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隋心中有個猜測, 面前的人也許會是蕭雲涵?

他夢迴前世,看到師兄的確隕落在他懷裡,但當時看到的人只有不夜城中的龍和藏在暗處的蕭雲涵。

不夜城中的龍,因為師兄身故而撕咬蕭雲涵, 每一條,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面前的白空言語中對師兄充滿怨恨, 應該不會是那些忠心耿耿的龍。

那麼,便只能是蕭雲涵。

可蕭雲涵分明已經身故, 面前的白空身上, 也沒有使用幻術遮蓋真容的痕跡。

寧隋略微沉吟,便想著先不打草驚蛇,只要他不按著這人的意思走,這人情急之下, 才會暴.露更多。現在, 他得去找師兄。

至於蕭雲涵說的上他,寧隋完全沒放在心底。

他這樣的陣修, 思考及做事全都喜歡有理可循, 面前這人幾次三番要進他房間, 幾次三番說那些噁心的話,就是為了營造出一種他們有染的氣氛。

寧隋把握了這點,蕭雲涵哪怕再說更過分的,他也不會驚訝。

他操縱陣盤, 陣法金光大作, 蕭雲涵道:“寧隋, 你要動手?你考慮清楚,我死了,你那師兄不久也會來陪我。能救他的,只有你。”

他存心噁心寧隋,露出抹邪笑:“只要你把自己的身體獻給我,我就告訴你秘密。”

寧隋隨手把困陣推出去,陣紋飄在空中,和蕭雲涵纏鬥起來。

“狂言浪語,不聽也罷。”

寧隋這等層次的陣修有一個好處,他對陣法的操縱得心應手,完全能用一個陣盤拖住蕭雲涵,自己去找林星夜。

蕭雲涵看他的身影自如地消失在屋內,雙目無比陰沉。

他想到了自己每一次死在寧隋手下的慘狀,若不是寧隋,林星夜不會背叛龍族,不會移情別戀。

蕭雲涵曾待在林星夜旁邊,看著他冰冷高潔,看著他高傲疏遠,他性格本就如此,因此,哪怕林星夜完全不對他動心,他也能忍。

直到寧隋的出現,那條破龍……原來只是表面上高傲,表面上討厭寧隋,暗地裡早已偷生了情愫。

你這樣的龍,死有餘辜。

蕭雲涵耐著性子解困陣,他的實力在數次被殺和穿越中,早就所剩無幾。

寧隋往林星夜的住處走去。

留守的暗衛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沒攔。

寧隋倒也守禮,只隔著門:“師兄。”

門內靜悄悄,連回應都沒有。寧隋想起師兄發過來的,“寧師弟,我今日身體不適。”

他心內焦急,師兄這麼堅強的人,都忍不住給他說不舒服……想來,必定是太過難受。

寧隋這時不管什麼禮儀與否,也全然忘記林星夜身邊暗衛一堆,要是真的不適,哪裡會這樣靜悄悄的。

他“蹭”一下推開門,在門口透過月光紗,也能看見床榻上空無一人。

寧隋瞭解林星夜,看到床榻雖整潔,但月光紗是往下放的,便知他一定在床上躺過。

寧隋焦急之下,便想師兄雖愛睡懶覺,但從不會在中午上床歇息,他定是太難受了。

那師兄現在去哪兒了?

寧隋有個不好的猜測,他視線下移,想看看林星夜會否痛得變成小蛇,淒涼地趴在地上。

床下空蕩蕩一片。

寧隋轉念一想,師兄會否變成小蛇,疼得抽搐,在地上爬行,最後孤獨無助地縮在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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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隋愛屋及烏,現在更是將理智都擠到了犄角旮旯,他專挑不好發現的地方望,皆沒看到師兄的影子。

都怪他被那個白空纏住了腳步,若是他一回來就送花給師兄,師兄身體不適時,他就能立刻帶著師兄去尋醫修。

寧隋對白空起了殺意,他強行壓制下去,思考師兄可能在哪兒。

師兄疼得很,估計會變成原形或者蛇形,但他不在房裡……他也肯定不會冒險逗留在歸元宗內。

他身體不適,走不遠,又要隱藏自己……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後山。

寧隋想了這麼多,實際只有一瞬。他往後山趕去的同時,啟動萬里追蹤陣,要精確定位師兄的位置。

寧隋就是靠著這一手,孜孜不倦地精準捉到林星夜比試,才成功在前世逼得林星夜對他仇恨深重。

後山青山隱隱,綠水迢迢。

林星夜腳下踩著一截白骨,碧空劍被他插在腰間,面前以靈力凝了幾根琴絃。

琴絃散發著幽幽白光,其間冷意大作,琴音徐徐。

他整個人都是劍修的鋒銳,眼中一派冷冽,但素手撥絃,琴音似春風。

黑霧瀰漫的白骨林內,漸漸現出一個女子身形。

她所在的白骨林遮天蔽日,外面的青山綠水照耀不進來,她自己也面色慘白,著一身破敗的黑裙,只有頭冠看得出她曾是歸元宗弟子。

白骨女聞著淒涼琴音,面色從茫然,再到欣喜。

她面前好像出現了那個負心郎,他拉著她的手,對她說生當同衾,死當同穴。

琴音繼續。

林星夜被困在白骨林中,本也不想殺這身帶怨氣的厲鬼,可惜她怨氣太強,鬼打牆無差別使用,令他沒辦法出去。

他要想出去,首先就得引出冤鬼,再殺了她。

白骨女此時聞著春風似的琴音,向林星夜越走越近,哪怕林星夜眼再冷,她也滿心沉醉在琴音裡。

林星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琴音忽轉而下,悲愴淒涼。

白骨女眼裡的怨恨逐漸增多,那個負心郎……負心郎拉著她的手,說寧願和她共赴黃泉,也要違抗師命,絕不另娶她人。

他準備了兩杯毒酒,一人一杯。

白骨女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們一起喝的毒酒,怎麼只有她一個冤魂呢?

“你騙我,騙我……為什麼要騙我!”她受琴音影響,身上怨氣大增。

白骨女哀嚎一聲,直勾勾地盯著林星夜的“琴”,這個音樂,能讓她變得更強,殺盡天下負心人。

她手中利爪伸出,抓向林星夜,同時,強大的怨氣令她復刻了林星夜的琴音。

有了琴音助陣,白骨女利爪又生生長了一截。

她招招致命,林星夜連躲都不躲,只抵上碧空劍劍鞘:“用我的琴音來殺我?”

碧空劍出鞘,發出一聲清脆的龍吟,光是龍吟,白骨女身上的怨氣就被生生削下一層。

林星夜道:“可惜,我是劍修,不是樂修。”

他只是少時好勝心太強,認為他既然是不夜城少君,就該無所不能,不論是刀槍劍戟,還是琴棋書畫……

林星夜的琴音再厲害,也沒他的劍氣鋒銳。

他殺白骨女,甚至不需要化龍,薄薄的劍身擦著白骨女的利爪,“鐺”一聲,利爪處傳來折裂的聲音。

與此同時,劍主威嚴殺伐,是世間一切邪祟剋星。

白骨女胸前破了一個大洞,她臉上的表情還停留在怨恨,鬼打牆卻已然被破……山的清香,花的芬芳,照耀進白骨林。

她直勾勾看著天,像是連藍天的顏色都認不得了。

林星夜抽回碧空劍,左手指間彈出一粒雪光,沒入白骨女的體內。

那是雲間雪色龍的靈力,有淨化之能。

“師兄!”寧隋從空中落下,焦急地要上前檢視他的情況。

林星夜頓時不悅,若非這白骨林,他早就走遠了。

“不許過來。”

寧隋萬分緊張:“師兄,你哪裡身體不適?”

林星夜冷冷道:“我並未身體不適,你看,我才斬殺了一隻厲鬼。”

寧隋一對上林星夜,便似豬油蒙了心,【師兄那麼不舒服,還被厲鬼糾纏,都怪我無能。】

林星夜眼一冷,寧隋這個虛偽的人。

他忍不住,冷冷道:“寧師弟,你以為我有多脆弱,連厲鬼都殺不得?是否我見了蛇,也要央求你幫我拿開。”

他說話一直都那麼冷淡,現在站在寧隋面前,寧隋哪裡聽得出話中帶刺。

“師兄不喜歡蛇,我定會為你拿開它。”寧隋道,【我為你做事情,哪裡需要你央求我,替你做事,我高興還來不及。】

“師兄,我帶你去找醫修。哪怕只是一時的身體不適,也不能姑息。”寧隋還以為師兄是之前不舒服,現在又好了點。

林星夜看他格外不順眼,睨他一眼:“我又不是那等柔順脆弱的人,哪裡用你在這裡多言。”

有這功夫,你不如去照顧那位惹人憐的師弟。

雖然寧隋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了他,看得出沒有耽擱,但,林星夜還是萬分不爽。

寧隋看師兄睨他那一眼都那麼冰冷而風情,不知道世界上怎麼有那麼優秀的師兄。

林星夜冷哼一聲,轉身便走,寧隋跟上去。

他們走到一個水潭邊上,林星夜身上雪光一閃,瞬間化作雪龍,盤在水潭裡。

寧隋驚了,師兄龍形很美沒錯,但他這樣,他怎麼帶他去找醫修?

寧隋彎下身,用手指探了探水溫,以靈力加熱冰冷的潭水。

“師兄,你哪裡不舒服?”

他完全沒想到是因為白空的事情,因為比試時,白空言語輕浮,寧隋便著急地向師兄望了好多眼,還特意誇了師兄,未免他多心。

當時師兄毫無反應,寧隋還以為自己太過多心。

林星夜盤踞在潭裡,溫熱的水溫接觸到鱗片時,他在水底下冷冷道:“寧師弟,龍族盤身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按照順時針盤身,說明心情喜悅。”

“師兄……”

寧隋聞言,想看清師兄現在是怎麼盤的。

林星夜舒展了下龍身,他現在是逆時針!

寧隋也瞧見了,一時心裡萬分難受:“師兄,你現在不是順時針,你不高興嗎。”

林星夜往水底沉了沉:“勿要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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