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楊夕出其不意的下殺手, 那嚴楓本就是個吃不得苦的紈絝,雙眼受傷便慌了手腳。

完全忘了自己背後也有一把劍,連連閃避,只會高呼:“祖爺爺救我!”

他身後同來的弟子反而比他機靈,紛紛長劍出鞘。

其中一人瞄見楊夕背衝自己,心中就是一喜, 誰知劍剛拔.出一半, 便被一雙粗糙大手強按回鞘。

抬頭只見一個麻衣糙面的崑崙準弟子, 正雙手別住他的劍鞘:“兄弟, 小娘們兒幹架你也好意思插手?”

回身環顧四周,只見滿坑滿谷的崑崙準劍修, 已經裡三層外三層的所有點擎蒼圍成了一鍋亂燉。這些弟子大多修為不高,但勝在人多心齊,又多是混過的老油條, 三五個盯住一個, 誰動揍誰!點擎蒼還站著的弟子們, 不由落下汗來……

正在此時,袖手旁觀的仙靈宮方少謙忽然把馬尾向背後一撩,面上笑容和煦:“小楊師妹, 大家同是修仙界的後進晚輩, 守望相助才是正理,欺人太甚可不好!”

抬手一道落雷,刁鑽很辣劈向楊夕。

楊夕這邊一個天羅絞殺陣【縛字決】,剛把嚴楓纏成個只露頭的大繭, 聽見偽君子那話就知道不好,頭都沒回抬手提起嚴楓抗雷!

卻不想,一道星河匹練般的劍氣翻然一卷,居然活生生絞碎了落雷,並且把仙靈宮十幾個躍躍欲試弟子,全部圈了進去。

只見一把門板大的闊劍後面,露出個披著一隻袖子,吊著一隻膀子,右眼上纏滿繃帶的釋少陽。“滾你個渣糕方!誰跟你一輩兒?你都七老八十了,我師妹芳華十四,你哪撿來的二皮臉?”

釋少陽一副傷殘人士的尊容,說話卻還是那麼叼:“小爺不過受傷休了兩天,你到真以為我廢了條胳膊就打不死你了?”

方少謙臉色黑如鍋底,釋少陽從八歲出道就莫名其妙在大小場合追著他幹架,從剛開始的回回捱揍,到後來的互有輸贏。一度被人並稱“雙少”。可這小王八十四歲靈劍一轉之後,方少謙就只剩下了被暴.菊的下場,再也沒有了反攻的機會!

觀禮臺上,離幻天的狐狸眼忽然笑眯眯出了聲:“清歡,兩位小朋友打起來了,你也不勸一勸?”

葉清歡聞言回神,才要抬腳上前。卻被楊夕一眼釘在原地,“你動一下試試!”

葉清歡竟在這一句威脅之下,不但沒遵守師長的命令,竟把其他的離幻天也攔了下來。狐狸眼修士眼色一深,臉色難看。

楊夕回手撈過嚴楓,一劍就要刺向天靈蓋。點擎蒼的長老終於顧不上身份,再也穩不住了。一道遁光飛身下臺,“小賤.人,你敢?”

觀禮臺上,以仙靈宮為首的許多修士也紛紛站了起來。露出隨時出手的壓迫姿態。

離幻天的長老想了想,也跟著站了起來,若有所思的盯著自家徒弟。

然而一道殷紅血影忽然從天而降,點擎蒼的長老在距離楊夕只有三步之遙的地方,生生被鎮住了身形。

觀禮臺上,數百名崑崙刑堂悄然無聲的冒出來。

著黑裳,覆鬼面,提長劍。

一動不動,就好像一直都在那站著,並且會千秋萬代的站下去。

廣場邊,一把雙抬躺椅上倚著個病嬌的修士。摺扇刷拉一下展開,險些淋漓的刑字露出來。

“無色峰上也敢撒野,可是拿我崑崙的規矩當了擺設?”

高勝寒西子捧心狀咳了半晌,才氣咻咻的喘道:“邢師兄,前陣子無色峰上你收的鬼還是少了,這幫孫子竟是連口藥都不讓我好好吃了呢!”

兵對兵!將對將!王對王!

崑崙逢劍接招,寸步不讓!

蘇不笑躲在觀禮臺的角落裡,不忍直視的捂臉:“這全派山大王,一點兒都不帶錯的……”

楊夕心無旁騖,不管身邊兔起鶻落,一劍刺向嚴楓的天靈蓋。

“當——”的一聲,沒有見血。

楊夕一頓,這慫包紈絝竟還是個練過體的築基?

楊夕對築基的最初印象,完全來自於程思成,可程大家主要是跟他這麼點本事,只怕早被鞭屍一千遍。

楊夕活動十指,準備直接上手捂死他。

卻聽旁邊傳來一聲呼喝“師妹接劍!”

回頭一看,釋少陽胳膊一掄,把自己那柄吊炸天的本命靈劍甩了過來。

楊夕看著那把砸過來的“門板”,張口結舌:師兄!你是突然做了崑崙的叛徒,想要砸死你家守墓人嗎?

可那闊劍在空中忽然靈光大綻,風馳電掣的做了個瘦身,苗條成了一柄纖細修長的玉色寶劍,玉色清透,劍型古樸,端的是鍾靈毓秀!

有見過世面的崑崙弟子喃喃羨慕:“靈劍一轉吶……”

“你敢——?”

距楊夕三步之外,點擎蒼那長老聞言頓時兩眼血紅,直接喊破了音。

這丫頭本就手黑,若再讓她借了武器之利,自家孫兒哪裡還有活路?

“本座把你碎屍萬段!”

楊夕眼色一深,長臂一伸,頭也不回的接了劍,卻是沒用。

“天羅絞殺陣”——絕!

眾人只覺心中聽見一聲喑啞的破響。

血霧炸開。

只留一顆大好頭顱飛上天空。

一雙綠瞳,盈如碧水。還定格在老祖救他的歡喜神色。

與此同時,楊夕飛退三步,反手一劍刺進那金丹長老的丹田!

金丹長老驟然噴出一口鮮血,滿臉的不可置信。

嚴楓的腦袋,這才“吧嗒”一聲的掉在地上。

“他是你孫子,在你面前我本不想這麼血腥。”楊夕抬起頭看著那金丹,一隻眼睛黑得駭人:“可我總得讓你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我不敢的!”

金丹長老的肉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下去。

他目眥欲裂,然而金丹被碎,滿口流血,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楊夕作為一兵,越級殺了一王!

一時間,在場除了崑崙弟子,再無人說話。

釋少陽長眉一挑,指著那長老掛在腰間甚至不曾拔出的寶劍。“所以說,沒有修劍的本事,就不要沒事兒在腰上掛塊鐵。”

釋少陽在傳送大殿前那番“崑崙之外,天下無劍”的霸道言論,早已在準弟子中傳得人盡皆知。布衣麻履的崑崙弟子紛紛哼笑:“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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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勝寒病歪歪的靠在長椅上,收回束縛金丹長老的血色符文,搖著血色逼人的“刑字扇”,輕蔑一笑:“我崑崙從不怕人找事兒。但奉勸各位來找事兒前,還是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夠夠不夠我崑崙弟子練手兒。”高勝寒掃了一眼點擎蒼長老軟軟拍在地上的屍體,淡淡道:“防護山門,懲誅叛徒,我刑堂也是很忙的!”

從楊夕拔劍開始,到那金丹橫屍而終。

總共,不過半盞茶的時間。

殘劍邢銘穩坐高臺,一動都不曾動過。

雙腿交疊,肘撐扶手,邢銘客氣的微笑:“在場各位,還有誰想跟崑崙要個說法嗎?”

自然,是沒有了。

“既然沒了,那就把地上收拾收拾,開始典禮吧。”邢銘利落的一揮手,觀禮臺上的刑堂諸部,就像他們出現時一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剛剛站起的那些人,紛紛不動聲色的坐回去,不少面色尷尬。

高勝寒忽然咳了一聲,“師兄,點擎蒼還有八個弟子在。”

點擎蒼那八人本就被崑崙準弟子們圍在中間,聞言只嚇得冷汗溼衣。

“一群孩子,沒得跟他們計較。讓他們自去吧……”

殘劍一句話沒說完,便有一個點擎蒼女弟子忽然往前衝了兩步,“師門一定會為我們報仇的!”並不會用神識,是喊出來的。

楊夕一挑眉,你們?你這是打算自戕死在這兒,然後也賴在崑崙頭上麼?

殘劍邢銘呵呵笑了一聲,“其他幾個呢?”

其他人紛紛跪地,各自言道“弟子這就退出點擎蒼。”“弟子什麼也沒看見,長老是自己摔跤跌死的。”……

釋少陽翻了個白眼,這可真特麼有出息!

邢銘搖頭:“那個姑娘放回去,其他的就算了。連師門都可以說賣就賣的,如此無情無義之人,留在世上也無用。”

高勝寒眉頭一跳。這什麼意思?

這番話要是花掌門說的,高勝寒準拿這當真心話。花掌門是真的道德標準偏高,且有點腦筋非常,於人情世故不大通的意思。但邢銘這貨他認識幾百年了,這廝滿肚子心眼兒,一腦袋壞水兒,說出來的話就不可能有一句是特麼無心之言。所以邢二這是要幹嘛?他可不是那殺人之前還要戲弄一下的脾氣,他嫌麻煩著呢……

高勝寒對待敵人和叛徒的標準,從來比邢銘要嚴酷得多,為這事兒倆人沒少幹架。但私下裡鼻青臉腫是一回事兒,外人面前,就是邢銘要他自捅一刀他都不帶眨眼的。

疑問在嗓子裡轉了一圈兒,又被高勝寒吞回肚去。吐出來一個“是。”

那幾個弟子頓時連哭帶嚎的改口,“弟子回去定苦練功法,回來報仇!”“弟子對點擎蒼忠心耿耿從未有一刻離棄之心!”

邢銘微笑:“重點是記得跟你們掌門告狀。”

機靈的馬上反應過來:“必然原原本本複述實情,絕不敢有所偏向。”

“這做菜麼,還是添油加醋的好。”

“……弟子就說……李長老死得特慘特冤?”

邢銘終於點頭,“去吧,以後記得,做人不能忘本,欺師滅祖什麼的少做。也不枉你們來我崑崙受過薰陶。”

高勝寒:“……”

操,老子明白了。

幾人拾掇了地上的屍首,屁滾尿流的跑了,看就知道邢銘那話是白說的。只有最開始發話女子,把嚴楓的人頭珍而重之的捧在懷裡,一雙眼睛枯木似的看著楊夕:“我會給他報仇的。”

楊夕正在包紮她又絞爛了的手指頭,聞言一頓:“他有取死之道,我殺人問心無愧。”抬頭正視那姑娘:“你想報仇,我等你便是。”

女子露出個冷冷的笑,捧著那顆淋漓滴血的腦袋,下山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實在是好想改文名,師姐的劍總被人當武俠。

《一劍仙寒》《仙姿俠骨香》《崑崙逆世書》《仙路不回頭》你們覺得哪個第一眼吸引人?哪個比較能代表這文的內容風格?

其實我覺得這文就應該叫《萬劫不服兒》或者《鍛仙》,可前一個容易被人當錯別字,後一個有人用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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