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將過。過了中秋, 白日裡雖然熱意依舊, 晚間卻已有了秋日的涼意。隨著前線捷報頻傳,臨安城中越發歌舞昇平, 一派祥和歡樂。

兩個多月的時間,說長不長, 說短不短,足夠發生很多事。六月底,六皇子陳持, 七皇子陳括分別被封為楚國公, 齊國公, 出宮開府;七月中,陳括納了側妃顧氏入府;中秋節前, 皇后娘娘繼陳括後, 又將十二皇子陳執記入名下,倒教許多以為陳括會順理成章成為太子的臣子又看不明白起來。

便是小小的燕家, 也發生了許多事。

大哥燕驥升任了步軍都虞候;二哥燕駿自發生了欠條之事, 減少了在外宴飲,上個月, 傳來了好消息, 進門幾年都沒有動靜的二嫂連氏終於有孕,可謂是雙喜臨門。

燕家宅子原就不大, 自燕佪夫婦和燕馳回來後,越發顯得逼仄,眼看又要添丁。恰好西隔壁鍾提督告老還鄉, 要將宅子出脫,燕行和燕佪兄弟倆商量後,把宅子買了下來,兩邊宅院打通,略加休整,燕佪夫婦帶著燕馳、瑟瑟搬去了西宅。

如今瑟瑟一個人住一處院子,比從前可寬敞多了。

燕家,瑟瑟新居,雁來館。

瑟瑟將又一封信鎖入匣子中,趴在窗邊,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發呆。

白日裡,她忙著跟範夫人學管家,忙著在蕭夫人的督促下繡嫁妝,沒有空閒;可到了晚間,隨著三月之期的一日日臨近,她越發心神不定起來。重活一世的秘密無人可訴,只有在一封封的信中,才能稍稍紓解心中的不安。

抱月曾經問她,寫了這麼多信,為何不寄出去?她沒有回答,心裡卻知道,這些信,與其說是寫給蕭思睿的,不如說是寫給自己的,這些記載了她全部少女心思的信件,她大概永遠也不會把它們寄出去。

晚風拂過,搖落一地桂花,香甜的桂花香氣盈滿小院,瑟瑟的心思也不由飄到了數百裡外的太平州。再過幾天,三個月之期就滿了,前線大捷,他,是不是快要回來了?

一時間,她竟不知該歡喜還是擔憂。

院子中,新買來的兩個小丫鬟臘梅和繡球拎著熱水,笑嘻嘻地往耳房來,準備服侍她沐浴。不一會兒,抱月從耳房出來:“二娘子,水已經好了。”

香樟木的大浴桶中已經注滿熱水,待換的寢衣搭在屏風上。瑟瑟將頭髮全部挽起,脫了外衣,示意幾個丫鬟先退下,這才將剩餘的衣物鞋襪都除去,跨入木桶中。便是上一世到了宮中,她也始終習慣不了在下人面前解衣露體。

嘩啦的水聲中,她整個身子都慢慢浸入水中,只留下雪白圓潤的香肩,這才喚道:“抱月。”

有腳步聲進來,她伸出兩條蓮藕般細嫩的胳膊,搭在桶沿上,露出小半雪白光潔的背,吩咐道:“先幫我擦背。”

後面的人卻沒有動作,瑟瑟有些奇怪,回頭看去,一時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裡。

那人就立在她屏風前,一身黑衣,鬍子拉碴,滿面風霜之色,卻依舊身姿挺拔,氣勢卓然,一對眼睛又黑又亮,正一瞬不瞬地看向她,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人。

“九哥?”瑟瑟喃喃而喚,一時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一動都無法動。

他的眸中現出笑意:“瑟瑟長大了。”將近三個月不見,不知不覺,她似乎又抽條了,身姿也豐盈了許多。

瑟瑟愣了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唉呀”一聲,連忙將整個人都浸入水中,只留了一個腦袋在外面,又羞又窘地道,“你看哪裡?不對,你怎麼進來的?抱月怎麼能放你進來?”

蕭思睿道:“我讓藏弓把抱月引開了。”

瑟瑟:“……”他居然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蕭思睿眸中的笑意淡去:“怎麼,瑟瑟看到我不開心?”

這傢伙,腦子究竟在想些什麼?瑟瑟瞪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興了?”

蕭思睿道:“你連個笑容都沒有。”

瑟瑟氣結:“你洗澡時被人闖入,你笑得出來?”

蕭思睿想了想:“如果闖進來的是你的話,我求之不得。”

瑟瑟:“……”原本就已經紅了的臉越發熱得厲害,這傢伙還要不要臉?

蕭思睿的神情卻柔和下來:“瑟瑟,你已經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了。夫妻恩愛,天經地義。”

瑟瑟沒好氣:“你也知道是‘未過門’。”

他默然半晌,方開口道:“說得有理,是我不對。”

瑟瑟松了一口氣:他還講道理便好。

哪知下一刻,他忽然雙手撐住桶沿,俯身向她逼近。

他的臉實在捱得太近,近到似乎下一刻就能吻到她的紅唇,灼熱的呼吸噴到她身上,讓她忍不住輕輕戰慄起來。

瑟瑟不自覺地往後縮,聲音微顫:“你,你離我遠點兒。”

他沒有趁勝追擊,目光一寸寸掃過她烏鴉鴉的發,光潔的額頭,水汪汪的杏眼,羞紅的面頰,飽滿的紅唇,修長的脖頸,直到水下,藏於其中的欲色叫人心驚:“瑟瑟剛剛是提醒我,儘快娶你過門嗎?”

在這極富侵略性的目光下,瑟瑟只覺自己彷彿全無遮擋,渾身都燥熱了起來。她不由羞窘地抱緊了自己,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他雖然沒有觸碰到她分毫,卻被觸碰了她更為可惡,這對話還怎麼再繼續下去?

蕭思睿卻忽然笑了起來,低聲道:“我在外面等你。”轉身退了出去。

瑟瑟一呆:他就這麼退出去了?她還以為他會……打住,她在想什麼啊?臉熱得幾乎要沸騰起來,她懊惱地呼了口氣,一下子將臉埋入水中。

一個澡洗得匆匆忙忙。她也不敢喊人服侍,手忙腳亂地穿好寢衣,這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剛轉過屏風,一股大力就將她拉了過去,她狠狠撞入了一個灼熱的懷抱中,隨即,雨點般的吻落了下來,落在她眉梢眼角,粉頰香鬢,鼻尖下巴……密密匝匝,彷彿要將她徹底淹沒,最後,含住了她芬芳香軟的唇。

那樣的熱情,卻又那樣的剋制。

混蛋,每次都這樣,想親就親,想抱就抱,明明不敢更進一步,還要逗她。瑟瑟牙癢,卻捨不得就這麼推開他,被動地承受了片刻後,心中微動,伸出雙臂回抱住他,在他撬開她的唇逗引她時,舌尖探出,小心翼翼地勾了勾他的唇。

他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狠狠地吮了她一口後,猛地放開她的唇,閉上了眼。

瑟瑟伏在他懷中,唇邊梨渦隱現。喘息稍定,她伸指戳了戳他的胸,聲音又嬌又柔,彷彿帶著小勾子般:“九哥,你怎麼了?”

真要命,蕭思睿咬牙,一把攥住她手:“別亂動。”

還敢兇她?瑟瑟不服氣,忽地踮起腳,輕輕含住他上下滑動的喉結,試探著舔了一舔。感到他的身子瞬間緊繃起來,她不由心中得意,笑盈盈地道:“你才是應該別亂動的那個。”

蕭思睿倒吸一口涼氣,額角上汗都要出來了。這不知死活的小騙子,是以為自己治不了她嗎?

他眼神轉深,聲音啞得厲害:“瑟瑟如此熱情,是想提早洞房嗎?”攬住她的手向下,貼住她的腰窩,將她摁向自己。

他那裡居然已經……瑟瑟笑容一僵,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感覺到了他的威脅,訕訕地鬆開了他,想要後退。他的手卻依舊緊緊摁住她,不讓她退,耳邊聽得他喑啞的聲音低低問道:“你幹的好事,不負責收尾嗎?”

怎,怎麼收尾?

瑟瑟心裡一咯噔,猶猶豫豫地問道:“上次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你帶來沒,要不我再幫你念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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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思睿:“……”驀地低低笑了起來。

瑟瑟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好心建議道:“要不,我書房裡還有《金剛經》、《楞嚴經》、《妙法蓮花經》……”

他一把抱起他,走到羅漢榻邊坐下道:“不鬧了,我馬上要走,有幾句要緊話要告訴你。”

瑟瑟微怔:“怎麼馬上要走?”

他眼中露出幾分笑意:“捨不得我?”原以為她會像從前那樣惱羞成怒,沒想到這一次,她卻大大方方地“嗯”了聲,杏眼含波,螓首輕輕靠上了他的肩頭,“你都走了三個月了。”

語中的不捨呼之欲出。蕭思睿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一時間真恨不得把她變得小小的一隻,捧在手心帶走,含在嘴裡叼走。

快了,很快,他就能把她娶回家。

他道:“你聽我說,我這會兒原本該在百里外的寧國府,這次進臨安,也是悄悄來的。”

瑟瑟吃驚地看向他:“出什麼事了?”

他道:“沒事,不過是大皇子有意帥位,陛下又恰好想借大皇子敲打我罷了,北虜已退,大陳暫無外患之慮,我索性遂了他們的心願。”

瑟瑟變色:“他們是想卸磨殺驢?”上一世,好歹是兩年後陳括繼位才動手;這一世,天成帝竟這麼迫不及待嗎?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秀髮,低聲道,“所以,接下來,你無論聽到什麼不好的訊息,都不要相信,也不要擔心。我心裡有數,會保護好自己,我還要將你風風光光地娶進門呢。”

瑟瑟的心揪了起來:“會是怎樣不好的訊息?”

他含糊道:“也許是重傷,也許是失蹤。”見她一雙妙目盈盈看著自己,他招架不住,伸手擋住了她的雙目,“別怕,很快就會過去。”

瑟瑟忍不住摟緊了他:“我能為你做什麼嗎?”

他冷硬的線條徹底柔和下來,低頭吻了吻她的鼻尖:“保護好自己,到時不許嫌棄我,乖乖嫁給我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內心真實os:成親後在床笫之事上多主動些就好了,畢竟那時我“重傷”了。

ps:明天的更新可能會晚,大家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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