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州渾身一涼沒想到落到這個境地, 母後還是想殺了嬌兒。

嬌兒分明沒做錯任何事情, 她卻不肯放過。難道真如皇兄所言, 母後的的確確不愛自己,只想利用自己。

是了, 放才自己問她, 她都沒有正面回答, 而是惱羞成怒趕自己走。

沈孟州心中一片悲慼,腳步遲緩地離去。

姜皇后背對他, 知道聽不見自己的話,緩緩閉上眼睛,一句話都不再說。

沈孟州站在冷宮門口, 呆了半晌,抬腳往御書房去。父皇那麼愛母後,他一定會救母後的,皇兄也是為人子的,不能違逆父親。

他像是抓到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一片綠洲, 可這綠洲, 卻只是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

沈孟州看著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我想求見父皇,還請公公通報一二。”

那大太監猶豫片刻, 無奈道:“二皇子殿下,非老奴不報,實在是陛下有旨, 不肯見您。”

“什麼?”沈孟州脫口而出兩個字,臉上顯而易見驚愕之色,“父皇不肯見我?”

他喃喃自語,擺明了不信:“公公,你再去通報一遍,就說我來了,父皇不會不肯見我的。”

大太監嘆口氣,有些憐憫地看著他,終究還是走進去,御書房裡面的對話,清晰傳到門口。

“陛下,二皇子求見。”

“朕不見他,讓他回去吧。”

“是。”

沈孟州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夜之間,母後進了冷宮,一心驅趕他離開,而父皇也不肯見他。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父皇母後一向疼愛我,連嬌兒的事情他們都妥協自己,為何現在一個比一個冷酷無情,沈孟州慌張無比,一張臉蒼白如紙。

大太監走出來,微微行禮:“二皇子,請回吧。”

“我不走。”沈孟州直接跪在地上,他心亂如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只是死死跪著,高聲喊:“父皇,兒臣求您見見我,見見我,不然……不然我就……就跪死在這裡。”

這一跪,就從天亮到天黑。

中秋後夜涼如水,明亮的星子墜在高高的天空上,和璀璨的燈光爭輝,照在沈孟州身上,顯得他尤為瘦弱。

御書房的門終於被開啟,皇帝拖著沉重的腳步站在門邊:“孟州,你起來。”

沈孟州跪了一下午,精神有些恍惚,呆滯道:“父皇……”

隨機又清醒過來,拖著膝蓋移到皇帝跟前,抱住父親的腿,放聲大哭:“父皇,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皇帝心酸不已,抱住兒子的頭,“孟州……”

拳拳愛子之心,可見一斑,沈孟州哭的越發大聲。

沈璟昀站在不遠處,望著這父子情深的一幕,臉色絲毫未變,幼時不懂事,他亦嚮往過自己的父親,後來父親這兩個字,就成了冷冰冰的兩個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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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看到他們父子情深,還會覺得不舒服,現在卻毫無感覺,這個給予他一半生命的男人,其實不過是陌生人。

誰會在意陌生人的舉動。

他欣賞夠了抱頭痛哭的二人,只覺得好笑,沈孟州想是要為了姜皇后求情,但自己受了些許委屈,便將冷宮裡的母親全忘了。

這般心志,如何能夠掌管天下,只怕姜皇后給他奪了江山,他也守不住。

沈璟昀舉步從暗沉沉的角落裡,走入燈火輝煌當中。

皇帝看向他,自己的長子穿著玄黑的衣袍,眉目冷淡,口中吐出幾個字:“哭夠了嗎?”

沈孟州看見他,才想起自己被困的母親,當即也不哭了,只扯著皇帝的袍子,求道:“父皇,父皇,您饒了母后吧,她只是一時糊塗。”

“孟州……”皇帝臉上顯出衰敗之色,格外的悲涼,“不是朕不想饒她。”

只是大勢已去,沈璟昀掌控禁軍,他昨日才知道,西北之行,還順帶收服了邊疆駐軍,難怪非要冒險跑一趟。

而姜皇后惡行,把皇家的事情揭露人前,他曾經做過的不光彩的事情,全都被人口誅筆伐,這個皇帝都要做不下去,拿什麼護著皇后。

皇帝看向沈璟昀:“你怎麼來了?”

“兒臣是來商議一下,父皇的罪己詔。”沈璟昀朗聲道,“您專寵姜氏,導致她跋扈至此,實在不該,還請父皇降下罪己詔,詳述己罪。”

“這不可能。”皇帝拒絕,“除非你殺了朕。”

“弒父弒君這樣的惡事,兒臣自然不會做。”沈璟昀很隨意地走到他面前,低頭看著沈孟州,眼神微妙:“你真是個天真的小孩。”

沈孟州縮了縮身子。

“我說放你走,就會讓你走。”沈璟昀淡淡道,“但如果你想歪主意,想帶走什麼不該帶的人,沈孟州,你以為我會對你客氣嗎?”

沈孟州咬牙:“皇兄,母后是傷害了顧承徽,但她已經知錯,顧承徽也好好的,你就不能放過她嗎?”

沈璟昀似乎沒聽見他的話,目光重又回到皇帝頭上,“這份罪己詔,父皇不發,兒臣代您發,只是就要父皇大度,禪讓皇位給兒臣,兒臣才有這個資格。”

“你如果登基,卻毀壞父親名譽,沈璟昀,你知自己的下場嗎?”

“我當年逼宮,父皇也問我知道自己的下場嗎?今日我的下場,就是站在這裡,天下全握在掌中,父皇和皇后都被我玩弄於鼓掌。”

“父皇覺得,我怕這樣的下場嗎?”

真是有趣。

皇帝閉上眼,不得不妥協:“朕會下詔,你滿意了,還有什麼要求,一併說了。”

只要還是皇帝,就總有機會逆襲,沈璟昀享受貓捉耗子的快樂,殊不知,耗子們也有自己的手段。說不定來日便有機會,將他打入深淵。

“父皇被皇后氣病了,不得不養病,兒臣身為儲君,理當代父皇監國,以後朝中打小事情,都不勞父皇操心了。”

“你架空朕?”皇帝難得怒了,“你這般行徑,和讓朕退位讓賢,有什麼分別?沈璟昀,你休要太過分!”

“父皇覺得我過分嗎?”沈璟昀冷冷盯著他,“我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好不容易有了妻兒,姜皇后屢屢要害他們母子性命,我沒把她全家都一刀剁了,已經是我仁慈。”

他眼神狠厲,帶著嗜血的冷意,皇帝無端端覺得心中發寒,總覺得他要一刀剁了的人當中,有自己的存在。

那姓顧的,就當真如此重要嗎?

不過是個姬妾罷了。

“你……你為了一個女人弒父弒君,日後史書上提起來,定然罵你昏庸無道,你就不怕遺臭萬年嗎?”皇帝看著他,“沈璟昀,你簡直是個瘋子!那女人就如此重要嗎?”

沈璟昀忽而笑了笑:“父皇,我也一直想問你,姜皇后對你就那麼重要嗎?後來就覺得,沒必要了。 ”

“你……”

“我和父皇一樣深情,”沈璟昀已經過了避忌和皇帝有什麼相同的地步,他早就不在意了,“不一樣的是,我先碰上愛的人,就沒有傷害過別人。”

“不像父皇,一輩子看不懂自己要什麼。”

這話他已經說過一遍了,皇帝當時沒覺得有什麼,如今卻恍然大悟,他說自己不知道要什麼,說的是,一生都不知道怎麼得到愛人的心。

那姓顧的小姑娘,無疑是愛著他的,為了他不惜一切,自己卻沒有這樣的福分。

自己果然是不知道,想要什麼。原以為是想要皇后的人,後來以為想要的是她曾經的活潑。其實都不是,他只是想讓她愛上他,僅此而已。

可他終究不知道該如何。

所以一生,皇后心裡都惦記著心愛的張安迅,沒有他的立錐之地。

“因為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你說的那些東西,我全都不在乎。”

“名聲只是做給人看的,名垂千古,遺臭萬年,都是後世之事,何況……昔日唐太宗殺了親兄弟,逼迫老父退位,也依然是千古明君。”

“兒臣就算殺了父皇,名聲有了汙點,來日也定然會成為史書上的明君,不勞父皇操心這些,父皇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夠了。”

皇帝冷冷一笑:“既然你決定了,那麼朕退位,不下罪己詔,你想要借我的手洗刷你曾經逼宮造反的汙點,這輩子都不可能。”

“那兒臣自然甘願代勞。”

“臣民信不信不要緊,千百年之後,罪己詔什麼的,這都是皇家的古物,時間久了,假的也會變成真的,人家並不會知道是父皇做的,還是兒臣做的。”

“而且兒臣也沒什麼汙點。”沈璟昀勾唇輕笑一聲,說不出的諷刺,“逼宮,不過是因為姜氏大權獨攬,我要奪回沈氏政權而已。”

“既然父皇決定要退位,那就早些準備,兒臣不叨擾,來人,送二皇子出宮,日後不許他進宮,過幾天吉日一到,就讓他去浙江。”

二皇子抗爭不得,被禁衛軍們活活扔出皇宮,他一生都不曾如此狼狽,如此落魄,看著皇宮關上的大門,呆愣不已。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皇兄……皇兄居然逼迫父皇退位,他怎麼能這般大逆不道,那是父親,是君主,他便沒有一絲敬畏嗎?

沈孟州很心慌,非常心慌,他原本以為,只是皇兄和母后的爭鬥,他們兩個人鬥了這麼多年,早已經是尋常事情。

不管怎麼說,父皇都會護著母后,不讓人欺負她的。

可如今……如今居然是父皇自顧不暇了,那母後呢,母後怎麼辦,沈孟州驚慌不已。

他腦海當中空白一片,什麼都想不起來,直起身子,慢吞吞回自己府裡,嬌兒,嬌兒還在家裡,這場風波,皇兄連父皇都不肯放過,不知道嬌兒怎麼樣了。

沈孟州驚慌失措地往回趕。

希望趕得及,嬌兒沒事,只要嬌兒沒事,一切都沒關係。

沈孟州捏著拳頭,踉踉蹌蹌往回走,站在府門外被下人迎進去,“二皇子殿下?殿下,您怎麼了?”

二皇子看著的門房:“側妃,側妃怎麼樣了,有人來抓她嗎?”

“抓側妃做什麼?”那人被他搞糊塗了,“側妃今天一直好端端在屋裡待著。”

沈孟州驚喜不已,連忙急匆匆地跑過去,果然在院子裡看見安然無恙的顧嬌。

她一身素衣,俏麗清秀,俯在桌子上哭泣:“殿下,殿下,您可回來了?”

二皇子心疼地衝過去,一把把她抱進懷裡:“嬌兒,我回來了,沒事了,我帶你去浙江,沒人能欺負你。”

顧嬌抹了抹眼淚,哽咽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殿下,妾身求您,殺了太子,為我父母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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