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璟昀說到此處便笑了:“想來姜念念應該很願意做這件事。”

“為什麼?”枝枝很奇怪, “那是她的家人啊……”

“因為姜念念是個瘋子。”周時唯也很無奈, 向她解釋, “姜念念小時候心智不全,家裡人都欺負她, 後來長到十五六歲, 忽然開竅, 從此以後姜家那群堂兄弟,都是她的玩具。”

姜念念是貴族圈子裡的一個傳奇。

比如兄長欺負她, 她直接潑了對方一盆洗腳水,據她自己解釋,這是因為體力差距, 打不過的緣故,否則她想把對方按在盆子裡喝兩口的。

後來遇見了打得過的姐姐挑釁,她竟真的把人按在池塘裡喝池水,還糊了一身泥。

最讓周時唯覺得快樂的,就是她曾經當著所有人的面,踩碎了張玉兒的髮簪,讓她披頭散髮見了幾個想勾搭的貴公子。

他們這樣的人家, 都講究一個名聲, 恨死了對方也要顯得雲淡風輕,和諧無比, 誰見過姜念念這樣的。

但不得不說……真的很痛快。

枝枝聽的目瞪口呆,那個看上去大大咧咧卻十分柔弱的姜念念,居然……居然有如此豐功偉績, 她徹底吃驚了。

沈璟昀輕咳一聲,什麼話都沒說。

雖然滿京城的貴族婦人們都教自己的女兒不要跟姜念念學,說她是個瘋子。

他們男人間談論,大多都不願意娶這個爆炭,可不得不說……私心裡,都是羨慕姜念念可以豁出一切撕下臉皮的痛快,甚至於有些微嫉妒,嫉妒她可以全不在乎。

沈璟昀看向枝枝,憂心忡忡地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萬一枝枝也跟著姜念念成了瘋子,那該怎麼辦,可他不能再禁錮枝枝了。他的小姑娘,應該穿著豔麗的衣裳,站在人群中綻放出自己的光彩,應該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

不應該為了別人掩蓋自己的真性情。

周時唯思索一下,道:“我覺得可以全盤托出告訴姜念念,有她配合,咱們事半功倍。”

沈璟昀點了點頭:“你覺得好,那便這麼做吧。”

周時唯便按照幾人的商議,轉身離開了東宮,去找了姜念念。

這頭杜文郢三人大眼瞪小眼,沈璟昀嫌棄他:“你還有別的事嗎?”

“表哥,前幾天我聽王妃和父王說,外祖父一家要上京,等春暖花開就出發,他們待在閩浙之地多年,突然要回來,我總覺得怪怪的。”

沈璟昀和杜文郢的外祖父,明安侯謝允堂在長女謝皇后去世之後,便舉家搬遷閩南,千里迢迢連書信都罕見,怎麼突然要回來?

沈璟昀神色逐漸凝重,眉頭糾結成一團,低聲道:“不用在意,等人歸來,一切都清楚。”

謝氏一族把四個女兒分別嫁給皇帝和江寧王,野心昭然若揭,可皇后去世,他們便離開了京城,大約是覺得沒了謝皇后,謝氏謀算成空。

如今……沈璟昀眼神陰翳。

不管他們作何謀算,多年不管不問,想從自己手中得到好處,想都別想。

杜文郢道:“我也只是提醒一下,只要表哥心中有數就好。”

又商議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杜文郢告辭離開,枝枝從椅子上站起身,秀麗的眉眼全是糾結,“殿下除了杜文郢和周時唯,就沒有旁人可用來商議事情嗎?”

“自然不是。”沈璟昀啞然失笑,“東宮自有詹事府,朝政之事都由他們輔佐,只是涉及機密,實在無法信任,只時唯和文郢二人,可堪大用。”

枝枝這才點頭。

她沒見過詹事府的官員,還以為太子殿下沒有輔佐之臣,已經奇怪了好幾日。

沈璟昀把人拉進懷裡,笑問:“枝枝如今越發聰慧,假以時日,說不定也能做我的左膀右臂。”

眉眼彎出月牙般的弧度,“我不想做什麼左膀右臂,只願意一直陪著殿下,能幫上忙就是最好的,如果幫不上也無所謂。”

她笑容明媚,心境開朗,沈璟昀看著也高興。

元宵節那日,自個兒坐在地上哭了一宿,第二天眼睛又紅又腫,簡直沒法子見人,是被他裹在披風裡避著人給抱出來的。

可好像已經徹底想開了。

這些日子看起來,她是真的聰明,經史子集,政事國事,都能說上一二,更因著女兒家的心思細膩,往往能看出他們看不到的地方。

這樣的枝枝,才漸漸有了當初謀定而後動的風采。

沈璟昀笑道:“能得枝枝,是我之幸。”

枝枝蹭了蹭他的胸膛,心裡面溫暖如春。能得到殿下,才是她的幸運,若換了別的男人,誰會對她這麼好,告訴她什麼樣才是對的。

只有殿下,從一開始就為她著想。

這麼長時間,依舊不改初心。

第二天早朝之時,御史臺言官當著群臣的面,參姜皇后任人唯親,重用自家親眷,置黎民於水火,導致京都大亂。

並且要求皇帝降下責罰。

皇帝的臉色,稱得上鐵青,當著群臣斥責御史臺:“賑災茲事體大,皇后料想不到也是有的,人是朕任命的,難道你們也要責罰朕嗎?”

“既然知道賑災茲事體大,為何還派遣一位毫無經驗的年輕官員前去?”御史臺寸步不讓,“人是皇后的親侄子,到底為何不言而喻!”

“卿便拿莫須有的罪名,來汙衊皇后嗎?”

“若與皇后無關,是陛下定的人選,還請陛下降下罪己詔,向天下黎民請罪!”御史臺整肅面容,冷聲道,“百姓陷於水火,此乃朝廷之過,朝中人才濟濟,偏派一個毛頭小子前去賑災,此乃皇家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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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以為,御史臺言之有理。”沈璟昀拱手,不鹹不淡地添油加醋:“百姓乃國之根本,如今朝廷若不拿百姓的怨恨當回事,只怕失了民心,我朝江山危矣,還請父皇早做決斷。”

皇帝怒拍了一下桌子:“放肆!”

御史臺諫官梗著脖子與他對視。

姜皇后垂簾聽政已久,今日就坐在簾子後頭。

她也知道,賑災之事不能善了,總得給糊弄過去,否則早晚都得一根刺。

她心中也生氣,本來只是想讓侄兒掛個名字,事情自然有熟手幫他做,屆時一切萬無一失,他白白得了好名聲。

孰料他太有本事了,居然彈壓住了姜皇后派去輔佐的官員,一力擔下此事。

姜皇后本來是欣慰的,以為他可以做好。

可沒料到他又經驗不足,還不肯聽老臣的,這才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姜皇后站起身,隔著厚厚的簾子,曼聲道:“御史臺可否聽本宮幾句問話?”

“皇后娘娘乃是皇后,雖犯了過錯,仍是皇后,自然能問。”御史臺依然寸步不讓,“只是不知,皇后娘娘有什麼可辯解的。”

“本宮的侄兒可曾貪賄賑災銀錢,可曾不盡心盡力,可曾欺壓黎民?”姜皇后的聲音如利器一般。

“不曾。”

“若說能力不足,做錯了事,自然該罰,可御史臺憑什麼要陛下下罪己詔,可不是陛下親自選拔的我侄兒為官,他也是正兒八經考科舉上來的?”

“依照諸位大人所言,科舉舉子,竟不能重用了?”

御史臺一時之間竟無話可說。

“皇后娘娘這話好沒道理!”沈璟昀帶笑的聲音響起來。

“姜大人是靠著科舉入仕,這沒有錯。”

“可同科進士,狀元榜眼探花三位郎君都在翰林院裡頭修書,別的要麼就是七八品的小官,要麼就在六部學習,怎麼就姜大人一個三甲同進士,這般有能力,居然可以獨當一面去辦賑災大事了?”

御史臺跟著逼問:“正是此理,若非皇后娘娘任人唯親,姜大人論資歷,論能力,何德何能接此重任,還望陛下和娘娘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若此事不休,受災的百姓不會罷休,我朝廷危矣!”

皇帝怒喝:“閉嘴,退朝!”

竟甩袖離去。

身後的官員繼續高聲喝到:“還望陛下處置皇后,給天下一個交代!”

姜皇后惡狠狠瞪了人一眼,怒火中燒,也跟著離開。

沈璟昀撣了撣衣袖,唇角含笑,“恭送父皇。”

就盼著皇后跑呢,如果不跑,直接抗下了此事,那樂趣就少多了。

姜皇后剛回到後宮,怒氣還沒發出去,就又聽聞一樁事,她家大嫂子進宮哭訴,二哥哥家的女兒念念,又欺負大哥家的堂兄弟們。

偏偏二哥哥和二嫂子還護著,誰敢動他們女兒,他們就跳湖自盡去。

姜皇后揉了揉額頭,怒道:“姜家因你兒子,如今已經被人口誅筆伐,你們不知道消停,又去招惹念念,圖個什麼?”

姜大夫人捂臉泣道:“我們何曾招惹她,還不是因著之前娘娘要把她嫁給副指揮使,她嫌棄人家風流,就總找事。”

“如此說來,還是本宮的錯?”

“自然不怨娘娘。”姜大夫人哪裡敢怪她,只哭哭啼啼道,“元宵那日,她打傷了你侄女兒,溜出門,昨兒晚上才回來,本想著好了好了。”

“結果……結果今天就把一盆子洗腳水,全潑你侄兒臉上了。”

“娘娘,你可得給我們大房做主啊,他們二房已經沒臉沒皮,姜念念更是瘋子,我們被欺負的沒地方哭,娘娘若不管我們,我們就只能去死了。”

姜皇后劈手砸了桌子上的花瓶:“閉嘴!”

“念念一個小姑娘,小時候呆呆傻傻的,你們把人家欺負成如今這樣,本宮有什麼法子!”

“罷了,你回去告訴姜念念,不讓她嫁人,讓她務必消停,別給姜家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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