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鮮花
聽到孟凱的驚呼，皮艇上的所有人都瞬間繃緊神經。
“什麼水怪？”于濤厲聲道。
孟凱盯著水面緊皺眉頭, 剛才那一瞬間, 他的確是看到了一大片烏黑的殘影。但這片湖泊的水很深, 綠汪汪的倒映著湖邊喬木的倒影, 不排除他將倒影看成水怪的可能。
皮艇上的其他人不敢大意，坐在皮艇靠邊位置的幾人都盯緊水面，時刻戒備著水下的動靜。
“我……我和方雲峰上一次來都沒有遇到過水怪啊。”童雯雯驚慌道。
她話音剛落，孟凱突然大吼一聲：“來了！”
砰！
承載八人的皮艇猛地一震, 激起了大片水花！
坐在皮艇邊緣的葉夢蕾差點被晃下去, 還是梁斐眼疾手快，一把將人給撈回來。
葉夢蕾受了驚嚇，習慣性的就想往救命恩人懷裡撲, 然而她的雙手還沒來得及伸出去，就看見坐在梁斐側面的老大, 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她潸然欲泣的表情突然就收了回去，用一臉冷淡掩飾住心中慌亂, 快速道：“不用謝。”
好在梁斐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邊, 沒聽到葉夢蕾在驚慌中說錯了話。
“都抓穩！又來了！”孟凱牢牢抓緊皮艇側面的扶手, 凝重地看著越來越近的水怪。
一個烏黑的影子在湖面慢慢放大, 湖水也跟隨著水怪的靠近, 泛起了一圈圈波浪。
湖面孤零零的皮艇, 在波浪起伏下搖搖晃晃，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側翻過去。
“關掉發動機。”段璋道。
皮艇上的小破發動機，根本無法讓他們逃離水怪的攻擊, 突突突的噪音還有可能將其他危險吸引過來。
于濤動作迅速地將發動機關掉，突突的聲響瞬間消失，整片湖泊突然鴉雀無聲。
皮艇順著慣性繼續往前滑行一段距離，漂流的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停在湖中央的位置。
“還在嗎？”于濤的聲音有些緊張，他不會游泳，在水面上無法發揮半分實力。如果水中的怪物將皮艇撞翻，他很難有自保之力。
“我再看看……”孟凱眯著眼睛，想要在綠色的湖水中找到水怪的位置。
砰！砰！
“啊！——”水怪再一次撞上皮艇，童雯雯突然發出一聲驚叫。
“閉嘴！”于濤緊張怒吼道。
于濤話音剛落，水面突然發出“嘩啦”水聲，一條黑色的巨大尾巴，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特麼是什麼鬼東西！”于濤震驚地瞪圓雙眼。
在距離皮艇不足兩米之外，一條長達四米的黑影緩緩遊動！
黑影的速度陡然加快，隨後“砰”的一聲，猛地撞在皮艇上！
“這樣下去不行，得有人跳下去把水怪先解決掉！”孟凱嚴肅道。
一行人中的打手先鋒于濤不會游泳，孟凱身材太胖，在水中動作不夠靈活。郭學易和童雯雯是不用指望了，皮艇上還剩下四人可以下水。
“等等，不一定必須下水，先讓我試試。”梁斐掏出手-槍，關閉保險。
為了瞄準水中黑影，梁斐雙手持槍緩緩調整槍口，段璋見梁斐雙手都放開了皮艇扶手，便動作自然地將手臂環繞在他腰上。
他察覺到梁斐的動作頓了頓，隨後又放鬆了身體，眼中閃過些微驚訝的神色。
砰！
子彈從槍口飛射而出，刺入水中，直擊水怪的身體！
水中黑影的形狀很模糊，梁斐只能根據水怪的大致輪廓和尾巴的位置，判斷水怪的頭部在哪裡。
子彈濺起水花之後，幾乎下一瞬間，水中黑影突然翻滾身體，激起層層巨浪！
雪白的浪花翻湧到皮艇之上，將眾人迎頭澆灌。皮艇在浪濤之下劇烈晃動，眾人死死抓緊扶手，努力維持平衡。
幸而水怪吃痛之後，翻滾的時間並不持久，在最初的幾波巨浪之後，湖面逐漸恢復平靜，劇烈搖晃的皮艇也逃脫一劫。
“走了嗎？”于濤問道。
孟凱一把抹開臉上的水漬，又將腦袋探出去。
“糟了！所有人都抓緊！它衝過來了！”孟凱驚恐吼道。
湖中黑影中彈之後，被激發出了兇性。它一甩尾巴，狠狠拍在湖面，激起足有一米高的浪花！
嘩啦——
浪花散去之後，怪物身形下潛，以兩倍於之前的速度，猛地衝向皮艇船底！
先前的幾次撞擊，都是水怪對皮艇的試探。在怪物被子彈射中之後，它沒了玩耍獵物的興致，竟是想一擊將皮艇撞翻！
梁斐捏緊手-槍，想再試一次。就算不能將水怪擊殺，也能起到威懾作用！
“你還想幹什麼啊！都怪你把怪物激怒了，要不然它怎麼會衝過來！”童雯雯突然聲音尖利道。
梁斐沒時間理會童雯雯的其他心思，全神貫注地緊盯水面。反而是坐在他身邊的段璋微笑著看了童雯雯一眼，讓情緒激動的童雯雯忽然紅著臉沒了聲音。
“要不我下去試試？”葉夢蕾看向段璋請示道。
“夢蕾的武器不適合在水下使用，不要輕易下水。”段璋道。
“也對，要是人家衣服全溼了，在船上沒法換呀。”葉夢蕾捂著臉嬌羞道，絲毫沒有水怪即將衝上來的危機感。
相較於葉夢蕾的粗神經，皮艇上的其他人表情要凝重許多。皮艇上一共八人，除去不適合下水的葉夢蕾，郭學易，孟凱，童雯雯以及于濤，只剩下梁斐，段璋和方雲峰三人。
如果水怪鐵了心要將皮艇撞翻，他們三人就必須一邊保護皮艇，一邊在水下與身形巨大的水怪戰鬥，還得警惕湖面下的其他危險。
“斐斐，你不要下水。”段璋聲音溫柔，語氣卻不容拒絕。
他將鞋子一脫，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從皮艇上跳進水中！
“等等！”梁斐一驚，想要伸手拉人都來不及。他還記得段璋將匕首和手-槍都讓他帶著，自己身上只有一塊半指長的小刀片，這樣的裝備怎麼和水怪戰鬥！
他連忙將綁在腿上的匕首抽出來，想要將匕首扔給段璋。
段璋浮出水面，卻並不去接匕首，只是對梁斐安撫地笑了笑，隨後猛地扎進水裡！
梁斐立馬就想站起來跳進水裡去幫忙。葉夢蕾卻忽然將他的手臂勾住，撒嬌道：“老大都不讓你下水了，肯定是想讓你保護我，你不許跳下去呀。”
梁斐被葉夢蕾死死纏住，根本無法掙脫。
梁斐沉下臉色，冷冷地看著葉夢蕾，葉夢蕾繼續裝瘋賣傻道：“人家好害怕，你可一定要好好保護我……”
梁斐被葉夢蕾纏住，一直坐在船尾毫無存在感的方雲峰卻忽然有了動作。他抄起一把匕首，脫下鞋子“噗通”一聲跳進水中。
梁斐心道不妙，方雲峰和童雯雯目的不明，水下只有段璋對付水怪，萬一方雲峰想對段璋不利，段璋豈不是腹背受敵！
他將剛放好的手-槍再一次抽出來，葉夢蕾見梁斐動槍，瞬間老實地收回挽在梁斐手臂上的爪子。
她可憐巴巴地為自己開脫道：“是老大不讓你下水的……”
梁斐卻沒有將槍口對準葉夢蕾，而是將手-槍放到葉夢蕾手上。
他隱晦地提醒道：“拿好。”
葉夢蕾懵懵懂懂地點頭，根本沒看懂梁斐想要暗示她什麼，梁斐就脫下鞋子一頭扎進水中！
于濤與葉夢蕾中間隔著一排，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瞪了她一眼。
連一個人都看不住，等老大回來，他肯定要受到葉夢蕾這個廢柴的牽連。
梁斐下水之後，拔-出匕首就往方雲峰所在的方向遊去。
他將手-槍拿給葉夢蕾，一是因為船上只有段璋的兩個手下可以信任，二則是想提醒葉夢蕾隊伍中存在內奸！
可惜葉夢蕾的眼神告訴他，她什麼也沒聽懂。
不過葉夢蕾手上同時拿著手-槍和弓-弩，就算船上的內奸想搞事，也得先掂量幾分。
確認方雲峰所在的方向之後，梁斐浮出水面換氣，看見葉夢蕾已經取得了船上的指揮權，便放心地再次下潛。
方雲峰看上去各方面都很普通，身材相貌平平無奇，身手與言談也毫無特點，在隊伍裡十分沒有存在感。
這種人在團隊中一般都處於跟隨者的位置，按理說不會自作主張去做危險的事情。但在段璋表示能靠一人之力解決水怪之後，方雲峰竟然趁著梁斐被葉夢蕾拖住，一聲不吭地就跳進了水裡！
他的同伴童雯雯也沒有表現出擔憂或者震驚之色，明顯是早有預料。
微綠的水中視線範圍有限，梁斐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見方雲峰的背影，他在水中靜悄悄地遊動，緩緩地向段璋所在的位置靠攏。
雪白的刀刃在水中映出道道波紋，水下的一切動作都會受到阻力影響。梁斐見方雲峰拔-出匕首，心中感到一陣不安，連忙加快了遊動速度。
方雲峰的注意力都放在段璋身上，在確認段璋正與水怪對峙之時，他猛地一划水，眨眼之間就前進了好幾米的距離！
梁斐的潛水技巧不如方雲峰，連著划水三次，都沒能縮短雙方的差距。
眼看著方雲峰就快潛到段璋背後，梁斐心焦不已，又無法在水中發聲，只能卯足勁用力往前遊。
方雲峰拔-出匕首，嘴角出現一絲冷笑，他腳下輕輕踩水，以最小的動靜緩緩繞到段璋背後。段璋正與水怪纏鬥，根本沒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
梁斐正欲將匕首直接扔出去，就算不能劃傷方雲峰，也能及時提醒段璋。
嘩啦——
水怪的身軀猛然翻滾，梁斐眼前突然出現大片水花，白色的氣泡瞬間充斥周圍全部水域！
一股接一股的水波撲面而來，梁斐被迎面的力道差點掀翻，待水中的氣泡散去，水下的視野逐漸恢復，段璋那邊的局勢卻出現了巨大變化。
在水紋的干擾下，水下的一切都顯得扭曲又不真實。梁斐強忍住肺部的不適，耐心等待水紋散開。
剛才的驚人動靜，似乎是水怪的最後掙扎。梁斐注意到水怪的身軀在慢慢往水下下沉，便加快了靠近的速度。
所謂的水怪，其實是一條長達四米以上的巨大魚類。烏黑的表皮上沒有鱗片，此時已經變得傷痕累累。
黑魚的嘴巴大張，兩腮彷彿被什麼堵住，無法自由閉合。
梁斐往黑魚腦袋方向遊了幾米，竟然發現黑魚口中塞了一個人！
那人只留了後半截身體在魚嘴之外，包含頭部的上半身，整個被黑魚吞入口中！
梁斐心中一緊，以為被吞進去的是段璋，抄起匕首就要上去救人。
他剛往前一划水，黑魚的另一側忽然有人對他招了招手，隨後段璋的臉就從黑魚身後探了出來，示意梁斐過去幫忙。
梁斐放鬆了緊縮的心臟，疑惑地游過去。段璋抓住方雲峰的雙腿，示意梁斐幫忙將方雲峰拔-出來。
方雲峰剛剛想偷襲段璋，梁斐本不願以德報怨，又害怕段璋有其他打算，只能上手拔人。
十多秒之前，黑魚附近全是水泡，梁斐沒能看清段璋到底做了什麼。但從黑魚身上的殘餘痕跡能看出，這只黑魚死前恐怕遭了不少罪。
段璋不知道為什麼自稱不喜歡帶刃的武器，竟然赤手空拳將黑魚打成這副模樣。
至於方雲峰的下場就更加奇怪了，梁斐明明看見方雲峰正打算偷襲段璋，為什麼泡沫散去之後，方雲峰就被吞到了魚嘴裡？
梁斐怕再拖下去方雲峰被悶死，體力被大量消耗的段璋肯定也需要換氣，他直接將匕首抵在方雲峰腰側，順著魚唇將魚嘴劃開。
被吞進魚嘴的方雲峰早就失去意識，段璋揪住方雲峰的頭髮，快速浮出水面。
梁斐落後一步，他看著逐漸沉底的黑魚，不由有些疑惑。
這條黑魚看起來兇惡恐怖，體型上也會給人造成巨大壓力。但它的嘴巴裡並沒有牙齒，梁斐割開魚嘴時，甚至摸到了一手的水藻。
這條宛如水怪的大魚，似乎是食素的。
那它為什麼會攻擊皮艇呢？僅僅因為皮艇入侵了它的領地？
梁斐的肺部開始出現灼燒感，他不敢再繼續停留，往皮艇方向浮出水面。
“段璋呢？”梁斐拉著于濤，借力爬上皮艇。
皮艇上除了躺著的方雲峰，只有擠在一起的五人，段璋並不在皮艇上。
梁斐疑惑地看了看周圍，水面上也沒有段璋的身影。
葉夢蕾遞過一條應急毯，順便將手-槍還給梁斐，她解釋道：“老大說他在水下看了什麼東西，要去確認一下。”
梁斐更加疑惑了，他剛才也在水下，怎麼沒看見什麼值得在意的東西？
反正他全身都溼了，幹坐在皮艇上擔心也不是辦法，便想再下水去看看。
葉夢蕾一把將他拖住，這次說什麼都不放手。
她緊張道：“你善良一點！不要再下水了！”
梁斐再下水，被老大活剮的就要輪到她了！
梁斐莫名其妙，什麼叫做他“善良一點”？
兩人拉扯之間，皮艇側面出現一串氣泡，幾秒種後，段璋從水底鑽出來，隨意地將溼發撥到額頭上方。
水珠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嘴角的微笑弧度依舊，眼中卻多了幾分溫柔。
葉夢蕾松了一口氣，安心坐回她的位置，嫌棄地將躺在皮艇中央那人踢開。
“你做什麼！”童雯雯憤怒道。
“礙手礙腳，還那麼髒，人家都不願意碰他！”葉夢蕾翻了一個白眼，嫌棄地瞥了地上那人一眼。
方雲峰被魚吞了上半身，不過黑魚沒有牙齒，只將他的腰部箍住，將他擠壓得滿臉青紫。
由於喝進了太多湖水，方雲峰暫時陷入昏迷。
在場沒人幫方雲峰做人工呼吸，童雯雯氣得滿臉赤紅，憤怒道：“我們好心幫你們帶路，方雲峰還下水殺那只魚保護你們，你們怎麼那麼冷血，怎麼能見死不救！”
“要是段璋昏迷，人家還可以考慮一下，他長成這個樣子，早點去投胎說不定就能變帥哥呀。”葉夢蕾不耐道，“這位大姐再耽誤時間，那個髒東西就真的去投胎啦。”
被同性別的人稱呼為“大姐”，童雯雯氣得渾身發抖。正好她看見段璋從水底上來了，眼角帶淚就想去找段璋告狀。
段璋剛從水裡爬出來，渾身還在滴水。她有些懊惱自己忘記先搶過應急毯的使用權，竟然讓葉夢蕾把應急毯給梁斐了。
她正想對段璋控訴葉夢蕾的惡行，沒想到她手腕一緊，竟然被人死死拉住。
她煩躁地回過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應急毯，隨後才是拉住她的那個人。
“斐斐……”段璋微笑著欲言又止，眼睛卻盯在童雯雯的手腕上。或者說盯在梁斐握住童雯雯的右手上。
梁斐以為段璋盯著童雯雯的手腕不放，將段璋先行無視，冷聲質問童雯雯道：“你手上有什麼。”
童雯雯聞言眼神一變，瞬間將一絲慌亂掩藏。
她氣勢洶洶道：“我手上什麼也沒有，你拉我做什麼！”
“你們不想救人，還想欺負人？真以為這裡是沒有法律的荒島，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你們作為人的道德底線呢！”
梁斐冷笑道：“你和我提道德底線？”
他手上毫不留情用力一捏，痛得童雯雯驚呼出聲，手掌不由自主地鬆開。
皮艇上剩餘幾人乍一看，童雯雯手中的確什麼都沒有。
但梁斐抓著她的左手，強行將她的手往她的衣服上一擦。
淡淡的黃色痕跡被蹭在她的衣服上，有白色的布料作為對比，那一抹淡黃色格外明顯。
“這是什麼。”梁斐冷冷道。
童雯雯頓時慌了，條件反射地往方雲峰那邊看，轉過頭才突然想起方雲峰還在昏迷。
“我……”童雯雯聲音微顫，狠狠咬了咬牙，死不承認道，“你管我這是什麼，我剛才吃了果子，手上沾到果汁還沒來得及擦乾淨！”
“我好心帶你們找逃離荒島的線索，你竟敢這樣對我！你還是不是男人！”撕破臉後，童雯雯自知她這邊勢單力薄，只能靠撒潑打滾來維持氣勢。
“人家不是男人，所以可以對你這樣那樣了吧？”葉夢蕾嬌聲調笑道。
她一把將童雯雯的左手拉住，梁斐順勢放開。
童雯雯突然緊皺眉頭臉色蒼白，連慘叫聲都發出不出來。有葉夢蕾抓住她的手腕作為對比，她才知道梁斐剛才根本沒和她認真計較。
童雯雯安靜之後，葉夢蕾對自家老大羞澀的眨了眨眼睛，可惜老大的視線都黏在梁斐身上，根本沒空回應她的暗號。
她氣餒地將童雯雯拖到皮艇另一端，將人用力摔在船底和昏迷的方雲峰堆在一起。
梁斐還有問題想問童雯雯，卻忽然被段璋拉住手腕。
段璋的頭髮還在滴水，稍顯凌亂的溼發卻並不讓他顯得狼狽，反而讓梁斐想起在水面以下，他將黑魚死死壓制的利落身姿。
他的右手背在身後，似乎藏了什麼東西。左手拉住梁斐的手腕，示意梁斐暫時將注意力放在他這邊。
梁斐疑惑地看著他，隨後看見他伸出右手，手中拿著……
……一團溼噠噠的海草。
梁斐盯著那團海草，面色有些古怪。
段璋不會是以為他喜歡吃海草吧？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段璋似乎也沒料到，手中的東西離了水竟然會變成這樣。
他臉上的微笑僵了僵，鬆開了梁斐的手腕。
“怎麼了？”梁斐疑惑道。
“沒什麼，斐斐去擦一下頭髮吧。”段璋再抬起頭時，已經掛上了完美的微笑。
梁斐疑惑地坐回葉夢蕾身邊，發現葉夢蕾正和于濤進行頻繁的眼神交流，兩人擠眉弄眼，搞得梁斐越發好奇段璋剛才想做什麼。
捏著一團黑乎乎的海草，段璋眼中閃過一瞬遺憾。
這東西在水下明明不是這樣的，沒想到一脫離水底環境，美輪美奐的“嬌花”就變成了烏糟糟的“抹布”。
他的嘴角勾了勾，看起來和平時沒有半分差別，隨後隨意將手中的海草往湖中一扔，回到了原本的座位。
黑乎乎的水草落入水中，卻像是乾癟海綿被扔進水中，霎時間煥發新生。
蜷縮在一起的草葉在水中舒展身姿，緩緩伸展著柔軟的枝葉。每一片嬌嫩的草葉隨著水波輕輕晃動，在水中光線的照射下，深色的枝葉竟然泛著淡淡磷光！
它如同一隻散發夜光的美麗水母，在水波中悠然展示著自己的魅力。
當每一片草葉都完全展開，如同絲帶般隨水搖曳之時，幾瓣半透明的花瓣在草葉中半遮半掩。
淡藍色的經脈密佈在每一片半透明花瓣上，為這一朵奇異的嬌花染上驚心動魄的豔色。
梁斐因為一時好奇，往段璋扔下水草的方向多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水草”變“嬌花”的全過程。
皮艇已經重新啟動，梁斐的視線卻停在水草下沉的那一處，久久沒有移開。
段璋還在擦著頭髮，似乎對那團水草並不在意。但梁斐還記得，段璋潛入水中的時長，比與黑魚搏鬥的時長還久。
這片湖泊不知道有多深，綠油油的看不見湖底。梁斐潛入水下時，也沒見過湖底的模樣。
能養出長達四米的黑魚，湖水深度絕對比他想象的要可怕。
段璋潛入湖中那麼久，就是為了想送他一朵無法拿上岸的“水草花”？
這樣笨拙，又有些可憐可愛的示好方式，讓梁斐的心情陡然複雜起來。
段璋看上去對什麼事情都遊刃有餘，平時對任何人都笑臉相迎，即使被冒犯也不會生氣。
沒想到還會有如此笨拙單純的一面……
當然，以上只是他絕大多數時間的性格特點，突然發瘋的狀態暫不納入考慮範圍。
梁斐收回視線，湖中“嬌花”已經下沉到不可見的深度，平心而論，這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花朵。
段璋正好擦好頭髮，抬頭時梁斐正好轉回來，所以他並不知道梁斐已經看到那朵花的真實模樣。
梁斐終於收拾好心情，準備和段璋好好談談“正事”。
“方雲峰剛才在水下想偷襲你。”梁斐看了仍在昏迷的方雲峰一眼，“為什麼要救他？”
段璋笑道：“難怪他拿著匕首。”
“你剛才不知道他想偷襲你，把他救上來就算了。你現在想怎麼處置這兩人？”梁斐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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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童雯雯先前送給他和郭學易的果子有沒有下毒，水下和黑魚正是童雯雯引誘過來的。
梁斐早就感覺有些奇怪，那只黑魚是素食動物，為什麼要死咬著他們幾個人類不放。爬上皮艇時才無意間注意到，童雯雯的手心帶著一些不自然的黃色粉末。
這些黃色粉末，大概就是激怒黑魚的元兇。
段璋無所謂地笑了笑：“上岸再說吧。”
梁斐有些火大，他就猜到會是這樣。
段璋雖然看上去對哪個人都能笑臉以對，實際上喜怒無常，前一秒還在聞言細語，下一秒就有可能暴起殺人。
但他對童雯雯和方雲峰的耐心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梁斐想不通童雯雯和方雲峰到底有什麼特點，能讓段璋如此寬容。方雲峰剛才差點都把刀捅到他背上了，他竟然還能滿臉微笑地將人從魚嘴裡救出來？
就算童雯雯和方雲峰暫時充當隊伍嚮導的身份，但他們已經和那兩人撕破臉皮，上岸之後必然互相翻臉。段璋帶他們上岸，幾乎沒有任何好處，只會給自己多留下兩顆定時炸-彈。
又想到段璋這人對誰都能溫柔微笑的模樣，梁斐氣悶地往後一靠，陷入了自我唾棄中。
他為什麼會因為這些破事困擾？可是一件件小事疊加起來，量變引起質變，讓他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
按理說他應該離段璋遠一點，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但一想到那朵緩緩下沉的“水草花”，以及再往前的幾串果子，那股難以平靜的情緒就冒了上來。
要是段璋對誰都能溫柔以對，為什麼獨獨要對他那麼上心。要是真的對他是特別的，又為什麼要給童雯雯和方雲峰那麼多耐心？
梁斐悶悶的不再說話，段璋以為他不再計較童雯雯和方雲峰的事情，便又開始考慮送花的事情。
剛才那團水草，無疑是段璋人生中少見的重大失誤。梁斐看到一團烏漆墨黑的垃圾，肯定不會猜到他的用意。
也好在那團水草足夠醜，梁斐沒猜到他想送花，那他如果再找到合適的花朵，就能成功給梁斐一個驚喜。
梁斐和段璋同樣在沉思，腦中想的東西卻是千差萬別。
突然間，一聲細微的爆-炸響動，讓兩人同時從沉思狀態回過神來。
于濤皺眉敲了敲發動機，無奈道：“壞了。”
好在皮艇上有備用的木槳，沒了發動機，還能使用人力往前劃。
孟凱和郭學易拿出木槳，一人一邊充當皮艇的新動力。皮艇以極慢的速度，重新向對岸前進。
“好慢……”葉夢蕾扭了扭身子抱怨道，“還要在船上擠多久，我腰都僵了。”
“皮艇的載重量比較大，木槳只有兩支，慢也是正常的。”梁斐解釋道。
葉夢蕾又抱怨了幾聲，閉上嘴巴有氣無力地望著對岸。
郭學易體力不行，于濤看不下去了，便主動將郭學易換下來。皮艇的前進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些，卻仍舊沒辦法和發動機比。
三十多分鍾後，連梁斐的腿都開始僵硬了。他們整整八個人，擠在小小的皮艇裡，時間越長越難受。
像是受到葉夢蕾的感染，梁斐也隨意說了一句：“希望能快點上岸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隨時關注梁斐狀態的段璋一下子就把這句話聽進心裡。
“是不是腳痠了？”段璋道。
梁斐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什麼問題，他待會兒還能把划船的孟凱換下來。
段璋笑了笑，無奈道：“你怎麼不早說。”
他忽然站起來，走到童雯雯和方雲峰的位置。
梁斐疑惑地看著段璋的背影，不知道這人又想做什麼。
而見到段璋的童雯雯面色一喜，先前她一直沒有接觸段璋的機會，現在段璋主動接近她，她當然要好好抓緊機會。
她熟練的擠出幾滴眼淚，楚楚可憐地看著段璋，就等段璋先開口關心她。
她期待著段璋的關心，看見段璋對他溫和一笑，她回以甜甜的笑意，想給段璋留下一個堅強又柔弱的形象。
“啊！”她突然發出驚叫，頭皮一陣劇痛！
嘩啦——
等童雯雯反應過來，她已經掉進了水裡！
段璋拍了拍手，滿意地對童雯雯笑了笑，那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那微笑也一如既往的溫暖，卻讓童雯雯背後一涼，硬生生止住了尖叫。
船上剩下的五人目瞪口呆，如果他們不是集體產生幻覺的話，段璋剛才竟然抓著童雯雯的頭髮……把人直接扔下去了？！
沉默了好幾秒鐘，于濤才率先感嘆道：“老大又開發出新花樣了……”
“我怎麼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孟凱喃喃道。
直到這時候，被扔進湖裡的童雯雯才反應過來，開始在水中奮力掙扎。
“救命啊！救救我！我不會游泳！”童雯雯撲騰起一片水花。
有段璋在，沒人敢跳下去救人。
一直在假裝昏迷的方雲峰忍不下去了，猛地從船面上躍起，要想掐住他身旁那人的脖子。
坐在方雲峰旁邊的郭學易滿面驚慌，方雲峰自以為偷襲得逞，沒料到于濤早有準備。
咯吱——
于濤掐住方雲峰的手臂一轉，將他的雙手關節直接卸下！
方雲峰痛得滿頭大汗，卻忍住了痛呼聲。他惡狠狠地瞪著段璋，憤怒道：“童雯雯不會游泳，你竟然連女人都打，還要臉嗎！”
葉夢蕾聞言瞥了瞥嘴，心道老大不但連女人都打，連對她這樣美貌與氣質並存的大美女都不會心軟。
不對，老大不存在心軟這種問題，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心。
……從天而降的前男友除外。
葉夢蕾冷笑道：“那位大姐不會游泳，怎麼現在還沒沉下去呀？”
這次輪到方雲峰愣住了，童雯雯一直說她不會游泳，沒想到連他都欺騙了！
他愣愣地看著水中的女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最終閉上嘴巴坐在原地，不再提救人的事情。
段璋將人扔下去之後，于濤和孟凱不敢停下划槳的動作，皮艇緩緩向前漂移，毫不留情地將水中假裝不會游泳的童雯雯拋下。
梁斐看著段璋的微笑，心中驚疑不定。
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之前的胡思亂想，真的都只是胡思亂想而已。
他早就知道段璋的思維方式不能用普通人的邏輯去理解，為什麼還要糾結他對別人的態度？
段璋可以對任何人微笑，也可以一轉眼就將人扔進湖裡。
送花他會微笑，殺人他也會微笑。
梁斐看著段璋一臉微笑的與人搭訕，會感覺氣悶或者困惑。然而這些對於段璋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對於普通人來說，微笑是傳達善意的表情，但對於精神狀態異常的段璋來說，微笑或許可以代表任何表情！
梁斐想通了這一點，終於將先前的糾結一掃而空。
他忽然又有些好奇，段璋對他微笑的時候，心裡的真實想法會是什麼？
另一邊，段璋像是剛剛扔掉了一大袋垃圾，成就感十足地回到梁斐身邊。
他微笑著安慰道：“斐斐，船上載重變輕了，應該很快就能到岸邊。”
所以即使刺殺段璋都不會讓他生氣，但要是段璋想減輕皮艇載重，就能毫不猶豫地將人扔下船嗎！？
霎時間除了梁斐人人自危，生怕段璋臨時起意，又把誰給扔進湖裡。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64】
郭學易：我發現了段璋的致命弱點！
【于濤，葉夢蕾，大黃牙，梁斐等八人發來私聊請求！】
郭學易：剃成光頭，段璋就拿你們沒辦法了！
#打架抓頭髮，不是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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