瑜出頭,氣得砸爛了兩扇門和四張凳子之後,當晚就有一個自稱是張儀琳派來的人給他遞了訊息,邀他到榮昌王府看一場好戲,說要替他報仇,看顧懷瑜身敗名裂。

張譯成不信,自從他差點把張儀琳掐死後,兩人已經徹底翻了臉,張儀琳那個小氣又記仇的性子,萬不可能替自己報仇。可是他心裡又忍不住想去看,憑什麼自己成了這個樣子,顧懷瑜卻越來越風光,越想越是憤懣,是以,今日一早他便溜到了那人說的位置,誰知,戲還沒看到,他就先暈了過去,再醒來已經是現在。

宋時瑾沉吟片刻,道:“搜身。”

眾目睽睽之下,張譯成身上的東西被莫纓一樣一樣搜了出來,屬於顧懷瑜的簪子、手鐲、和幾封與巧兒往來的書信。

張譯成呆若木雞,完全不知道從自己身上搜出來的東西是從何而來,慌亂道:“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是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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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纓冷笑道:“你不知道?那你趴在王府牆頭作甚?還是說,你舊疾再犯,專程來偷東西的?”

偷東西這三個字,似乎成了切斷張譯成理智的刀,他臉色在猙獰與害怕中忽青忽白,突然彈了起來,作勢就要去掐莫纓,卻被一腳踹翻到地上。

張譯成本就是眾矢之的,見他在地上打滾,也沒什麼人同情。

“嚯!巧兒腹中的孩子原來是你的!”莫纓將所有書信一一展開,突然出聲道。

一時間整個院子裡安靜的只能聽到張譯成牙關磕得“噠噠”作響,張儀琳心頭一凝,終是回過了味,林湘算計顧懷瑜,她算計林湘,那麼顧懷瑜是不是將所有人都算了進去,從一開始,所有人的計劃,她都是知道的!

螳螂捕蟬,不到最後,那只黃雀是誰,都沒有定數。

悄悄打量了顧懷瑜一眼,正巧撞上她的視線,張儀琳強裝鎮定,將視線挪到了一旁。

她將一些都算好了,巧兒的屍體被發現後,一定有人會注意到她身懷有孕,自己再將假孕藥下到林湘身上,用言語刺激加速藥效發作,一旦林湘出現嘔吐症狀,有了巧兒的事做鋪墊,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林湘懷孕。

這時候,再讓巧慧將她身上的荷包趁機丟到地上,不需要確認是誰的,林湘有姦夫這事便是板上釘釘的事,他不信被帶了綠帽的林修睿還能喜歡林湘。

但從巧兒手中出現那麼耳墜開始,事情的走向早已經脫離了她的控制,扳指和張譯成的出現,讓她明白,自己成了別人手中的刀,殺的不是林湘,而是林修睿。

宋時瑾看向李大人,淡聲道:“巧兒的死因,煩李大人繼續查下去。”

李大人擦了擦額間滲出的薄汗,連聲應是,當即便有人將張譯成拖了下去。

一眾圍觀的人腦子裡都成了漿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很顯然宴會也進行不下去了,尷尬地對著顧懷瑜說了一番恭賀之語後,便都藉故離開了。

沒了外人之後,老夫人瞪了林修睿一眼,“隨我來壽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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