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自己說過的話, 自然不會不認, 可洩露太子殿下行蹤, 畢竟是件大事,她難得思考了一瞬。

枝枝眼巴巴看著她, 純淨無瑕的眼睛裡, 有渴望, 有害怕,有不安, 唯獨沒有算計。

心裡一酸,想起她入宮的緣由,朱雀便道:“殿下行蹤, 我不能都告訴你,只能說……每晚酉時,殿下晚膳之後,會在隔壁常春園練劍。”

這是太子殿下一天內最放鬆的時刻,其餘時候,要麼在安寢,要麼就忙於公務, 便是見到了他, 也不過徒生厭惡。

枝枝若有所思,酉時天色已黑, 練的什麼劍,倒不怕傷了人。亦或者……他本就存心傷人,就跟那做夢殺人的曹孟德似的, 只是尋個並非故意的藉口。

枝枝心裡悚然一驚,便覺得出了半身冷汗。

那個人可比她想的要心機深沉多了,當日能騙過去,倒託了他還未曾嘗過男歡女愛的滋味,否則自己墳頭的草也該一丈高了。

枝枝略想了想,便笑起來,“我知道了,只是酉時太晚,還是算了,我怕被傷著了。”

“這樣……”朱雀遲疑半晌,最終只得搖頭道,“我原是侍奉殿下膳食的,對殿下行蹤並不十分清楚,唯有女侍中大人知道,可她也未必會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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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罷了。”枝枝也不在意,直起身子揮了揮手,“如今這樣,也挺好的。”

再想別的法子就是了。

人是活的,太子殿下是死的……也是活的。

枝枝沉默了。

她倒是不著急承寵,而且要避著太子殿下寵幸,哪怕他想,也要給推出去。如今尚且是完璧之身,被他察覺了那就完蛋了,現在要做的,該是讓他喜歡上自己,無論自己做了什麼,都不捨得欺負自己。

枝枝惆悵不已,早知道在寧王府就給他睡了算了,受點苦就受點苦,總共要不了人命,何至於這般發愁,日日提心吊膽被他發現。

可現在呢,若是不折騰折騰,讓他注意到自己,使勁千般手段讓他愛上自己,那某日太子殿下心血來潮,寵幸了她,發現她還是處子之身……

呵呵,枝枝打了個冷顫。

枝枝走過去,開啟窗戶,輕輕嘆息一聲,哀怨寂寥的聲音,如同見了人。

朱雀走過去,站在她身旁,安慰道:“昭訓且放寬心,來日方長。”

“嗯。”枝枝應了一聲,聲音卻很苦惱。

怎麼讓一個男人愛上自己呢?

她沒這樣的經驗,若藍姐姐在這裡就好了,她肯定會有很多法子。

多思無益,枝枝轉頭看向朱雀,問道:“這東宮後殿,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總不能天天悶在屋裡,那人都得給悶傻了。”

朱雀笑了笑,難得調皮:“這我就不說了,反正後殿裡你自己逛一逛,找到了就去玩。”

宮中規矩森嚴,到了這東宮後殿,倒沒什麼不能去的,隨便走走,只要不撞上木良娣,應當沒問題。

枝枝點了點頭,卻一動不動,只是忽然合上了窗子。

朱雀一愣,呆呆看著她,“昭訓,那不是太子殿下嗎?”

方才殿下從不遠處穿行而過,怎麼昭訓直接把窗戶給關上了是生怕被人看到嗎?可她剛才不還說,要爭寵?

對上朱雀驚愕惘然的表情,枝枝小步挪到床邊,捂著臉坐下,“我……我就是緊張。”

她也不曉得怎麼了,餘光瞥見不遠處的身影,待一看清楚,下意識就將窗戶給關上了,連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枝枝捂著臉,小心翼翼地張開手指朝外看,“人走了嗎?”

朱雀哭笑不得,“早該走了,玉春殿就這麼長一點,還要多久?”

東宮的宮殿總歸是有些不一樣的,因格局有限,是以各個殿宇都不帶自己的小院子,而是一座座小樓或房子,打開門就到了花園,開啟窗子就能看見外頭。

朱雀走過去,又將窗戶開啟,外面果然不見了人影,剛欲鬆口氣,卻從內間的小門看見萃藍雙手放在腰間,姿勢十分標準,腳下的步伐卻急匆匆的,直往這邊來。

朱雀轉頭問:“怎麼了?”

“昭訓,朱雀大人,殿下過來了,這會兒在前面等著呢。”

“啊……”枝枝一愣,“殿下來了?”

他怎麼突然過來了?木良娣那件事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不會這會兒來興師問罪了吧?

枝枝站起身,披上外衫,可憐巴巴地看著朱雀。

朱雀替她攏了攏衣裳,安慰道:“昭訓放心,殿下性情溫和,您不用害怕。”

她說這樣的話,自己也無甚底氣,殿下平時是溫和的,素常下人犯了錯也無重懲,只是有的時候,卻冷厲的過分,懲罰人毫不手軟。

枝枝也覺得太子是個溫和的人,可架不住她自己做賊心虛,如果不是因為木良娣的事情來興師問罪,那他怎麼突然想起來自己了?枝枝搓了搓手指,該不會是想睡她吧?

枝枝憂心忡忡地走向前殿,連頭都不敢抬起來,餘光只看見主位上坐了個男人,寶藍色的錦衣華貴非常,落進眼睛裡的卻是對方的腳。

那腳平平無奇,穿著黑色的靴子,只是太大了。

大的過分。

枝枝心裡面抖了抖,藍姐姐說過的,看男人要看手跟腳,還有鼻子,手腳大的男人,那處也就大,而鼻子高.挺的男人,那兒堅持的也久。

枝枝微微低著頭,屈身道:“妾身拜見殿下。”

主位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沉默的過分。

枝枝越發覺得驚悚,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正對上男人深不可測的眼睛,她剋制著低頭的慾望,強笑道:“不知殿下來此,有什麼事情?”

“起來吧。”沈璟昀淡淡道。

還真沒什麼事情,他原本就沒打算過來,只是路過罷了,結果走到跟前,就看見這小姑娘一把關上了窗戶,好似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

沈璟昀一時好奇,便走過來瞧瞧,現在一問,還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只是太子殿下很要面子,定然不會承認這個,只是漫不經心道:“孤還未用晚膳。”

枝枝迅速介面:“那殿下快回去用吧。”

沈璟昀端茶的手指一頓,抬眼看她。

枝枝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不用人提醒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說的跟趕人似的,太子殿下就是再好的脾氣,這下子也該生氣了。

沈璟昀活了二十年,還是頭一次被人趕,覺得新鮮的很,乾脆也不喝茶了,只似笑非笑地看著枝枝,“你剛才說什麼?”

枝枝不敢辯解,也不敢再說一遍,對著他的眼睛,又小心翼翼地低了頭,宛如一個犯了錯,面對父親時,乖乖受訓的小女兒。

沈璟昀差點被她氣笑了。

朱雀本跟在枝枝身後,這會兒也怕沈璟昀生氣:“殿下,昭訓並非有心之言……”

“孤不曾問你。”沈璟昀打斷她的話,冷聲道,“你倒是越發放肆了,在宮外被人捧的忘乎所以了?”

朱雀一驚,連忙跪在地上,行大禮磕頭:“殿下息怒,奴婢知錯。”

枝枝一雙嬌媚的大眼睛轉啊轉,趁著他發落朱雀,恨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抬起頭時便泫然欲泣,“殿下恕罪,是我不懂事說錯了話,跟朱雀無關。”

如煙似霧的眼睛對上他的,沈璟昀低頭看了看她被衣袖遮掩的手背,也不拆穿,只是笑了笑,繼續逼問:“你說錯什麼話了?”

枝枝:……

她都想罵人了,這是什麼惡趣味,還非得讓她再說一遍不可嗎?被人趕就這麼高興嗎?

可惜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重複,枝枝撩撩裙襬,跪在地上的姿勢分外楚楚可憐,動人心弦,“妾……妾並非有意冒犯殿下,還望殿下恕罪,殿下要是生氣,便責罰妾身,與旁人無關。”

她咬緊了下唇,清澈如寶石的眼睛帶著三分媚意,小心翼翼地看向沈璟昀。她整個人便落在沈璟昀眼中,精緻的眉眼,玲瓏的身段,處處都在昭示著年輕女子身上最美好的東西。

沈璟昀頓了頓,反問她:“你覺得孤是為什麼生氣?”

枝枝小心翼翼地搖頭。

殿下富有四海,總不能是因為一頓飯就生氣了吧。

沈璟昀漫不經心道:“河東大旱,賑災的官員貪汙受賄,以至於黎民流離失所,餓殍遍野,可朝中官員卻說他情有可原,要孤饒他不死,你以為如何?”

枝枝只覺得怒火中燒,“殿下,這樣的人,不殺之還等著幹什麼?他有天大的苦衷,難道比得上數萬黎民的性命嗎?那些老百姓才叫可憐呢。”

“我小時候,跟著爹爹回江南,路途當中也碰見過無家可歸的流民,個個骨瘦如柴,便是爹爹都不忍心看下去,他卻能看人餓死,便是有多少苦衷,也足以說明,他不是個好人了。”

爹爹這般唯利是圖的人,都心疼的落淚。

那官員,還能是什麼好東西!

沈璟昀忽然輕笑一聲:“孤知道了。”

她跟姜氏果然不是一種人,也無意朝政,這便罷了。一個單純的小姑娘,跟她計較什麼。想來她也是害怕而已,若因此便生氣,倒顯得自己沒了氣度。

“都起來吧,孤今日留在你這裡用膳。”沈璟昀也懶得跟她迂迴,“朱雀,罰半年俸祿,若再不改,便交由女侍中處置。”

“多謝殿下。”朱雀歡喜至極,“奴婢定不辜負殿下所望。”

枝枝提著裙襬站起身,聲若蚊蠅,跟剛才怒氣衝衝的模樣,判若兩人,“謝殿下。”

沈璟昀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枝枝坐上去,手就擺在膝蓋了,挺直了背,一動不敢動,乖乖巧巧的,像學堂裡剛啟蒙的小孩子。

沈璟昀失笑,淡聲問:“你今年幾歲了?”

“妾……妾年方十六。”枝枝小聲道。

卻看見沈璟昀又蹙眉,枝枝膽戰心驚地問:“殿下?”

“沒事。”沈璟昀輕描淡寫地回了句。

十六歲,將將及笄,還是個小姑娘呢,難怪性情這般跳脫,一會兒一個模樣。

十六歲的姑娘,要當真沉穩的跟姜皇后一樣,反而使人害怕了。

沈璟昀淡聲問:“你方才,看見孤為何關窗戶?”

枝枝下意識將脊背挺的更直了幾分,心下稍安。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只要不是看破了自己的秘密,隨他興師問罪吧。

枝枝斟酌著言語,“妾……妾當時……因為吹了一陣風,妾覺得有點冷,就把窗戶關上了,並沒看見太子殿下。”

“是嗎?”沈璟昀反問,“你可知欺騙孤,是什麼罪名?”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表面穩如老狗

內心:我來這會兒幹嘛來了,緊髒……

枝枝:表面慌張

內心:穩如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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