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本身是個大嘴巴, 讓他保密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 但真要和別人說他又沒有膽子,最後思來想去, 只好和自己的親哥一訴衷腸。

他發資訊告訴周真:“哥,我搞到了兩個大秘密, 你想知道嗎?”

周真回了個“?”。

周玉矜持了一下:“是傅哥和他物件的,他們小兩口的秘密情趣。”

周真那邊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可過了很久才發出訊息:“這個秘密你自己獨享吧, 別大嘴巴, 小心你的狗命。”

周玉沒料到他哥也這麼慫:“哥!我的親哥!別走, 我們繼續聊!”

結果他只收到一個冷漠無情的紅色嘆號和一句提示。

“周真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好友。”

無論如何, 第二天清晨, 周玉盛著滿肚子的秘密,和謝顏搭乘早班飛機回了濟安, 劇組放了兩天假, 謝顏在家整理之後的劇本。

《白鯨》是一個非常完整的故事,但之前拍攝的劇情並不是連貫的, 和虎鯨有關的劇情都被切割出來了, 直到現在回攝影棚,請來製作特效的工作室才能繼續拍攝。

這些戲份幾乎都是謝顏的獨角戲, 往往一整個劇組圍繞著他一個人轉。

特效拍攝很考驗演員的演技,因為是對著綠幕演戲,而與之交流的虎鯨不過是一個布娃娃罷了。如果演員自身都不能沉入角色, 不能相信劇情,拍出來就很容易讓觀眾看出破綻,覺得虛假。

謝顏演得很好,他是天生的體驗派,入戲很深,無論是實景還是特效拍攝,對他的影響都不大。當他開始演戲的時候,整個人就變成了陸逢春。即使劇情是切割出的一部分,可也是與虎鯨有關的劇情線,感情變化不是突如其來的跳躍,而是一步一步的發展,有完整的邏輯。

他拍戲的時候全場都是寂靜的,因為感情充沛,極富感染力。一般來說,像這種綠幕的戲份在實拍現場看起來都會很可笑,畢竟是對著一個沒有反應,造型滑稽的玩偶或哭或笑。劇組裡的人將謝顏從早到晚的戲份都看下來,明知是假,卻難免受觸動。

在攝影棚與虎鯨的戲份至多只有一個半月,更多的是後期制作。謝顏已經拍了大半個月了,他基本一進片場就能入戲,不過對出戏的處理還是有問題,但只要出了片場,同傅青聊聊天,基本就能調節過來。

因為要省錢的緣故,孫懷君把時間壓得很緊,有時候一天要拍上十幾個小時,劇組裡所有人都是連軸轉。

今天是和虎鯨在海里暢遊的劇情,謝顏在水裡泡了一整天,直到孫懷君說今天的戲份拍完了,周圍的攝像機都停止執行才從池子裡出來。

他渾身上下都溼透了,白t恤和黑色短褲往下滴著水,赤腳站著的地方不一會兒就多了一小攤積水。

謝顏彎下腰,在水池邊擰了一把頭髮上的水,接過周玉遞來的毛巾擦了擦,又披了件浴巾,在一邊的小隔間裡換了身衣服,長衛衣,黑色牛仔褲,一邊還擺著口罩。

他臉上還化著妝,是防水的,不過謝顏已經能夠很熟練地卸妝了。

周玉就在外面邊等謝顏邊用手機指揮小弟幹架。回了濟安後,他還待在謝顏身邊,主要是因為沒什麼事可做,他就是閒不住的性格,孩子脾氣,在公司上班就和要命似的。傅青也知道,平時周真如果太約束他,還會勸幾句,所以周玉才逍遙到現在。不過從本質上來說,在公司上班和看著謝顏都一樣,都是為傅青做事,周玉甚至還覺得自己的工作更重要些。

錢可以再賺,傅哥都三十二了,物件可只有一個。

防水的妝卸起來比較慢,劇組裡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攝影棚裡空蕩蕩的,連輕飄飄的喘息聲都會被無限放大。

謝顏正對著鏡子卸妝,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忽然,突兀地傳來一句話。

是副導演在說:“老孫,才開始你還想著國外的工作室,現在這家咱們就請不起了。”

孫懷君嘆了口氣,“咔嗒”一聲,似乎是點了下打火機。

負責製作特效的工作室已經是國內的頂尖水平了,可和國外頂級的特效製作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孫懷君對電影的要求極高,不是說現在的不好,而是知道能有更好的水平,他心裡就癢癢,總是不甘心。這部片是七八年前籌備的,那時候特效的水平沒現在好,成本也不高,孫懷君攢了這麼些年錢,沒料到特效的製作是愈加精進,可費用也是水漲船高,製作特效的每一幀每一秒都是在燒錢。

謝顏不是在背後聽人牆腳的性格,卻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孫懷君抽了幾口煙:“那能怎麼辦?都拍到現在了,走一步看一步,片子先拍出來,特效……特效再籌錢,總有辦法。”

副導演的聲音低沉,發愁地說:“拍出來就算是完成咱們哥倆的心願了。可特效弄不出來,片子也沒辦法上映。”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後來聲音便漸行漸遠,不太能聽得見了。

謝顏怔了怔,又繼續卸妝了。

他從小就很喜歡看電影,明明是最討厭熱鬧的性格,卻在每次週末下午放電影的時候提前佔最好的位置。小孩子都坐不住,周圍鬧哄哄的,可謝顏卻滿心都沉浸在劇情裡。

瑰麗的、頹靡的、沮喪的、絕望的、痛苦的或是幸福的。

千百種人,千百種選擇,也就有了千百種人生。

他並不羨慕,只覺得有趣。

這是謝顏無趣的生活中難得的閃光點。

直到後來,謝顏第一次接觸到鏡頭和劇本,才明白原來自己不僅是喜歡,還想要體驗,將這段演繹記錄下來,呈現給別人。在拍《白鯨》之前,他還不是這麼明確地明白,拍電影不是一個人,是劇組裡每一個人都在努力的結果。

謝顏卸完妝,拿冷水洗了把臉,徑直朝外面走過去,果然孫懷君和副導演兩個人在拐角處的視窗那吞雲吐霧,對著彼此的苦臉抽菸。

孫懷君一抬頭,看到是謝顏,問:“你還沒走嗎?”

謝顏也靠著牆,半蹲下來,從口袋裡拿出根菸,點了火,輕聲說:“剛剛說的話,我聽到了。”

孫懷君老臉一紅,雖然他平常總是喊窮,摳門得要命,可真讓別人知道境況窘迫,還是挺不好意思的:“缺錢怎麼了,缺錢也缺不了你一口飯。你別多想,好好拍戲就行了。”

周玉才走過來,就聽到謝顏說:“剩下的五萬塊不用給我了。”

副導演急了:“你拍了這麼久,片酬總共就十萬,你那五萬我們還不缺。”

謝顏抖了抖菸灰,摁滅了菸頭。他站起身,不緊不慢地戴上口罩,說:“五萬塊,至少是劇組幾天的盒飯錢。不餓到我,也不能餓到別人。”

他只做自己能做到的事,便問心無愧了。

周玉急急忙忙地跟上來,對方才聽到訊息還很驚訝,問:“謝哥,你不要片酬怎麼生活啊?”

謝顏的臉上戴著口罩,周玉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只聽他說:“我花不了多少錢。”

周玉兢兢業業地開著輛破車,將謝顏送回了家。他一路上都在想,要是自己是謝顏,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拍完了一部電影,結果最後因為資金不夠,可能就上映不了了,可能就要爆炸了。

而且謝顏拍了這麼久,天天這麼辛苦,片酬就十萬塊錢,還不夠自己買個表的。

就這樣,謝顏還想著給傅哥結賬,約等於傾家蕩產為物件付出了。

這段情這段愛是真的。

為了守護這段愛情,周玉很快把小報告打到傅青那了:“傅哥,和你說件事。謝哥拍的那個電影,今天聽到導演說沒錢了,可能上映不了。”

傅青回他:“嗯。”

第二天,傅青去片場接謝顏回老街吃飯。

他到的時候,劇組亂糟糟的,機器都收起來了,似乎因為最後一個鏡頭沒拍好,又要重來。孫懷君和謝顏站在一起,看著方才的錄影,似乎在討論著什麼,周圍的劇組工作人員正急著讓機器就位,沒人注意到片場多出了一個人。

傅青記得周玉說過,自己在謝顏身邊或是不在,他就像是兩個人,脾性大不相同。

傅青沒將這句話太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小謝的性格很可愛,不論在哪都是。

可這次傅青沒有叫住謝顏,而是藏在人群裡,仔仔細細地觀察了起來。

果然能尋出許多不同。

比如現在,他同別人說話的時候很冷淡,並不是生氣或者沒有耐心,就是性格上的冷淡,不在意別人,沒什麼表情,說話也很少,不到必要的時候就不會開口。

可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是不一樣的,會有很多小動作。不高興的時候會輕輕皺著眉,回答起來有很多話,開心的時候會笑,連眼底都含著光。

興許是看得久了,謝顏注意到了有人正在看著自己。

他一抬頭,隔著許多人,許多機器,卻一眼便看到傅青,彷彿別的人、別的事都成了背景,在他眼裡並不存在。

謝顏的頭髮溼漉漉的,貼在臉頰上,他怔了一下,將那些亂糟糟的頭髮理到耳後,抿了抿唇,朝傅青微微笑了一下。

傅青怦然心動。

他忽然想,他的小謝,是不是也喜歡著自己。

因為所有的喜歡都有跡可循。

他好像找到小謝喜歡自己的蹤跡了。

可或許也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完了幾分鐘,真的非常抱歉。

評論抽四十個紅包,晚安。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