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 朱子敘接到了一份請柬, 來自金家的大少爺,依然是他親筆所書, 只是字跡比從前娟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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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請柬實是露生的代筆。現在的金大少字如狗爬, 握個毛筆好像張飛繡花,露生皺著眉頭,手把手教他半日, 只換來他無數個偷吻。

露生又氣又笑, 擲下筆道:“怪道你字寫成這副德行,一點不肯用心,只是動手動腳!”

求嶽不以為然:“我以前老師要是有你這麼好看,我保證變成書法家。”

書法家是來不及了, 露生只好照著金少爺的筆跡, 細細臨了一封帖子。把金求嶽在一旁看得吃醋:“這是你大少爺的字型啊?”

露生看他一眼:“要不是為你, 我也不肯寫呢!”

贗品畢竟是贗品,兩個人的才學加起來乘以二也趕不上當年的金少爺本尊。他們懂得藏拙, 不寫什麼風雅內容, 只簡單明瞭地請朱子敘來句容金家老宅一聚。

朱子敘拿著請柬琢磨了半日,總覺得哪裡奇怪, 他也聽說金世安病了之後神志不清, 這字是他的字, 可沒了從前的文采。

金少爺在帖子裡說,開春做個堂會,園子裡開的好花, 又做的春餅,請朱先生一起賞花吃酒。

若是幾個月前的金家,他是萬萬不肯趟這個渾水,只是去年夏天金家東山復起,雖然礦沒了,商行也沒了,但石瑛明目張膽地給金少爺撐腰,中國銀行也開綠燈,最重要是靡百客這牌子一炮而紅。

朱子敘心裡又打起小算盤。

他這頭帶人來了句容,周裕在鎮上接他。朱老爺心下有些不高興,金少爺排場忒大,請他吃飯,連客也不迎。

來都來了,朱子敘只將一頭怒氣按下不表,跟著周裕彎彎繞繞進了金家花園,尚未進門,便聞得裡面絲竹之聲。

這是金老爺過去為夫人修葺的花園,金夫人也愛聽戲,臨水建了精緻小巧的一座戲臺子。夫婦雙雙亡故,金老太爺白髮人送黑髮人,觸景更覺傷心,便把花園封了。

求嶽和露生特特著人打掃了園子,把南京那幾位老師傅也請來,他們倆故弄玄虛,刻意不等朱子敘到場,先就唱起來。

園子裡只金求嶽一人坐著,專注地看臺上生旦相見,做出許多悲歡情態。請來的師傅都是行內有名有姓,琴好,笛子亦好,兩人含情對望,口中輕軟軟唱著:雲掩柴門,鍾兒磬兒枕上聽,柏子坐中焚,梅花帳絕塵。

朱子敘心中暗笑,金少爺病是病了,這文人騷客的脾性倒還留著。臺上的人不用問,自然是他寵了許多年的名伶白露生。

名伶到底是名伶,都說他抽大煙,許久不唱,現下聽來,這一把好嗓子依然穿雲破月,又聽說他前陣子拜在梅蘭芳門下,越發媚態,這一把嫋娜玲瓏的身段,真正是個尤物——難怪金世安瞧不上他女兒,這麼多年一個姨太太也不納,都教這公狐狸迷了心了。

城裡怎麼說來著?狐狸報恩!

他現下已經沒了聯姻的心思,倒也不為這個生氣,只在金求嶽身旁站定,求嶽這才忙忙站起身來:“朱叔叔,好久不見。”

朱子敘似笑非笑道:“世侄好雅興,我來的不是時候。”

“這是哪裡話,我請朱叔叔喝一杯,怎麼周裕不知道叫我一聲?”

話說得好不要臉,請客的是他,大模大樣坐在這裡等客上門的也是他,輕輕巧巧一句話,都推在管家身上了。

朱子敘想,誰說他傻了?他這精明半分也沒丟。

他心裡想著,臉上卻不肯露出來,點頭一笑,和金求嶽分了賓主坐下——求嶽一定推他在首席:“兩個人吃飯也不能不講規矩,叔叔坐上面。”

這個倒不是露生教他的,是金海龍平時肯拿大,什麼飯局都要坐主席臺,不坐就生氣。金求嶽從小見慣了他老爹橫行霸道,對這個事情格外敏感。

朱子敘的臉色微微好看了一些。

傭人們接二連三擺下酒菜,求嶽又請朱子敘點戲,朱子敘笑著擺手:“就這段很好,白小爺梨園翹楚,還輪得著我們說三道四?不點不點,他愛唱什麼就是什麼。”

求嶽也不勉強,兩人推杯過盞,先喝了幾盅,且說閒話。朱子敘看園子裡一片好梅花,白的冰清素綻,紅的花吐硃砂,仰頭笑道:“這些梅還是令尊在時種的,那時候我也來過一次。”

求嶽端著杯子道:“梅花是好,可惜紡不出紗來,中看不中用啊。”

朱老爺心中一動,兩人交換了一波勾勾搭搭的眼神,便聽求嶽道:“朱叔叔,明人不說暗話,我請你來,是有事想求你。”

朱子敘早等著他這一句,他不慌不忙地放下酒盅:“是想要棉花,還是要繭?”

這個老刁貨,先問原料中的原料,若金求嶽答了他這一句,他還要再訛他一筆加工的費用。他來這一趟就是為了敲竹槓。

求嶽笑笑:“都缺,但我不是跟您談這個事——朱叔叔,安龍是合營企業,賬目在市政廳,都是明的,去年賺了十五萬,這個您應該知道。我想問問您,我現在想組建一個新公司,專做靡百客,您有沒有興趣入股?”

朱子敘有些意外,金少爺真正大膽,張嘴就來騙錢。

“世侄啊,咱們熟人不說面子話。你這十五萬是年初賺來的,去年秋天,你可沒少賠錢吧?”他搖搖頭:“你的毛巾為什麼賣得好,大家心裡都有數,這個賠錢的生意我摻和不起。”

“別急,朱叔叔,這個入股,我保證您穩賺不賠。”

朱子敘狐疑地看他。

金求嶽喚來周裕,放下一份文書。

“不籤長,先試一年。您入股安龍,我保證明年業績不但不賠,而且必定增長,您只要答應我的條件,就能得到40%的分成。”

朱子敘好笑地看他:“你能漲多少?”

“200%。”求嶽淡然道:“我能賺六十萬。”

“……”世侄你怕不是瘋了吧,去年砸鍋賣鐵才賺十五萬,今年六十萬?別人風吹開梅花你家風吹印鈔票?朱老爺笑道:“這麼能賺,那這個股我還真是要入了,要是你賺不到呢?”

金求嶽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賺不到,我的安龍廠賠給你,另賠你一倍的股金。”他放下酒杯:“不是開玩笑,市政廳出具證明,畫押簽字。”

“……”

朱子敘嚇住了。

穩賺不賠,人家掙了他分紅,人家賠了他保本,而且還有賠款拿!

這個世上還有這種好事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這聽上去真是好生意。”朱子敘囁嚅道:“可是你如果賠了,我的賠款誰負責。”

“中國銀行。”求嶽摸摸鼻子:“馮耿光。”

朱子敘迷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確定金少爺不是喝多了在說醉話。

他是個刁鑽商人,利在眼前也要猶豫三分:“可我現在確實沒有錢。”

求嶽笑了。

“我知道您手上屯了一大批棉花,這批棉花是市價最高的時候吃進的,最近其實賣不動,因為市價跌了,對嗎?”

朱子敘有些尷尬,原來金少爺也知道他手上屯了三萬件原棉,秋天的時候價格在三十萬左右,當時他想著再等一波,繼續炒高,誰知冬天鐵錨有做空的意向,這批棉花已經跌到了二十萬不足。

朱老爺很肉痛。

求嶽看看他的表情,心道露生猜得不錯,朱子敘吝嗇成性,又缺乏市場眼光,所以一直困在紡織業裡做不大。這筆棉花若是放在馮六爺手上,早就變現了。

他撿起桌上一朵掉落的梅花,放在手裡揉:

“朱叔叔,以原料折算入股,您看怎麼樣?”

“原料入股?”

“按現在的市價行情,以棉紗折算認籌,這個好不好?”

朱子敘心中狐疑不定,怎有這樣好事?他還在猶豫,金求嶽將文書指給他看:“當然了,如果增長達到咱們約定的數目,次年的原料,以市價70%結算給我。最重要的,供貨不能中斷和短缺,這是您的責任。”

連環套,毫無疑問,這是一份粗糙的對賭,賭的就是朱子敘沒見過這種金融模式,也賭他心中的貪念。

過去鄭美容用這個辦法吞併了許多公司,金求嶽在澳洲念的也是金融管理,可是他從來沒好好學過,眼下只能照貓畫虎,把鄭美容的流程複製一遍。

靡百客的暢銷,就是他的籌碼。他有的是新鮮的營銷手段,這些在21世紀已經被玩爛了的資本運作,對於1933年的中國市場而言,還是真正的破天荒。

只要解決了原料問題,其他一切好說。

而朱子敘心中反而稍稍放心,做生意總是有來有往,金求嶽有所求,才是正常的。

他心算了一下,手頭的棉花總價二十萬不到,只怕還會再跌,但按照金求嶽給出的分成,折算入股是很划算,穩賺二十四萬。

只是當時業內合作,讓利供貨的底價是市價最低80%,金求嶽給出的70%終究讓他有些吃不消——誰知道明年什麼情況呢?

“我要考慮考慮。”

他這頭還在猶豫,露生卻唱罷一場,帶著頭面嫋嫋婷婷地走下來,先向朱子敘行了一禮:“見過朱老爺。”

朱子敘亦笑:“白小爺何必多禮。”

露生雙手奉酒:“朱老爺連戲也不肯點,這是嫌棄我們唱得不好了。”

“有誰敢嫌你白小爺?好些年沒聽,還是第一流!”

朱子敘心裡已經有些不耐煩,他這頭和金求嶽在談正事,這個戲子跑來恃寵撒嬌,好不煩人,只是看在金世安一向對他愛寵無比,朱子敘不好弄僵氣氛,索性順水推舟向露生笑道:“白小爺,你勸勸金大少爺,給我再讓兩分利,這合約不是不好,再讓兩分,我就同意。”

露生心下暗喜,卻朝求嶽橫了一眼:“你是在家病傻了不成,朱老爺的面子你也不肯給,讓我瞧瞧是什麼合約?”

說著他就把文書抓在手上。

朱子敘不料他這樣蹬鼻子上臉,一時有些傻了,只看金求嶽,求嶽攬著露生的腰笑道:“都是自己人。”

露生就勢坐在他腿上:“既說了我是自己人,那你聽我的,把這文書改改可好?”

場面尷尬,朱子敘不是沒見過妓|女撒嬌,但兔子當著客人的面這樣發嗲他還是頭一回見。大家都是斯文人,金少爺這是連斯文也不要了。更何況生意大事,白露生連姨太太也算不得,這是怎麼說話?

朱子敘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露生用小指在唇上抹下一點胭脂,笑道:“就這個吧,其他的我也看不懂,既是賞我兩份薄面,這個‘一’字看著不好,成雙成對,改個二吧!”

說著,他用胭脂把賠付的那個一字蓋住了。

朱子敘萬萬沒想到,白小爺原來是個妲己褒姒,向外不向內的角色,賠付股份提高,對他朱子敘當然是好事。

他也不計較露生胡來了,這會兒他比誰都好說話,只在旁邊溫和地微笑。

金求嶽臉黃了:“這個不能亂改,你知道加這一點是多少錢?這是一倍變兩倍!”說著又看朱子敘:“這個,朱叔叔,不能這樣改。”

露生惱火起來:“就說你沒良心,剛說聽我的,轉眼就反悔,你是當著人給我沒臉呢?”

金少爺一臉的憐香惜玉:“不是,真不能胡來,你說讓個幾百幾千現洋倒好說,這股份折現夠買幾個你了。”

露生更不高興:“我原是賤骨頭不值錢!那又何必叫我來現眼!”

說著他起身就走。

朱子敘和金求嶽都慌忙拉他,朱子敘更是在心裡笑得脫了形,他原本不把這一成二的股份看在眼裡,可看著露生和求嶽這樣拉拉扯扯,他隱約覺得,這大概就是金求嶽的底線了。

“世侄,就給白小爺一個面子,兩倍就兩倍,咱們這生意也未必就賠對不對?”

其實他心裡想的是“巴不得你賠”,賠了有兩倍股金賺,這可比投資還賺錢啊?!只是到底還有著生意人的精明——賠付是賠付,並不是立刻到手的錢,想了想,他又說:“明日把文書送來我廠裡。”

露生聞得此話,含著淚向朱子敘委屈一笑:“還不如朱老爺體貼人心,你籤不籤?不籤咱們就拉倒!”

求嶽央求地看他:“不是寶貝兒,咱們現在不鬧好嗎?這是生意大事!”

露生跺腳哭道:“上海誰答應的帶我拜梅蘭芳?最後拜個姚玉芙!南京誰答應的給我找大場子?最後找個得月臺!你什麼事情都跟我打迷糊眼!就這麼一個字,我就要成雙成對!不改我就死!”

朱子敘:“……唔。”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城中都說白小爺狐狸報恩,自己當時還詫異怎麼選個得月臺的小場子,所以說哪有重情的婊|子、重義的戲子?還不是燒錢給這些兔子買高興!

金求嶽滿頭大汗:“行吧,行吧,你別生氣,我籤還不行嗎?”

他拿起文書,央求地看朱子敘,悄聲道:“那就這樣說,我明天把文書送去——他抽大煙脾氣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真是對不住。朱叔叔,我回頭再錄一份,咱們明天籤,明天籤。”

偏偏露生耳尖,水袖劈面向求嶽臉上摔來:“耍什麼花槍?不拿我當回事就直說!”

金求嶽更加大汗淋漓:“就現在,現在籤,你別生氣!”

露生泣道:“現在籤了我也不高興,你把後頭那張撕了!”

金總:“……啊?!”

後頭那張是次年的原料合約,朱子敘猶豫半天,就是猶豫這個,此時不禁大喜過望,白小爺真是他的福星,剛給他提了賠款額,現在又給他免次年的責任。他的疑慮盡皆打消,也不想著明日再籤了——等金少爺勸得白小爺回心轉意,只怕明天就沒有這個好事了!

金求嶽頭疼,只看朱子敘:“叔叔,兩成賠付我已經很難做了,圖的就是你明年的原料,這個再不保證,我還要不要做生意?有錢進貨我還求您嗎?”

朱子敘笑道:“不是我不同意,只怕白小爺不高興呢。”

露生淚汪汪瞅著他們,心裡忐忑不定,這一場戲,騙過今日騙不過明日,他只怕朱子敘回過神來立刻要反悔。

求嶽將朱子敘拉到一旁,低聲道:“約一個,待會兒偷偷重寫一張,明年80%給我,不能再高了,叔叔,求求您。”

朱子敘含笑道:“都妥,只要你不怕白小爺不樂意。”

露生遠遠聽得這兩句話,心中大定,只朝金求嶽瞪了一眼,扭身出去了。

朱子敘笑道:“這怎麼好?白小爺走了。”

“別管他,脾氣都給我寵上天了。”金求嶽忍著不笑:“咱們先把文書簽下,您再仔細看看,對不起了朱叔叔,你說今天這弄得都是什麼事兒。”又叫周裕:“去說說露生,朱老爺在這兒少撂臉子,叫他接著唱!”

朱子敘哪裡管他這些,心裡又是好笑又是鄙夷,他和秦燁一樣,囤了許多物資,去年收的棉花到現在還沒出手,眼下卻能直接入股分紅,簡直天意眷顧。

趁著人家後院起火,朱老爺就要來發這個不要臉的財。

求嶽靜候他將文書從頭到尾細看一遍,再無異議。兩人又喝了幾盅,喚周裕拿過紙筆,各自簽字畫押。

這恐怕將是中國金融史上第一份對賭協議。

朱子敘傍晚才離開,帶著醉意。

求嶽目送他喜不自勝地離開,知道朱子敘簽下這份合約,自己的棉紗生產線就算建立起來了,並且兩年內無需支付原料定金。

空手套白狼,就是這麼回事。

糾結了半天的賠付一倍還是兩倍其實根本毫無意義,靡百客上市,怎麼可能賠錢。

露生卸去頭面,笑吟吟道:“今天這戲可是生平從未演過,虧你能幹,一絲兒破綻也沒有。”

金求嶽樂得前仰後合:“別誇我了,你才是大戲精,影后給你提鞋都夠不著。哎你說朱子敘這個老混蛋真是財迷心竅,居然這樣他也信!”

露生點頭笑道:“這是惡名的好處,就是算計他熟人對你我早有成見,知道你不肯娶妻,又知我抽著大煙,脾氣古怪——他怎能想到咱們是沆瀣一氣。”

他到底善良,說到這裡,忍不住問求嶽:“哥哥,咱們這樣,算不算騙人錢財?”

“騙個鳥!”金求嶽拉他坐下:“對賭確實有風險,但安龍的收益不算坑他——再說一句不好聽的,這些棉紗我不騙,就會落到日本人嘴裡,他的錢也不是良心錢,誰比誰乾淨?”

露生仍有些緊張。

“別擔心了,這東西在我那裡也是合法合理,朱子敘自己財迷心竅能怪誰,只要他不搞么蛾子,年年分紅少不了他。”求嶽拿過酒杯,咧嘴笑道:“大騙子我和小騙子你,快來碰個杯!”

露生這才放下心來,掩口而笑。暮色裡,他濃妝的臉有種奇異的冶豔。

兩人喝了幾盅,心中忽然都熱起來。四下安靜,只有夕陽樹影,求嶽一言不發地摟住他,一股胭脂水粉綿軟的香,聽他欲拒還迎地哼了一句:“叫人看見。”

求嶽低聲笑道:“只有花看見。”

露生推不開他,拿袖子擋著臉,伏在石桌上。從水袖的白練間,看見梅花落下來,紅的、白的,落滿頭了。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呀。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求嶽提出的一年六十萬盈利,是基於1949年書報簡訊社就解放南京編撰的《南京概況》一書,當時歷經了大屠殺和解放戰爭的南京市,仍有電影院8家、戲園24家、“僅下關旅館百餘間”,大旅館十一間。電影院8家。

這是戰爭之後的南京,可以想見,33年的娛樂場所應當比49年更發達、更繁華。

這些設施帶來的毛巾市場究竟有多大呢?

以當時最大的安樂飯店為例,12間面闊的規模、三層樓,也就是至少70間客房,這是豪華型酒店。普通大旅館當在百餘間客房左右。每個客房至少有4-6條毛巾的配備規模(面巾、浴巾)。

至於戲園,以當時上海最大的天蟾舞臺為例,天蟾舞臺客座3917個,撇去廢除的四樓客座,仍有至少3000個左右的客座。

以上的統計,還不包括舞女和娼|妓的場所,以及飯店和澡堂。

這僅僅是南京一地的市場容量。即便不計算北方城市的市場,僅長三角商區,一年六十萬,真的不是難事。

朱老爺更應該擔心自己能不能供應得上這個市場的原料需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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