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渾身溼漉漉的, 靠在牆角裡, 戒備地看著眼前圍成一團的侍衛, 手中握著鋒利的匕首抵在枝枝頸中。

沈璟昀匆匆趕來,眼裡就只剩枝枝驚恐的眼神, 蒼白的面容。

宮中水系連線, 四通八達, 寧王自幼胡鬧,怕是早就搞的一清二楚, 從水中潛入東宮也是可能的。

是他疏忽了。

眾人自覺地分開一條道路,沈璟昀站在中央,“皇叔, 孤已經答應父皇放了你,但如果你今日傷了她,孤要你性命。”

“放了我?”寧王狂笑,“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皇叔,你可要想清楚了。”沈璟昀很冷靜地看著寧王,“孤容不得你羞辱, 孤的姬妾若為你所殺, 而你不死,孤日後有什麼顏面立於天地間。”

他並不敢表示自己有多麼在意枝枝。

否則才是真的害了她, 好在太子殿下對自己的女人一直都很好,就連那位木良娣,如今也還活著呢, 他為了別的姬妾發怒,倒也不顯得特殊。

寧王笑容病態,“誰說我要殺她了,這樣的美人,死了多可惜,我要她跟我走,不然……我們就同歸於盡,反正一起死了,說不定我也能飛昇成仙。”

神女,神女的話歷歷在目。

要麼帶她走,讓她跟在自己身邊,早晚能得到機緣,要麼就跟同歸於盡,說不定……就直接昇仙了呢。

寧王已經決意孤注一擲了。

沈璟昀的手藏在寬大衣袍下,狠狠捏成拳頭,上面青筋爆出來,狠戾之意也全藏在衣服下,面上仍是雲淡風輕的,“皇叔的腦子,越發不頂用了。”

“孤的姬妾跟你走,你又是個荒淫無度的名聲,孤難道不要臉嗎?”

“你若不答應,我就把你小美人殺了,再自殺!”

“皇叔……值得嗎?”沈璟昀勾唇一笑,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的人,“你就不想報仇,不想知道,是誰害你在太廟做出這些事情,又是誰,逼死了高太妃!”

“是誰,是哪個賤人害我!”寧王果不其然被帶偏了心神,手下微微一鬆,怒吼起來,“你快說!”

沈璟昀朝不知名的某處使了個眼色,繼續跟寧王扯皮:“你把人放了。”

“你告訴我我就放。”

“好,那孤告訴你。”

沈璟昀緩步走近,陷在仇恨裡的寧王,竟也沒察覺有什麼不對,只冷冷看著沈璟昀。

“是藍氏。”沈璟昀看著寧王陡變的神情,心知自己賭對了,“藍氏害的你,你就不想報仇嗎?”

“藍氏……藍香兒……這個賤人,她為什麼害我,為什麼!”

“這個問題,皇叔不如去問問……”他語氣一停,寧王下意識抬起頭看他,露出自己的頸項來。

千鈞一髮,遠處飛來一支羽箭,穿透層層空氣,破空聲嘶啞難聽,在寧王驚懼的眼神裡,正中咽喉。

沈璟昀一把掰住寧王的手腕,打掉他手中的匕首,將枝枝扯到自己身後。

寧王吐了一口血,張了張嘴,可那箭矢正插在脖子裡,如何說得出話,下一刻,便大睜著眼睛倒了下去。

人體砸到地上時的悶響格外難聽,寧王掙扎著吐了兩口血,抽搐不停的小腿忽然一停,再也不動了。

最後清醒的一個瞬間,他聽見沈璟昀的低笑聲:“皇叔,神女之事,自然是假的。”

禁軍上前探他脈息:“殿下,寧王薨了。”

沈璟昀擋住枝枝的視線,冷聲道:“寧王屢教不改,行刺太子,被當場射殺,你去找陛下覆命,讓皇叔祖們過來,收拾這人的屍骨。”

他轉過身,拉著枝枝離開。

枝枝回頭看了眼,地上的屍體一動不動,溼漉漉的衣衫鋪了滿地,狼狽又難看,那個如同噩夢一般的寧王,就這麼死了……死的,如此荒唐兒戲?

沈璟昀腳步微頓,手掌蓋在她眼皮上,低聲道:“人死燈滅,不必擔心。”

枝枝點了點頭,蒼白的臉上,終於慢慢有了血色。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寧王……寧王突然闖進來,跟個瘋子一樣,拿著刀子抵在她脖子上,那一刻,簡直要活活被嚇死,可還要裝作淡然,生怕刺激了寧王被他一刀殺了。

她的手心冰涼如雪,沈璟昀握著亦覺得心疼,只是這樣大的驚嚇,一時半會兒定好不了了,怪他失算,沒想到這一遭,竟讓枝枝受了大罪。

寧王這麼死,倒便宜了。

枝枝緊緊抓著沈璟昀的手指,力氣極大,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只慢吞吞跟著沈璟昀走,沈璟昀心裡嘆息,安撫的反握住她的手掌。

禁軍的動作很快,皇帝的動作更快,他趕來的時候,沈璟昀也剛和枝枝走回屋內,甚至沒來得及坐下去。

聽到內監的喊聲,沈璟昀蹙眉,將枝枝推到屋內:“你到裡面歇著去,不用出來了。”

他看了看自己有些狼狽的衣衫,也沒去換件新的,便打開門迎了出去,“兒臣恭迎父皇,父皇日理萬機,怎麼有空過來了,皇后娘娘也來了?”

隔著幾步路的距離,姜皇后冷冷一笑:“寧王呢?”

“死了。”沈璟昀不為所動,“寧王刺殺兒臣,已經被當場射殺,皇后娘娘若要寧王的屍體,便在那邊,盡可以去抬,兒臣絕不阻攔。”

“寧王好好的,為什麼要刺殺你?”皇帝冷聲問。

“這父皇要去問寧王,兒臣怎麼知道他的心思。”沈璟昀漫不經心道,“對了,還有件事要稟告父皇和皇后娘娘,東宮木良娣自請求去,兒臣已經答應送她回木家了。”

“木良娣是皇后娘娘賜的人,如今也該告知娘娘一聲。”

皇后怒極。

昨夜晚宴她剛剛得罪了木家,沈璟昀就把木良娣送回去,憑藉木良娣對她的怨恨,恐怕要攪和的木家家宅不寧,讓木家徹底跟她離心。

沈璟昀這是故意給她添堵嗎?

皇帝懶得理會這些,只冷聲道:“朕與你說,要放寧王一馬,你當場答應的好好的,轉臉就將人殺了。”

“沈璟昀,你好的很!”

“多謝父皇誇讚。”沈璟昀十分光棍,淡淡一笑道:“我是答應了父皇,可寧王要我性命,我難不成坐以待斃?”

“寧王是朕的親弟弟,他的母親還曾救過朕的性命,他更是你的親叔叔,你卻為了個女人,把他射殺在這裡,沈璟昀,你……你簡直沒有人性!”皇帝卡冷聲道,“你把那顧氏交出來,殺了她,也算是祭奠寧王在天之靈。”

沈璟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裡的諷刺之意萬分清晰。

“你笑什麼?”

“兒臣笑,父皇異想天開。”沈璟昀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別的不提,寧王在天之靈?真真笑話,憑他做的哪些壞事,下十八層地獄都嫌髒,他又何來在天之靈?”

“而且……父皇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父皇憑什麼覺得兒臣會聽你的話?難道我叫你一聲父皇,你就真當咱們父慈子孝了嗎?”沈璟昀嗤笑一聲,“你是忘記自己當年差點死在我手裡,還是忘了我當年差點死在你手裡?”

皇帝被他威勢所迫,竟也生生後退一步,回神便覺得惱羞成怒,憤怒道:“沈璟昀,朕乃爾父,忤逆不孝的子孫,你……你就不怕列祖列宗劈死你!”

“父皇執意要放了穢亂太廟的寧王,您都不擔心被一個雷劈死,我怕什麼?”

“父皇請回吧,寧王的屍首我給你留著,你若是想要就拿走,厚葬也罷薄葬也成,面子上的事情隨你折騰,但如果你們誰敢打東宮的主意,可看清楚了,寧王死不瞑目呢!”

笑話,這兩個人還想要他交出枝枝,拿自己當什麼人物了。他們兩個加起來,在自己跟前也沒一個枝枝來得重要。

“還有,淑妃娘娘和子悅已經出了宮,往行宮去了,父皇也不必想著拿捏他們。”

“妃嬪擅自離宮,是大罪!”姜皇后比皇帝段位高多了,知道對付人,還是要從把柄上入手,“本宮身為六宮之主,卻不知道淑妃出宮的事情,淑妃……莫非是與人跑了,這等大罪,恐怕謝氏一族都擔不起。”

“淑妃娘娘自然有聖旨。”

“偽造聖旨,沈璟昀,你好大的膽子!”姜皇后怒道,“你不過一小小儲君,還未登基,就敢偽造聖旨,膽大包天,不外如是!”

“玉璽是真玉璽,也是父皇親手蓋的,怎麼算是偽造?”沈璟昀冷笑一聲,“父皇該不會忘了,昨夜你說要我代你祭天,送來了許多東西供我差遣。”

其中便有幾張空聖旨,是讓他用來調遣百官,不至於耽誤了祭天之事。

卻沒想到,被他給了淑妃。

皇帝的臉色像打翻了顏料瓶,五顏六色極為好看。

“好,你很好,。”皇帝眼神裡的厭惡藏都藏不住,“既然你這麼有本事,祭天的事情就自己看著辦吧,若無聖旨,沒有人聽你的,你便等著自己在百官面前謝罪。”

“顧氏呢。”姜皇后不肯放棄,“這等禍國殃民的女子,本宮身為皇后,絕對不許她留在宮裡。”

“皇后娘娘聽不懂我的話嗎?”

“我說了你休想帶走她,每個字都很清楚 ,若皇后娘娘聽不清,不如早些退了去頤養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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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璟昀看著帝后二人醜惡的嘴臉,厭惡到了極點,連打機鋒的心思都沒有了,便毫不客氣的送客:“兒臣恭送父皇,皇后娘娘,二位慢走。”

“哼。”皇帝甩袖離去,姜皇后淺淺一笑,“太子,來日方長呢,你們幾人將寧王抬去宗人府,讓宗人府操持喪事。”

“對了,太子,寧王側妃腹中已經有了寧王骨肉,等孩子生下來,若是個兒子的,本宮預備讓他不降等襲爵,日後太子可千萬要對這自小喪父的堂弟好些。”

“皇后娘娘儘管去。”沈璟昀負手而立,“一個小小嬰兒,還不至於被看在眼裡。”

姜皇后想的好,寧王的兒子襲爵做寧王,日後知道了父親的血海深仇,定然是要報仇的,1把這孩子留著就足夠給自己添堵了。可她卻不知道,藍香兒恨透了寧王,怎麼會讓自己的孩子給寧王報仇,她不怕這孩子教的同樣仇視寧王,已經是件好事了。

姜皇后最厭惡他這幅波瀾不驚的模樣,冷冷一笑,甩袖離開。

沈璟昀轉身回了屋裡,枝枝坐在室內的小凳子上,可憐巴巴的抬起頭:“殿下……您回來了?”

她恐懼的眼神映入眼簾,沈璟昀一下子便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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