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紹棠花掌門從來就不是個耐心人, 尤其對待“實力低微,人格低下,智力欠缺”,敢來崑崙找死的人,更是如此。

一劍過後,丟給邢銘一句:“一個不留。”就飄然而去了。

一身白衣, 踏空而行, 纖塵不染。

殘劍邢銘的為人, 比他師父稍微能客氣一點。恭送了師尊之後, 轉過身來,對著死傷過半的找茬眾一拱手, 道:“各位,師命不可違,對不住了!”

他說這話時, 早有那反應機敏的, 已經向著山下拔腿狂奔。還有那心存僥倖的, 拿出各種傳信符,留影球,通話鏡開始跟外界溝通。

不知是不是被剛才花紹棠的雷霆手段嚇著了, 尚活著的近百修士, 其中不乏化神、元嬰之輩,竟沒有一人敢奮起一搏,拼死也拉上個崑崙劍修墊墊背。

楊夕搖搖頭,此般形狀, 不怪人多勢眾,卻扛不住區區一劍。

殘劍並不阻止他們的行為,反到微微一笑,傲然道:“邢銘不知是哪家哪派的大能,攛掇著你們來崑崙鬧事,那大能又許了你們什麼好處。只煩請各位給背後的前輩帶句話,就說,狗見了骨頭想啃,正常,只是這骨頭畢竟不是肥肉,啃之前總要掂量掂量,會不會崩掉自己的爪牙。”

話音一落,邢銘身後眾位戰部,便騰然而起,御劍而出,切瓜砍菜般……一個不留。

無色峰一戰,在修真界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崑崙行事之囂張霸道,嚇怕了修真界一批人,也惹惱了修真界一批人。

對於那些致歉的、質問的、試探的書信,拜訪,掌門花紹棠採取了完全無視的態度。

戰略上徹徹底底的藐視這些不入流的敵人。

對此,景中秀這個深諳派系鬥爭的小王爺,在聽過楊夕對現場的轉述後,是這樣評價的:

崑崙這一手玩得恰到好處!先不說這些公然上門,吃相難看的小勢力,也沒什麼真正跟崑崙叫板的實力。不過是想靠著人多勢眾,人言可畏讓崑崙忌憚。單是崑崙隻字不提“五代墓葬”,只把一頂“犯我山門”的大帽子扣下來,除了拳頭真比崑崙大的,誰還敢隨便冒泡?

至於交惡百來個雜魚勢力,嘿呦喂,就崑崙這恨不能把所有道法公之於眾的理念,就已經是公然和大半個修仙界為敵了,哪裡還能夠更惡?

景中秀當時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看著來來往往的考生們,輕輕一笑:“那跟崑崙作對的人,根本就沒抓住崑崙的軟肋。劍修善戰,崑崙尤甚,最不怕的掄起拳頭撕破臉。不怕打,不怕罵,唯一的軟肋,大概就是他們吧……”

景中秀伸出他保養良好的手指,指了指來往的考生。

楊夕當時沉默的對著景中秀,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小王爺明明一副瞭解崑崙,崇尚崑崙,容不得別人說崑崙哪怕一句不好的樣子,卻為何偏偏不大情願……加入崑崙……

其實,崑崙山下的考生,已經不如剛剛開山時那麼多了。拜師本就是個雙向選擇,崑崙的修行方式,一看就是一視同仁的苦行僧式。許多紈絝公子、千金小姐,在開山沒多久的時候,就已經跑了一批。而後,無面先生當眾展示了崑崙的四重天劫,有那生性嚴謹嚮往正統修仙恪守正統仙道的,又跑了一批。而現在,在目睹了崑崙的驕狂和殺戮之後,有那批膽小怕事,或心性純善的,就又猶豫著是走是留了。

事發後的第二天,眾人的考核“玉牌”上,浮現了這樣一行字。

“崑崙危急,封山戰備。凡我弟子,緊急歸援。各位考生,去留自便。棄我去者,護送平安。共進退者,提前入山。”後面還有一行小注:“六殿之測將於門內繼續進行。”

楊小驢子抓耳撓腮了小半個時辰,才連猜帶蒙的搞清了這一票四字句子的意思。不由在心底感嘆:這崑崙的高層,似乎還是嫌留下的人太多啊。

翌日清晨,考生們默默的分成兩批,站在崑崙山腳的空地上。

楊夕粗粗算了一下,選擇留下的考生,不足一萬。而決定離去的,卻是這邊的三四倍。

景中秀站在考生的最前方,一臉嘲諷笑容:“等著瞧吧,一晚上做的決定,他們得拿一輩子來後悔。”

程十四則站在留下的隊伍裡,嚶嚶哭個沒完“你們不帶這樣的,我要回家啊……我要回家……嚶嚶”

可惜,她再哭也是沒有用的,楊夕一把砍刀架在她腦袋上,敢動一下就剃頭。程十九左手抱著程十四全部的首飾衣服,右手一張雷火符,敢挪一步,她立馬點火。

身後的考生們紛紛對程十四表示了十二分的同情。

待到那群離去的考生,被分成上百隻小隊,在劍修們的護送下離去了。便有殘劍領著另一隊修士走上前來,對留下的考生們道:“各位,跟我上山吧。”

說時遲,那時快,人群裡忽然撲出兩名衣衫襤褸的青年,跪倒在地:“仙長留步!”

楊夕一看那裝扮,立時就想起了當初根殿門口長跪不起的一群沒有靈根的凡人。只是,那時是三四十人跪在一處,現在撲出來的,卻只剩下區區兩人。

殘劍似乎對這情形早有所料,莫測一笑:“怎麼?”

其中一個青年雙眼幽亮,滿面風霜卻遮不住神色堅毅。口齒清晰道:“仙長,小子知道,我輩凡人,本無仙資,卻想得窺天道,實乃痴心妄想。然王侯將相,尚且寧有種乎,難道仙途之上便要以天生決斷終屬?若是如此,小子不能服這個天道,也不能認這個命數!小子償聞,崑崙典籍,門內弟子皆可翻閱,是以才冒死上山。不求崑崙收為弟子,只求仙長讓我入門,哪怕端茶遞水做一道童,鋪床掃榻做一侍人,只要能得閱門內典籍,小子定能自行找到那通天之路,縱是找不到,這一生甘當崑崙牛馬,亦不後悔。”

另一個青年似乎是不善言辭,只一味跪在地上磕頭,轉眼間便磕得滿臉鮮血。一眾風浪裡來去的修士考生,也不禁露出些不忍之色。

邢銘見狀,卻似毫無同情之意,反而一笑:“可我崑崙,又不缺牛馬。”

那磕頭的青年頓時滿臉失望之色,說話的則是一臉孤憤,恨恨難平的模樣。

“不過嘛,”卻聽邢銘話鋒一轉,貌似漫不經心道:“最近聽我小師叔說,授課少了幾個示範用的人偶。先說好,此人偶可不算我崑崙弟子,連幫工都不算,只勉強算是我崑崙的財物,聽令行事,死生由人。你們可願意?”

那兩人一介凡夫俗子,不知踏遍多少名山,磨破幾多草鞋方才得了這麼個機緣。什麼死生由人根本就顧不得在意了,畢竟,崑崙正道魁首的聲名還是聽過的,並不會故意讓他們去死不是嗎?

當機立斷的一叩首:“多謝仙長垂憐,我等願意!”

楊夕清楚的看見,那兩人低頭叩首時,邢銘眼裡閃過的,分明是讚賞的神色。不由暗道,這人如此喜歡試探人心,玩弄人心,當真一點都不可愛。

她還是比較喜歡花掌門那種簡單直接的行事風格。

一轉念又忽然想到,邢銘的小師叔,可不就是無面先生麼?人偶……啊,不會是我上課的道具吧?

兩個時辰之後,楊夕等一萬多“準弟子”,歷經磨難,終於生生用兩條腿爬上了“書院峰”。卻是連個入門儀式的過場都沒有。

只是每人領到了一套“崑崙隨身包·準”,一本“崑崙修行指南”,便就地解散了。

眾人中即使最成熟老練的,也不禁有點悵然。於是三三兩兩的分群,或者是直奔書院,或者是找地方研究剛到手的東西。

程家出來的六個大大小小,今次難得的聚成一堆。在廣場的角落裡坐下來。

楊夕開啟“隨身包”,裡面有一套細布衣服,布料不錯,款式也是方便活動的樣子。左臂上繡著一個紅色的“準”字。

程十四一手拎著衣服,一手抓著楊夕的手臂驚叫:“這衣服不是法袍就算了,居然沒有染色?崑崙修士怎麼會穿這個?”

楊夕默默想了一下,道:“大概為了省錢!”

程十四:“……”

楊夕:“我說真的。”

鄧遠之捧著《修行指南》正在讀,聞言,面無抬頭道:“楊夕說的恐怕的確是真的。因為這本書有一半的內容都是在介紹,在崑崙書院,什麼東西什麼價格,去哪裡買。”

程十四、程十九、二十一和朱大昌,紛紛露出面孔崩裂的表情。

楊夕倒是很鎮定,道:“另外半本兒呢?”

鄧遠之面無表情:“介紹崑崙的每一門課程和服務的價格,以及去哪裡辦理。”

程十四瞠目結舌的尖叫:“什麼?崑崙上課還要收錢?”

楊夕不為所動,道:“再沒有其他內容?”

鄧遠之:“最後一頁上還有一句話。”

“什麼話?”

鄧遠之齜牙露出一個假笑:“為了你在崑崙的美好明天,努力賺錢吧,少年!”

楊夕:“……”好吧,這最後一句建議還是很中肯的。

在鄧遠之詳細分說了,除了一門主修,兩門輔修之外,其他所有公共課,基礎課,選修課通通都要付錢之後,程家三個還算有錢的小主子對了對自己的小金庫,紛紛感到:-_-!。

而朱大昌這個窮鬼和楊、鄧兩個家當全丟的貨就只好:-皿-凸。

幾人繼續研究崑崙配給的東西,發現尋常門派會給入門弟子發放的丹藥、符籙、功法一概都沒有。除了那套衣服,就只有一隻白瓷碗,和一個黑黢黢的小方塊。

程十九和鄧遠之用了幾十種法術,輪番測試,最終不得不遺憾的承認,那只白瓷碗……它真的就只是一隻吃飯用的碗。

凡人店鋪裡十個銅板一隻的那種。

並且鄧遠之氣憤的發現,自己那只碗居然還特麼有個缺口!

鄧遠之:這誰分的?簡直太缺德了!

楊夕掰著手指頭,做沉思狀:“衣服是穿,這個碗是吃,那剩下的這個小方塊也許是……住?”

程十四一合掌,終於露出個憧憬的笑容:“啊,一定是開啟洞府禁止的鑰匙。我之前真沒想到能每人配一個洞府呢,也對嘛,崑崙山這麼大,別的或許小氣,在住的問題上肯定不會虧待我們的~”

鄧遠之&程十九默默看著她。

程十四結巴了起來:“我說錯什麼……了麼?”

二十一小糰子一臉木然的扯自己姐姐的袖子:“十四姐,每人一個鑰匙,不代表每人一個洞府……看崑崙這尿性,十幾人一張大通鋪也不是幹不出來的。”

程十九驚叫一聲:“玉閣,你怎麼能說髒話!”

二十一一臉自暴自棄的麻木,“天天裝乖,早裝膩了。”這孩子好像真被崑崙的無恥風格打擊到了。

楊夕卻搖搖頭:你們還是太天真了……

這小方塊楊夕認出來了,跟之前殘劍先生給她的那顆差不多,這玩意兒分明就是一小顆“芥子石”!

楊夕抬手把這芥子石往地上一摔——

一個長方形的坑出現在廣場上。四壁光潔,再無他物。

程十九&二十一&朱大昌:( ⊙▽⊙)!

鄧遠之:——!我就知道,無論我多麼多麼的努力,也猜不到崑崙的下限……

程十四顫巍巍的指著那個坑:“所以……以後我們就睡這個……沒有蓋兒的……坑?”

鄧遠之蹲下身去研究了一下,道:“不,我想這個坑應該是豎起來貼在牆壁上的。你看,這坑的一面有防滑的紋路。而且作為一個坑,它太深了。”

程十四虛弱極了:“所以?”

楊夕一臉嚴肅的接話:“我們要睡的不是沒蓋兒的坑,而是一個沒門兒的洞。”

程十四徹底昏過去了。

六個人整理過崑崙配發的物品,便跟著考生洪流的尾巴,往崑崙書院裡邊去了。

崑崙書院雖說是個書院,實際看起來卻更像個凡人的小鎮子。只是授課的“書館”多了一些,而販售的店鋪又少了一些。

讓楊夕驚奇的是,普通小鎮的常駐居民都未必夠得上一萬,而他們這一萬新考生湧進崑崙書院,卻好像連個水漂兒都沒打起來。

鄧遠之也微微奇道:“不是說崑崙門下百萬弟子,多是外門和掛單麼?這眼前看到的,似乎是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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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貓膩!

幾人停下腳步,楊夕一手拉住身邊賣單兒的程十四,站在街中心不動,兩眼盯著其中一間寫著“器居”的店鋪。

大約過了有一刻鍾,程十四驚叫起來。“啊,這麼一會兒,已經進去幾百個人了,那店鋪是有多大?”

幾人對視一眼,估計著大約是有什麼空間法術,這店鋪的內部必然比外表的樣子大上許多。

然而當他們邁進店鋪大門時,才發現他們終究是低估了崑崙“天下道祖”的手段。

腳步剛走到店門口的時候,幾人便憑空看到了一張閃著五彩光芒的清單。

“劍房”“刀房”“回春房”洋洋灑灑的數百分類,在清單上各自佔了一格的位置。

六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剛從鄉下來的土包子,完全搞不懂這是做什麼用的。其他五人尚顧著臉面,不肯被人看低,各自一臉嚴肅的裝深沉。

只有程十四大驚小怪的開始叫:“哎呀,這該不是直接對著清單就能買東西吧,你們看這還有個‘美人房’,難道是賣美人麼……”

“嗖——”

程十四不見了。

留下瞠目結舌的五人看著程十四空出來的地方。

幾人身後傳來嘻嘻哈哈的竊笑聲。楊夕回頭一看,幾個身穿崑崙掛單弟子服裝的人,正在憋笑。顯然是崑崙書院的老生了。

那掛單弟子的服裝,與楊夕她們得到的沒有什麼太大分別,一樣的肥肥大大沒染色,僅僅是手臂上繡的紅字從“準”變成了“掛”。

看得出來,那幾人雖然是在笑話楊夕他們,卻並沒有什麼惡意。

楊夕想了想,剛剛程十四消失的時候,好像是在“美人房”那格戳了一下?

楊夕於是伸出白嫩嫩的手指頭,小心翼翼的戳向“劍房”一格。

“嗖——”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到崑崙書院了,這是我最愛的部分,做夢都想有這麼個書院去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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