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璟昀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她, 加重了聲音, 一字一頓道:“皇, 後,娘, 娘。”

俗話說,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姜皇后一個女子, 卻將這說法貫徹的極好,她鬆開緊握的拳頭,淺淺一笑, 竟也能做出和氣的模樣:“太子說的是,顧承徽的確是無辜的,是本宮想當然了。”

她站起身,舉步走下臺階,到枝枝跟前,竟想要彎腰道歉。

東宮的一個五品姬妾,如何受得住一國皇后的禮, 今兒要真讓姜皇后把腰彎下去了, 她有理也變沒理了。姜皇后到了這個地步,還想擺她一招, 簡直太陰毒了。

枝枝立馬後退一步,屈膝跪在地上,低眉道:“皇后娘娘, 妾身身份低微,為人鄙陋,卻不想被人誤解,今日娘娘能替妾身澄清流言,已是大善,妾身感激不盡。”

姜皇后臉色微僵。

“是本宮不對,使你受了委屈,今日若你不受這禮,便是不肯原諒本宮了?”

騎虎難下。

不管受與不受,都是錯。

“皇后娘娘,妾身二嫁,難免使人懷疑,今日娘娘這般行為,使得妾身從此分明,妾身從不怪皇后娘娘,談何原諒?”枝枝慢慢組織語言,說話的速度也慢了些,“若娘娘執意如此,倒折煞妾身,妾身只能……只能一死為報了。”

“還望娘娘恕罪,妾身不怨恨皇后娘娘,自然不能平白無故受您的禮。”

姜皇后看著她,眼神波瀾不驚,剛才看這顧氏驚慌失措的,還當她是個膽小如鼠的傢伙,如今看來……事情卻不是如此。

伶牙俐齒,頗有沈璟昀之風。

姜皇后一時之間厭極了她,卻為了將這女人架在火上烤,只能繼續逼迫,“顧承徽說不怨恨本宮,本宮卻不敢信,便受了本宮的禮,自此皆大歡喜,咱們一筆勾銷,親親熱熱過日子。”

“皇后娘娘,俗話說無功不受祿,妾身著實不能。”枝枝仰頭看著她,心中有了主意,便笑容明媚道,“而且……今日若說受了委屈,當是那兩位林姑娘,在殿中被人品頭論足,可憐的緊。”

“妾身更是好奇,她們有否怨恨皇后娘娘帶她們過來,娘娘不妨先給兩位姑娘道歉,否則妾身萬萬不敢逾越。”

她絲毫不心虛拿那兩個姑娘當刀子使。

這兩個人,充當了和木良娣一樣的身份,卻比木良娣更加心甘情願,進東宮做探子,膈應沈璟昀,算什麼好人。真要她們進去東宮,那就是災難。

畢竟像木良娣這樣為了愛情拋棄任務,不惜被遺棄的女人,也找不出來幾個。

這兩個人敢算計沈璟昀,她拿她們擋箭,心安理得,理所當然。

那兩個林姑娘聽見炮火又燒到自己身上,都開始發抖。

今夜發生的事情,已經超過了她們的想象。

兩個江南人家出來的大家閨秀,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想著攀附權貴,進了東宮得到榮華富貴,卻不料皇家的水幾丈深,稍不留神就能把自己給淹死。

她們早就後悔了,可命運卻不放過她們。

姜皇后臉色難看的過分,陰晴不定,好似馬上就要打雷。

讓她給兩個小門小戶出來的棋子道歉,還沒有任何好處,倒不如直接自盡來的痛快。

可她逼枝枝的時候,也把自己逼到了一定的境界,如今要麼打自己的臉,不給道歉了,要麼就按照枝枝說的,向那兩個更慘的女人道歉。

皇帝真的愛著姜皇后,哪怕她一點都不尊重自己,也不捨得看她為難,悶咳了兩聲,不耐煩道:“又在胡鬧什麼,皇后,你這個人就是太較真了,堂堂皇后,母儀天下,道什麼歉!”

“陛下……”姜皇后淚盈於睫,“臣妾……”

“還不快回來。”

“是。”

一整晚了,姜皇后頭一次聽皇帝話,竟是這種情形。

真是諷刺。

枝枝都有點可憐這個皇帝了,多慘啊,當皇帝當到這個份上,也是古往今來獨一份了。

沈璟昀沒攔著姜皇后回去,淡聲道:“父皇說的是,皇后娘娘就是太較真了,其實何必呢,您是一國皇后,尊貴無比,旁人哪裡擔得起您道歉。”

不鹹不淡的一句話,雖是諷刺,倒還溫和。

姜皇后沒回他。

如今是看出來了,比臉皮比機靈勁兒,自己都不如沈璟昀,年輕人腦子轉的空氣,又佔了正理,自己輸上一籌也沒什麼,好歹大家都忘了她欺負顧枝的初衷。

雖然輸的一塌糊塗,但好歹還是有個好消息的。

姜皇后扶著額頭,矯揉造作道:“陛下,妾身許是累了,有些頭疼,便先告退了。”

“皇后注意身子,叫太醫看看。”皇帝關切道,“孟州,陪著你母后回宮休息。”

沈孟州還迷迷糊糊地,聽見父皇點自己的名字,便站起身,聽話的扶著姜皇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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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著這對母子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嘆口氣。

孟州的性情像自己,閒雲野鶴,不適合做君主,璟昀是天生的帝王料,可他跟皇后針鋒相對,自己百年之後,皇后可怎麼辦?

皇帝也有些奇怪,這個兒子的性格到底隨了誰,謝氏那個弱不禁風的性格,糊塗柔弱,怎麼生了個精明強幹的兒子。

百年之後自己死了,他做了皇帝,名正言順接掌權利,皇后定然不是他的對手。

皇帝望著志得意滿的沈璟昀,眼神微微暗了暗,為何……為何有這般才華的不是孟州,這樣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放手了,哪像現在,還要坐著這個皇帝的位置,壓制太子。

“太子……”皇帝出聲喊。

沈璟昀已經坐在了自己座位上,不理會周圍戰戰兢兢的宗室,低頭跟枝枝說話,陡然聽見皇帝的聲音,抬起頭時下意識露出標準的微笑怕:“父皇有何吩咐?”

皇帝猶豫了一下。

終究嘆了口氣,道:“按理年後朕要祭天,只是覺得近日身子不適,怕支撐不住,你替朕過去吧。”

“是。”沈璟昀不鹹不淡的答了聲。

皇帝有些鬱悶。

代天子祭天,這可是大事,天大的恩典,他便只有這些反應,未免太冷淡了。

枝枝低聲問:“陛下臉色好難看啊?”

“別管他。”沈璟昀嗤笑一聲,“小恩小惠的就想收買人,哪有這麼容易。”

當他跟姜氏母子一樣好騙呢。祭天說出去好聽,其實什麼用處都沒有,還不如給他一支軍隊,讓他勞心勞力還不得好名聲,那他也心甘情願。

皇帝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則怕是要活生生氣死。

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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